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同輝和田浩兩人從莫可名狀的顫栗中迴複過來,轉瞬,就又被這個院子的豪華給震驚了。


    田浩且不提,他的見識是擺在那裏。


    而就連許同輝,看著這個院子也是開始目瞪口呆。


    他又同樣何曾見過這樣的宅子?莊家的“豪宅大院”和其一比,簡直就成了土疙瘩。


    後麵,是幾棟房屋交錯排列。


    其間,穿插以長廊、涼亭、土坡、流水等,而那水是直接引入的外麵河水,與河道相連的接入處、流出處,都有蓄水池,然後通過蓄水池構建整個宅院的流水係統。


    然後圍繞著這水流之處,隨處可見,各種花草與樹木。


    特別是樹木,那些好幾人才能合抱過來的大樹古樹,比比皆是。


    這哪裏是一個宅院,這是……


    許同輝和田浩兩人全都無法形容,隻能說,這完全突破了他們對於“院子”的理解範疇。


    兩人在大院裏,嗯,真正的“大院”,轉了半天之後,又神不守舍地來到許廣陵這邊。


    “少爺,這院子……是不是太大了?”許同輝的神情中並不是高興,反而是有點惶恐,就像是被人拽著後衣領給提起來,然後腳不著地的那種。


    田浩則幾乎一直都在恍惚中。


    之前,在郡守府中,他就被那幾位修士的威壓給淩駕了一下,隨後,他又被許廣陵的話給弄得神不守舍,而這時,如夢遊般地走了趟這個院子。


    在短短半天的時間內,三重“打擊”,接踵而至。


    也是可憐這個娃了,唔,大娃。


    “既來之,則安之。”許廣陵淡淡地迴應著許同輝的話,也是同時說給兩人聽,“再怎麽豪華再怎麽大,這也隻是個院子。”


    “你是個通脈修士,不會因為住進這個院子就變成了開竅,也不會因為住在原本的院子而退迴到凝氣。”


    “院子,就是一個住的地方而已。”


    “作為一個修士,它對你沒有增,也沒有減。——許叔,告訴我,你是個修士嗎?”


    許廣陵淡淡也是慢慢地,這般說道。


    仿佛一股冷水從頭潑到底,而且是從骨頭裏穿過,隨之緊接著,又是一股暖意熱血從腳湧到頭,此時此刻,許同輝整個身心都處在一種顫栗之中。


    組成這顫栗的是陌生、緊張、振奮以及激情。


    “是!少爺!我是修士!”


    許同輝大聲說道。


    甚至是如同吼叫,雖然隻是低吼。


    “那就好。”許廣陵繼續表情淡淡地說道,“作為一個修士,擺在你麵前的,是通脈,是開竅,是從人階到地階,是從地階到天階,是從天階繼續往上。”


    “少爺,我……我能到地階?我,我……我能到天階?”許同輝語無倫次,如聽夢囈,也如說夢囈。


    “跟在我身邊,如果連一個小小的天階都達不到,那不如現在就滾了,滾迴你來的家族去吧,滾到郡守府去吧,反正你現在已經是個通脈了,要你的地方多的是。”


    許同輝一個撲通,跪在地上,跪在許廣陵麵前。


    不是嚇的,而是太過巨大的衝擊,讓他這一刻再無力用腿去支撐自己的身體。


    田浩就更是如此,他不止是跪在地上,更是兩臂靠地合攏,幾乎是把整個上身都伏在地上。


    許廣陵轉身離開,去巡察院子。


    留下這兩人,在慢慢地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激蕩之後,兩人再次來到許廣陵麵前時,發現自己的少爺正靠坐在一棵大樹下,看著腳前方不遠處的小河流水。


    “少爺。”


    “少爺!”


    兩人上前,恭敬說道。


    如果郡守徐亦山在這裏,一定會很驚訝。


    很驚訝很驚訝。


    甚至用“震驚”來形容都是可能的。


    因為就這不到半天的時間裏,兩人的身上都發生了一種極明顯的變化。


    那個剛破入通脈的低階修士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把劍,而且是要刺天穿地的那種。


    而就連那個毫無可言之處的仆從,此時此刻,也仿佛剛剛從煉劍爐中出來。他還不是一把劍,還隻是個粗陋不堪坑坑窪窪的鐵疙瘩。


    但是,看得出來是個“鐵”疙瘩了。


    而不像之前,分明就是泥沙捏合出來的一個東西。


    此時此刻,兩人對麵的許廣陵呢?


    他就像他倚著的那棵大樹,也像他之前視線看著的那流水,又或者像那流水底下的泥土、河床……


    如果不刻意,你很難留心到他。


    而就算你很刻意地留心了,也很快會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


    ——他確實沒有什麽好關注的。


    但這一刻,當來到這裏,當來到這個人的身邊,許同輝和田浩兩人的眼中,沒有這個宅院,沒有樹,沒有小河流水,更沒有邊上長著的一些小花小草。


    他們的眼裏,隻有那個小小的身影。


    至少這個時候,沒有其它的任何東西能擠進到他們的視線裏。


    “許叔,現在,你把我之前教你的那開架練體拳,打一遍。”許廣陵說著,然後又對田浩道:“你還是轉過身去,不許看。”


    “喔,知道了。”田浩背過身去,然後蹲下身來,兩手交疊放在腦後,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手裏的糖被家長搶了的小孩,正蹲牆角中。


    “是,少爺!”相反,許同輝就是大聲抖擻說道。


    嗯,這是拿到了兩顆糖的小孩。


    大聲,抖擻,而當緩緩地靜氣凝神,架式拉開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沉默,一切都變得安穩,包括那神,也包括那氣。


    就在這沉默和安穩中,一招連著一式,一式連著一招。


    許同輝打得規矩,這規矩,往日是束縛著他讓他照著做不敢稍有變動的模子,而這一刻,化作了承托他架式的輔助,讓他不需要任何心神意識的關注,而自然地把動作推動到恰到好處。


    而他的心神和意識,這一刻,被自己身體內的氣血所吸引。


    隨著一招一式的展開,氣血,就那樣地在身體內激蕩著。


    從胸口而出,緩緩地,流過肩,流過肘,流過手腕,流溢到掌心,充斥到指端。


    整個拳頭,仿佛都變得巨大,變得無堅不摧。


    這是右臂向前,左臂後拉的一個簡簡單單的開合動作,也是這套開架練體拳裏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動作,在往常,它甚至連“招式”都算不上,而隻是一個過渡。


    但這一刻,就在這個過渡裏,許同輝初次體會也是感受到了一種東西。


    用異世界的話來說,那叫“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整個身體,仿佛化作開闊的平野。


    心神如星,星光淡淡垂照平野。


    意識如月,月華混同著那看似平靜實則浩浩蕩蕩的江水,在這開闊的平野上,奔騰,流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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