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團圓飯。


    蘇慕出了沉默了些,看起來和以前並沒有太大的差別,甚至,也依舊時不時的那樣微笑著。


    可,蘇夫人看到這樣的蘇慕,越發的覺得心疼。


    紀念成了蘇家的禁忌,除了不想蘇慕不開心,還因為蘇夫人對她的不諒解。


    她沒有想過要將紀念的一生都賠給蘇慕,但是,至少,不要走得這麽快,這麽決絕。


    蘇家人不多,蘇譽鳴是獨生子,蘇慕也是獨生子,再加上安言,也不過那麽幾個人,兩夫妻一相計量,深覺得熱鬧的氣氛或許會會讓蘇慕心情好些,於是便一家到了蘇夫人的娘家去過年了。


    安言找到蘇慕的時候,蘇慕低著頭,看著手上的繃帶出神。


    這哪裏還像是以前那個天之驕子,以前的蘇慕,就算隻一個人待著,周邊也是十分的溫和舒服的氣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寂寞。


    “蘇慕。”


    蘇慕迴過神來,迴頭看了安言一眼:“你怎麽來這兒了?”


    “這話該我問你,他們都在找你。”


    蘇夫人娘家是個大家族,家人不少,像蘇慕安言這樣年紀也不少,而一群人中,可以說,蘇慕一向是處於領導者地位的,這次,卻十分罕見的沒有和眾人在一起,明明該躲起來的,該是安言這個素來不喜歡和人親近的才是。


    蘇慕笑笑,站了起來。


    “蘇慕,你想過去美國留學嗎?”


    蘇慕怔了怔,緩緩搖頭。


    安言瞬間就急了:“她也許永遠都不會再迴來這裏了,你難道就任何事情這樣落幕了嗎?”


    “如果是她的選擇,又有什麽不可以呢。”蘇慕聲音平靜,這麽長時間以來,從知道自己的手不可能再複原到現在,他一直都平靜得像個局外人。


    以前,安言還可以說,因為紀念在,他不忍心讓紀念愧疚,紀念是他所有堅持的動力,但是,現在,明明紀念都不在了,他為什麽還能這麽平靜,這麽平靜的依舊將她放她放在第一位。


    “蘇慕,你是為她而傷,她卻食言一走了之,你難道不覺得不值得嗎?”


    “值不值得,從來不是以所得迴報來權衡的。”他微微抬頭,望著外麵的雪花:“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我甘之如飴。”


    一句甘之如飴,將自己放得那麽低。


    明明出事了的是他,食言了的是她,偏偏他用一句話讓她與所有的事情無關。


    “蘇慕,做人不能這麽偏心。”


    蘇慕聞言,看向安言,眼神裏有些抱歉:“倘若對象是你,我也會這樣選擇,安言,無論怎麽樣,你一直都是我……”


    “我說的不是我!”


    蘇慕臉上微微錯愕。


    安言連語氣都是憤怒:“蘇慕,你一顆心全部偏到紀念那裏去了,絲毫不留給自己一點。你對她好到偏心,對自己差到偏心。”


    安言說完,轉身離開。


    他很抱歉,曾經有過那樣的念頭,也有過那樣的動作,想方設法的要讓蘇慕不能和紀念在一起。


    可是,他的心裏除了抱歉,也覺得好難過。


    他不介意,在他和紀念之間,蘇慕會選擇紀念而將他忘記。但是,蘇慕怎麽可以為了紀念,連他自己都遺忘了。


    蘇慕站在原地,伸手撫上自己心口處。


    偏心嗎?


    蘇慕忽而低低笑了起來。


    安言不懂。


    她早早就跟他說過,她有喜歡的人。


    是他,不顧一切,偏執的走進了一條不歸路。


    除非兩情相悅,否則所有的喜歡都是心酸。


    而她,心悅於言輕歌。


    她感激他不惜自傷去救她;愧疚於他為她而傷。可她還是喜歡言輕歌。


    感動不等同於愛情。


    你看,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所有的事情他都看得清楚。


    可,有什麽辦法?


    他就是喜歡她。


    喜歡到甚至都不忍心強迫她陪在他身邊,嚐試著與他日久生情;喜歡到也不忍心責怪她就這樣一聲不響的去而不返。


    他就這樣,拋棄了所有的驕傲自尊的喜歡著,就像戀上了世間最毒的藥,戒也戒不掉,怎麽辦呢?


    蘇慕嘴角上揚,眼睛依舊是笑著的弧度;可心裏卻已經心酸得潮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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