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輝本以為要費些時間才能找到溫老道挑選的采石場。


    沒想到從水力捶的工地,順著小河往西邊看過去就能看到山腳下冒著煙。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是溫老道那一夥人在那燒石頭。


    和王大匠又聊了一會,戰輝見自己在這也幫不上忙,上了馬順著河灘往溫老道那溜達了過去。


    采石場的位置,是在小白山山勢最緩,最矮的地方,不過即便這樣也有四五十米高了。


    走到近前的時候,戰輝隻看到離著河邊不遠的地方有八座將近兩人高的煆燒爐,不過隻有其中的兩座在煆燒石料。


    戰輝圍著爐子仔細看了一圈,對溫老道更加滿意了,這純粹是撿到寶了,對於玩火煆燒這一塊真是行家。


    挨著爐子不遠的地方,放了幾大塊石料,戰輝的一眾瓦工徒弟們正拿著錘子把兩指粗的鐵錐砸進石塊裏。


    大理岩的硬度不是很高,鐵錐鑿進去以後,順著鑿眼的位置就會開裂,看著不是太費力。


    不過即使是這樣,戰輝也有些心疼,自己這幫徒弟可是技術工種,自己昨天下的決定太草率了,鑿一天石頭下來,估計手和胳膊都得酸脹0的難受。


    戰輝趕忙讓眾徒弟停手。


    李大有開口道:“師傅,有什麽事吩咐嗎?”


    戰輝擺擺手,“沒事,這活你們放下,鑿一天石頭怕你們吃不消,假如第二天蓋房,估計你們手連磚塊拿著都費力了。”


    黃惠中咧嘴一笑說道:“師傅,我們可沒那麽金貴,這石頭好鑿。”


    “那也不行,術業有專攻,蓋房修路的事還沒急到讓你們泥瓦匠開石的地步。


    這活放下,你們去水利捶工地那邊,問問王大匠有沒有需要你們的地方。


    如果不需要你們,就迴家歇息歇息,等開工的時候我再通知你們。”


    一眾徒弟都表示沒事,鑿石頭這活不累,可見戰輝的態度非常堅決,也隻好放下了手裏的活。


    趁瓦工徒弟收拾整理東西這功夫,戰輝開口問道:“大有,溫老道人呢,我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他,還有鎮北軍的那些軍卒。”


    李大有伸手指了指戰輝身後的小白山,“師傅,老溫領著那些軍卒在山上開石呢。”


    戰輝轉過身,順著李大有手指的方向仰頭看了過去。


    隻見從小白山相對平緩的山頭上垂下幾條繩子下來,而每條繩子上都綁著個人,手裏拿著錘子把鐵錐叮叮當當往山壁上鑿。


    戰輝眯著眼看了一會,發現這些人在距離山頂一米左右的山壁上,鑿出大概一條十米左右的筆直線條,鑿眼的位置也非常靠近。


    雖然看不懂為什麽這麽做,但是隻要不瞎都能看出這活的危險性。


    戰輝看的眉頭就是一皺,仔細眯眼看了一會發現這些人裏沒有溫老道的身影,心裏鬆了一口氣。


    像溫老道這麽聽話的敬崗愛業的技術性人才,怕是打燈籠都找不出第二個了。


    在老院子裏聽溫老道說的那麽輕鬆,以為弄石料是件簡單的事,就跟去地裏撿西瓜一樣。


    結果居然是這麽危險的事,這真是開玩笑,前世科技發展的那麽好了,建築工地上還時不時的有事故發生呢。


    這特麽的身上綁根身子就從山頂垂下來咣咣鑿石頭,實在是太危險了,現在幹這些活的可都是鎮北軍的軍卒,有一個出事自己都得心疼死。


    想到這,戰輝開口問道:“大有,他們是從哪上的山。”


    “官道西邊村後有條小路能上去,師傅您打算上山去?您有啥時候在地下喊一嗓子就行,上邊能聽到,不用特意上山去。”


    戰輝琢磨了一下,開口道:“我還是上去看看吧,在下麵也看不出什麽來,行了,你們收拾收拾就過去吧。”


    說完,戰輝騎上馬,往村後趕過去。


    西邊的山戰輝還真是頭一次爬,除了剛開始的緩坡,其餘都要比自家身後的山陡峭的多。


    沿著山壁上的陡峭的一條小路有了將近半個小時,戰輝麵前才豁然開朗。


    溫老道挑選的地方還真不錯,下邊往上看隻能看見陡峭的山壁,而山壁頂上是一個麵積相當大的平台,和自家坡地的地勢有些像。


    戰輝過來的時候,剛才在山壁上鑿眼的幾個人正被山頂的人拉上來。


    和眾人打完招唿,戰輝被溫老道拉到了一旁。


    軍卒們在距離峭壁大約一米左右的位置,畫了一條平行線,然後軍卒蹲下身子,按著畫線部位把鐵錐子砸了進去。


    離錐頂還剩五六厘米距離的時候,軍卒們停了手,齊齊退到了後邊,而溫老道拎著錘子走了過去。


    從把頭第一個鐵錐開始,拎著錘子挨個鑿了一遍,個別的鐵錐子還多捶了幾下。


    鑿完一遍以後,低頭側耳仿佛在聽著什麽。


    戰輝見軍卒們都屏住唿吸,盡量不發出動靜,自己也就沒張嘴詢問。


    溫老道如此反複了幾遍,然後一揮手,軍卒們走了過去,手腳麻利的把鐵錐拔了出來,有釘的比較緊的,快速發力的敲了幾下錐身,鬆動了之後快速的拔了出來,拔完鐵錐的軍卒則是再次的向後退去。


    這時候前方突然傳出了一陣哢哢聲,不過響了一會就沒動靜了。


    這時候就看溫老道再次一招手,這次軍卒們走出了大概十多個人,有一半拿著一米大長的粗大鐵錐,一半拿著大號鐵錘。


    手拿長鐵錐的軍卒把鐵錐放到剛才的鑿眼裏,然後蹲下身,雙手扶住鐵錐。


    拿著大號鐵錘的軍卒走到立好的鐵錐前邊站好。


    溫老道深唿吸了幾下,突然一聲大喊,“開山嘍!”


    溫老道話音剛落,拿著大號鐵錘的軍卒,齊齊的甩動錘子砸在了鐵錐上,嘴裏都是齊齊的呦吼了一聲。


    “采石嘍!”


    “呦吼!”


    “山神老爺呦!”


    “呦吼!”


    “保吾平安呦!”


    “呦吼!”


    不等溫老道再喊,戰輝就聽到前邊傳來哢哢一聲聲的巨響。


    這時候溫老道和軍卒們拎著鐵錐抗起鐵錘就往後跑。


    巨響持續了大概二十多秒,突然鐵錐鑿眼前邊的一整條石塊徹底裂開掉了下去。


    沒過多久從山腳下就穿來了轟隆一聲。


    把戰輝看的有些心驚膽顫的,剛才掉下去的石塊,有十多米長,寬度和高度都在一米多。


    而溫老道和軍卒們又是大聲呦吼了幾聲,甩了甩手以後,圍成了一圈,居然玩起了手心手背的遊戲。


    最後剩下的幾個軍卒罵罵咧咧了幾句,開始往身上綁繩子,然後垂到了山壁上。


    這一係列操作把戰輝看的目瞪口呆,這尼瑪抽簽儀式也太糊弄了吧,好歹整些木簽出來啊,手心手背這也太沒有儀式感了吧。


    趁著那幾個軍卒垂下去鑿眼的這會,其他軍卒紛紛往地上一坐,三三兩兩的嘻嘻哈哈侃起了大山。


    “老溫,剛才你那號子喊的挺帶勁,這是你們道觀裏傳下來的?”


    溫老道齜牙一笑,“哪能呢,這都是自個現編的,就是個號子,說點吉利話,三清老人家們可不會教這些。”


    戰輝看了看溫老道,真特麽是個人才,喊號子那會是真帶勁,儀式感特別足。


    “那抽簽你弄的也太糊弄了吧。”


    “東家,我原先也準備了木簽的,這些個軍卒後生們嫌麻煩不願意用,後來實在沒辦法才想出這麽個主意的。”


    戰輝聽了點點頭,誰還不是個孩子呢,最簡單的才是最好的。


    “老溫,這采石也太危險了,每迴都能順著鑿眼的地方裂開?萬一要是從身後裂開可就完了。”


    老溫擺擺手,“暫時不會那樣,現在才開了幾塊石,以後會每人綁上一根繩子的。”


    聽了老溫的話,戰輝有些無語了,這特麽和賭博一樣,安全上的事怎麽能憑經驗判斷呢。


    “老溫,一會下去的幾個軍卒上來以後就停下吧。”


    老溫一臉著急的說道:“東家,不是等著修路呢嗎,這采石停了水泥可就停工了。”


    戰輝擺擺手,“再急,也比不上性命重要,你和那些軍卒誰出了事,我都會心疼的。”


    溫老道聽了戰輝的話,是真的被感動到了,沒想到戰輝會因為擔憂自己出事寧可停工,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實在是太久沒有出現過了。


    溫老道眼圈一紅,“東家,在大武采石都是這樣的。”


    “不行,先停下,這麽采石我實在是太擔心了,采石會有其他辦法的。


    你這段時間也勞累的夠嗆,歇息歇息吧。”


    溫老道看著眼前戰輝如此的堅決,轉過了身去,深唿吸了幾下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自從師傅駕鶴西去,已經二十多年沒有人真正發自內心的關心過自己了。


    想到這,溫老道轉迴身,把之前準備的木簽找出來一根,對著戰輝說道:“今日起,溫老道誓死追隨戰家大郎戰輝!”


    說完,溫老道把木簽啪的一聲折為兩半,接著開口道‘“如違背誓言,吾當如此斷木般,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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