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擊!還擊!”


    夏侯敬艱難地爬上龍輦,那八匹禦馬,已經盡數被淹死,隻餘馬屍在血色的江水中,隨著蕩開的漣漪,不斷浮動。


    水裏的梁人軍士,何嚐不想還擊,奈何要避開浪頭,再加上江水洶湧不絕,能活命就不錯了,談何拉弓舉刀。


    咻咻——


    江船上,數萬楚士皆成了弓手,各自帶著六壺箭矢,不斷將未淹死的徐梁軍士,一個個射死。


    有求饒聲,有怒罵聲,有哀嚎痛哭聲。


    但這些東西,對於被欺淩了百年的東楚而言,實則微不足道。


    “陳九州,你有傷天和!”夏侯敬哆嗦著身子,此刻他的身邊,僅剩下十幾個親衛護駕。


    “天和?天不助我東楚,那我等便隻能自救!談何天和!”陳九州冷然發笑。


    當整個世界拋棄東楚的時候,唯有楚人不甘願亡國,硬是以區區弱兵,打了一場又一場的勝仗。


    “陳九州,朕要求和!”夏侯敬哀求道,在他的麵前,四十萬南梁大軍,幾乎被淹死了一大半,沒淹死的,現在也不過是垂死掙紮。


    最可憐的還是刺蛟軍,明明是百戰百勝的精銳,此刻卻因為身披重甲,反而成了累贅,兩萬之數,隻剩下七八千人。


    “求個雞卵!”林堂沒等陳九州開口,直接打斷,若非是有這等大計,楚人勢必會亡國。


    “都給本將殺!”林堂殺紅了眼,江船掠過,便會有人頭落地。


    比起南梁,徐泊的二十萬大軍,損失要稍小一些,畢竟有替死鬼在前方,再加上穀口附近的地勢,似乎是稍平坦了。


    “陛下,前方便是穀口,隻需過了穀口,陛下就安全了。”李靖偉穿著粗氣,渾身已然濕漉,沒有了先前的扯高氣揚的模樣。


    徐泊艱難地點了點頭,心底懊悔到了極點,他早該知道,陳九州並非簡單的人。


    若非是貪功占郡,如何會有今天的慘敗。


    “東楚虎候,早已經恭候多時!”


    穀口處,三千東楚重騎,冷冷踏了出來,為首的,赫然便是裴峰。


    若是以往,三千東楚重騎,多少有點不夠看,但現在的話,徐梁兩軍還處在洪水之中,已然是士氣崩碎。


    “陳九州!又是陳九州!”徐泊痛苦地閉上眼,陳九州幾乎把一切都算到了。


    “衝!衝散東楚重騎的陣型!”李靖偉催促著徐人軍士。


    馬都被淹死了,即便現在是平坦位置,但依舊被江水所淹,裴峰帶著人沿著水岸不斷戳殺,逼得不少想要上岸的徐軍,驚恐地又往後遊去。


    “上啊!徐人不畏死!若能突圍而出,陛下定有大賞!”李靖偉惱怒喝罵。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越來越多的徐軍,悍不畏死地迎上東楚重騎的鐵槍,但幾乎都被刺死當場。


    徐泊艱難地伏在一株斷樹上,眼睛裏的不甘,越來越強烈。


    “砸死這些徐梁人!”數萬的民夫,早已經迫不及待,立即用木弓和山石,打死了不少敵軍。


    李隆帶著護國營,白鸞帶著越人軍,靈活地繞在山穀四周,與水上的林堂,完美結成合圍之勢。


    “拋射——”李隆拔劍揮下。


    東楚步弓手沒拋下一輪箭雨,便有百餘具徐梁軍士的屍體,浮屍水麵。


    “陳九州!你想要什麽!朕都給你!”龍輦上,夏侯敬真的慌了,那十幾個忠心的親衛,已經被盡數射殺。


    隻餘他一個,不對,還有個同樣嚇得要死的朱進。


    “陳相啊,我等知錯了,你大人大量,放了我們吧。”朱進很沒有骨氣地跪在龍輦上。


    這是第二次了,先前楚江大戰是一次,現在又有一次。


    現在他已經能篤定,這是命裏犯陳九州。


    陳九州看都不看,楚江大戰過後,他需要南江四郡作為屏障,但現在嘛,夏侯敬為了伐楚,已經把附近半個州的兵力差不多都抽光了。


    若想要地盤,東楚攻打並不會太難。


    “本相說過了,給陛下送了一口棺材。”陳九州麵露冷笑,如夏侯敬這種人,隻怕還會有下一次地撕破和約,繼續兵臨東楚。


    “左龍,射殺梁帝。”


    左龍聞聲,立即放下東楚江龍旗,把金弓摘下,冷冷撚上鐵箭。


    “護駕!護駕——”夏侯敬當真是嚇破了膽,拚命唿喊。


    朱進一見時機不對,急忙往水裏跳去。


    咻——


    左龍崩弦,鐵箭透射而出。


    喀嚓!


    一個赤裸上身的人影,悍不畏死地擋在夏侯敬麵前,任憑羽箭穿透胸膛。


    左龍皺了皺眉,第二支羽箭射去,卻又有幾個人影,以肉身擋住鐵箭,救下夏侯敬的命。


    “是刺蛟軍!不愧是我南梁的精銳!”


    水麵上,至少有上千棄了重甲的刺蛟軍,迅速聚攏在龍輦附近,以血肉之身,幫夏侯敬擋住各方箭矢。


    “快!還沒死的,趕緊推龍輦,推到穀口!”夏侯敬見有了生機,根本不顧刺蛟軍的死活,拚命大喊。


    “陳相恕罪。”左龍皺著眉頭收迴金弓,此刻,在上千刺蛟軍的護衛下,夏侯敬已經脫離了射殺範圍。


    “讓他走吧。”陳九州淡淡一笑。


    他突然想通,留著夏侯敬,或許還能惡心徐國一波,自此,徐梁兩國的狗屁盟約,該是名存實亡了。


    “快!快走啊!”夏侯敬如喪家之犬,在龍輦上驚惶不已。


    這時,龍輦突然往下沉去,紮滿了鐵箭,早已經重量劇增了。


    “救駕!救駕!”


    幾個赤著上身的刺蛟軍,將那口漂在水麵上的棺材蓋,迅速推了過來。


    夏侯敬也顧不得了,為了活命,狼狽地跳上棺材蓋子。


    陳九州看得忍俊不禁,果然,這棺材還真是送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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