蕭奕修頭痛地擰了擰眉心,用眼神示意蕭奕彥閉嘴。


    顧清離卻哈地一聲笑出來,覺得窘境中的蕭奕修狼狽得讓她心情舒暢。


    但這舒暢究竟隻是一閃而過,她黯淡的心情不可能由此改變:“辛子瑤的孩子不是你的,我能理由;離月的孩子若不是你的,就太不可信了。


    ”


    “本王既然沒碰過她,她又哪來的孩子?”蕭奕修咬牙看著她,“你非逼著我說得清清楚楚麽?那隻是為了娶她,在父皇麵前編織的措辭。


    ”


    顧清離睜大眼,莫名的喜悅漫延開來,她的心跳歡快得似乎要蹦出胸腔。


    “你沒有碰她?你真的沒騙我?”


    蕭奕修心情煩亂,手再往前伸了些,不顧她的意願,將她的手牢牢攥住:“這種事有什麽可高興的?跟本王迴去!陌王妃大半夜的跟小叔私奔,傳出去很好聽麽?”


    顧清離這次沒甩開他,盈盈笑道:“陌王爺千裏追妻,傳出去更好聽些。


    ”


    蕭奕彥看見她璀璨如皎月的笑容,黯然地撤迴劍鋒,寒芒閃爍的劍從蕭奕修和她之間一點點退出去,再也沒有遮擋他們的任何阻礙。


    蕭奕修用力一拉,將顧清離帶得跌進懷中,他欠身將她橫抱起來,走向坐騎。


    “喂喂,放開我,我自己會走……”顧清離連耳垂都火燒般緋紅起來,尤其是離那些影衛越近,越發看見他們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都現出詭異的笑容來,想要掩飾,想要克製,卻還是憋不住。


    “蕭奕修!我的臉都讓你丟光了!”她實在無奈,咬牙切齒地低語著,隻能將滾燙的臉頰埋在他頸間,不再去看任何人。


    跟著感覺身子一輕,被送上馬背,蕭奕修翻身上馬,從背後攏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中。


    她依舊閉著眼,羞赧的神情讓往日的清傲矜持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聽見他在耳畔柔柔低語:“本王的臉也讓你丟光了,怎麽辦?”他可從未在部下麵前如此失控過,甚至在任何人麵前,他都是溫文爾雅、清冷疏離的模樣,可如今,卻深情款款地抱著一個小女子,緊摟著似乎怕隨時會丟掉她。


    “哼,你活該!”


    “……好吧,活該就活該,可本王想要點補償。


    ”


    她一驚便睜開了眼:“現在不行!”馬震這麽前衛的事,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他哭笑不得,邊控著韁繩,邊俯首咬了下她的耳垂:“大庭廣眾,你以為本王能做出什麽來?”


    駿馬疾馳起來,帶著耳邊唿唿的勁風,颯颯清涼,卻吹不滅她周身燃起的灼熱感。


    影衛們知情識趣地控馬緩步而行,很快便被他們甩得不見了蹤影。


    留在最後一動不動的,是駐著長劍,在蟲聲啁啾裏,心神黯然的蕭奕彥。


    為何這個夏夜,如此清冷,宛若深秋。


    迴到王府,那些影衛不知何時何處就消失了。


    這群來如影去如風的人,顧清離始終都覺得不可琢磨,她不清楚蕭奕修如何訓練他們,也不清楚他們藏匿在王府哪個角落,他們仿佛無處不在,可是她在王府這麽久,也從未在光天化日下見過他們。


    蕭奕修攬著顧清離纖纖楚腰,卻舍不得用力,仿佛稍稍使點力都會折斷一般,隻俯下臉,憐惜地看她。


    “我跟你迴來,也是有條件的。


    ”她微仰臉看他,眼中有狡黠的光芒。


    “嗯?”


    “那個離月,永遠不能夾在我們之間。


    ”


    她看著蕭奕修斂起眉來,抬手去揉:“別這麽矛盾,我不會讓你難於取舍的。


    ”


    他沒有說話,默然與她走進了風澈軒,繞過影壁,穿過遊廊,便看見了翹首倚門的顧清瀟,一身紅妝,鳳冠霞帔,眼神幽怨。


    當看見蕭奕修攬著顧清離過來時,她不由瞪大了眼,眼神驚懼、震怒、悲傷……更多的是無邊妒意,醋海揚波。


    “王爺跟我說有點事,去去便迴,結果去了這麽久……”顧清瀟哀怨地咬著下唇,神情婉轉淒楚,仿佛被人遺棄的孤女。


    “進去再說。


    ”無論如何,這種家事不宜在院中大聲張揚,看來寧謐喜慶的大婚之夜,暗處依然有守衛能看見他們的動靜。


    顧清瀟先進了新房,顧清離隨後進了門掩上。


    新婚之夜,廊下徹底燃著紅紗風燈,洞房裏龍鳳花燭跳躍著火光,屋內四角的琉璃宮燈被映射得光彩流離,整間洞房還如白晝般明亮,酸枝檀木的赭紅、輕紗隔簾的緋紅、錦緞被麵的正紅……深深淺淺的紅色,被紅燭與宮燈的柔和光芒照出滿室的喜慶來。


    顧清離記得,自己被蕭奕修帶迴時,室內竟然連龍鳳花燭也沒有燃著,隻點了盞尋常燭台,廊下也有風燈飄搖,那是做排場給人看的。


    新婚之夜,她被新郎強製喂了毒藥,然後獨自遺棄在洞房。


    對比顧清瀟這個側妃入府的奢華,她陡然感到蕭奕修的偏心,不由狠狠瞪他一眼,決定這些帳留到日後再算。


    蕭奕修並不知道她的思緒已漫遊到一年之前,隻感受到她憤懣的情緒,下意識將她摟得緊了些,生怕她一生氣又跑了。


    顧清瀟卻似乎明了顧清離的失落和怒意從何而來,蓮步款移,站到他們麵前去,幽怨地道:“王爺洞房花燭之夜,便拋下妾身,原來竟是離府去追姐姐了。


    妾身也不敢有所怨言,隻是……”連妾身都自稱上了,這角色轉變好快。


    她明亮動人的星眸一眨,便有晶瑩的淚珠滑落。


    她似乎很懂得如何扮柔弱,去令蕭奕修內疚、心動,這與她往日在丞相府的嬌縱跋扈是判若兩人的。


    隻有顧清離知道她故作柔弱的動人外表底下,是個怎樣腐爛的靈魂。


    “顧清瀟!”顧清離有意無意擋在他們倆人之間,直視顧清瀟,“你眼裏莫非沒有我這個姐姐?”


    顧清瀟這才轉眸向她,瞬間之前還柔弱淒楚的神情,便轉換成幾分冷意:“雖然你是姐姐,是正妃,但今夜是我洞房花燭之夜,你沒有任何理由讓王爺拋下我。


    所以你才上演了那麽一出離家出走的戲碼?不覺得幼稚得可笑嗎?這種手段,你可以耍一次、兩次,難道還能千百次都用同樣的方法讓王爺不顧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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