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罄聲聲,笛簫悠揚,在鼓樂聲中,安子奇跟在悟本道長背後走進風嘯觀的大殿。武山道長走在安子奇的後麵,再後麵就是一大群道士。


    風嘯觀處於百山的深處,本來就沒有什麽遊人,因為悟本道長要在大殿召集門人,所以守門的道士早就把遊人都請出了道觀,並且由一幹身強力壯的道士守在道觀的前後要道上,嚴防閑雜人等進入。


    進大殿的時候安子奇抬頭看見大殿上方的匾額寫得是:祖師殿。進殿後便看見大殿上供奉著三座神像,與一般的道觀不同,供奉的既不是三清老君,也不是玉皇天將,而是供奉著三個穿著普通道家裝束的道士,中間的一位與在悟本道長入定的平房裏掛著的畫像很像,也是長須飄散,手拄長劍。


    大殿的布置相當華麗,兩排紫黑色的座椅排列在神像的兩邊,神像前的供桌上紅燭高燒,嫋嫋香煙飄蕩在大殿的四方。


    悟本道長走到神像麵前,先對神像一拱手然後轉身麵對後麵跟隨的人。那些道士馬上就自動排成兩排,分站在各自的座椅前。安子奇不清楚自己該站在哪裏,正在四處觀望,武山道長拍拍他的肩膀,指著悟本道長的右邊輕輕說:“你站到那裏去。”自己站到悟本道長的左邊。


    安子奇連忙輕輕走過去,整整衣服站到悟本道長的右邊,抬頭看過去,兩邊站著各站著十來個人,個個都是白發蒼蒼,唯獨自己是個年輕人。


    悟本道長見大家站定,便開口說:“我近來收了一個俗家小徒,就是我旁邊的那位,名字叫安子奇,今後要與眾位共商大風堂的事務。眾位如果有疑義可以提出。”


    大殿上站的除了武山道長是悟本道長的徒弟,其餘的都是悟本道長的徒孫或者重孫,祖師爺既然這樣說,徒子徒孫怎還敢有意見?即使肚裏有謗言,也不敢在祖師爺麵前露出,大家眾口同聲地說:“祖師爺看上的人,自然是了不起的,徒孫們沒有疑義。”


    安子奇頭都要暈了,殿上站的那麽多的老人,都要比自己小一輩,將來見了他們,不知道是他們該行禮,還是自己該行禮。


    悟本道長說:“既如此,小徒就行拜師禮。”


    安子奇心裏懵懂,不知道該如何行拜師禮,不過馬上就明白了。上來兩個同樣是白發蒼蒼的道士,先對安子奇行禮說:“青靈、青襤拜見師叔。”然後指點安子奇如何行禮,如何磕頭,有該向誰磕頭等等。


    悟本道長指著神像對安子奇說:“中間這位,就是大風堂六百年前的祖師仙山道長,右邊的是風嘯觀的創始人鶴鳴道長,左邊的鶴鳴道長的師弟鶴羽道長,這三位祖師是我大風堂能立數百年的英雄,你先拜祖師,然後再行入門禮。”


    安子奇按照青襤、青靈的指點恭恭敬敬趴在紅地毯上對每位神像各磕九個頭,然後起來抖抖簌簌地點上一大把香,插上後有退後磕了三個頭,才算拜見完祖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下麵就是行拜師禮,小道士早搬上一把烏木的太師椅,悟本道長坐下後,安子奇便恭恭敬敬跪在悟本道長麵前,口裏說:“徒兒安子奇拜見師父。”說罷,也是連磕九個頭,然後站起來再向師父九鞠躬。


    與安子奇同輩的自由武山道長,安子奇走到武山道長麵前,也跪下磕了三個頭。武山道長坦然坐守安子奇的拜見,然後上去攙起安子奇,嘴裏連說:“小師弟客氣,老哥哥沒有什麽像樣的見麵禮,唯有一把短劍是多少年前從外國人手中奪來的,看著還像樣,就送給小師弟,不成意思。”


    旁邊的一個小道士捧過一把長隻有三十公分的短劍,劍柄劍鞘烏黑,也不見有珠光寶氣冒出。安子奇不敢在武山道長麵前拔出短劍,隻是雙手接過,略略看了一眼,又交到另一位走過來的小道士手裏。


    拜師禮行完,悟本道長坐在中間,讓安子奇坐到他的右邊,左邊是武山道長。見大家都坐下,悟本道長便說:“你們上來各自介紹一下,省得小徒以後見到不認識。”


    那些兩排坐的徒孫豈有不拍安子奇馬屁的道理,紛紛上來,又是叫師叔,又是送禮物,安子奇也無法拿下,隻好讓小道士都先行手下,過會再看。


    一陣亂哄哄過後,大家各自迴到座位,靜聽悟本道長的訓話。


    小道士端上茶,悟本道長喝了一口後清清嗓子說:“今天召集各位到此,為的是要宣布兩件事。第一,我已年老,即將西去,不再適合繼續擔任大風堂堂主,我有意將堂主位置傳給武山,今後大風堂的一切事務都由武山主持,你們有看法可以提出來。”


    座下兩邊的徒孫一陣靜默,然後一位老道士站起來說:“堂主雖然年高,壯健要遠遠超過吾等小輩,堂主有意將位置傳給武山師叔,吾等沒有看法。”


    安子奇在上麵看得清楚,那位老道士其實是一臉的不讚成,本來嘛,你沒有看法站起來幹什麽,站起來就說明有看法。不過安子奇現在還對大風堂一無所知,至於站起來的老道士是誰就更不清楚,反正不會與武山道長是一心的。


    那位老道士坐下後,沒有其他人再說話,大多數的道士都是麵有喜色,料想他們與武山道長的關係不錯。


    悟本道長見大家都不說話,就說:“既然眾位都同意,我就將堂主位置傳給武山,來人,把祖師爺留下的令牌請出來。”


    馬上就有幾個小道士手捧托盤走過來,悟本道長拿起第一個托盤裏的一塊黑黝黝的鐵牌說:“這是祖師爺的令牌,見令牌就如見祖師爺。敢違背祖師爺遺訓,敢見令牌不忠,我大風堂必全力剿之。”


    武山道長恭恭敬敬站立,接過悟本道長遞過的鐵牌,馬上將鐵牌放到供桌上,然後退後幾步,跪在地上對著神像和鐵牌磕了九個頭。


    等武山道長站起身來,悟本道長又從另一個小道士手托的盤裏拿起一塊銀牌,對武山道長說:“大風堂家業不少,憑此銀牌,可以調動大風堂的家業資金,你要好自為之,莫讓大風堂在你手上敗落。”


    武山道長跪在悟本道長麵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後跪著接過銀牌說:“師父放心,我決不會給大風堂丟人。”


    悟本道長從第三個小道士手中的托盤裏拿起一柄寶劍說:“這是祖師爺的降魔劍,是我大風堂的象征,劍在,我大風堂在,劍亡,我大風堂亡。”


    悟本道長說得如此莊重,武山道長馬上跪到神像麵前,對著神像又是磕了九個頭,才恭恭敬敬接過寶劍。


    交結完畢,武山道長坐在椅子上,搜捧鐵牌,旁邊兩個小道士一捧寶劍,一捧銀牌站在他兩邊,接受大風堂眾位在大殿上的道士朝賀。安子奇也跟隨眾位道士一起,對剛剛接任大風堂堂主的武山道長作賀。


    等大家重歸座位,悟本道長指著安子奇說:“這是我新收的小徒,我欲讓他參與大風堂的事務,各位對他就如對我一樣。小徒年幼,各位還要多多對他指教。”


    兩邊的道士不再像武山道長接過大風堂堂主那樣嚴肅,馬上就湧起一片聲浪:“好,小師叔要是有什麽不懂,盡管來找我。”“指教不敢,小師叔要是有空盡管來我處玩。”


    話音雖然熱鬧,卻沒人把安子奇當迴事,隻是看在悟本道長的麵上才說出客氣之語。


    悟本道長並沒有把安子奇就是大風堂六百年來一直在尋找的建文帝後裔講給大家聽,而是把另一塊銀牌遞給安子奇說:“這同樣是調動大風堂資產的憑證,你收好,等散會後,你與武山一起留下,商量這資產的事。”


    又讓安子奇把手上戴的鐵戒指取下,對大家說:“小徒手上的鐵戒指,是祖師爺留下的,對大風堂一般成員有生殺大權,大家要看清楚,鐵戒指代表我,尊重小驕褪親鷸匚搖!?


    座下兩邊的道士們這才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安子奇,不明白悟本道長為什麽把如此重要的鐵戒指交給安子奇。不過隻是心裏在嘀咕,表麵還是異口同聲說:“一定聽小師叔的話,聽祖師的話。”


    悟本道長不再言語,用手指指武山道長。武山道長馬上站起來說:“師父看得起我,讓我掌管大風堂。大風堂能立江湖六百年,全靠大風堂的祖師和大風堂的列位先輩,我武山決不會讓大風堂丟祖師爺的臉。下麵我重讀一遍大風堂的堂規,各位也應記在心裏,切莫違反了。”


    武山道長把大風堂的堂規念了一遍,安子奇雖然在大風堂沒有正式職位,可悟本道長已經說過,對大風堂的一般成員有生殺大權,也得先搞清什麽是大風堂的堂規。趁著武山道長念的時候,安子奇仔細記在心裏,有不明白的地方,也硬是記住,過後好問武山道長。


    武山道長接下來談些大風堂的事務,安子奇不熟悉,也無法明白武山道長到底在說什麽。等武山道長把一應事務安排完,才向座下的兩排道士說散會。


    道士們見悟本道長和武山道長有事商量,也不來湊熱鬧,紛紛請安後離開。


    悟本道長對武山道長和安子奇作了手勢,讓他們隨自己來。三人一起走到藏經樓,上樓後,悟本道長讓兩人坐下,自己到保險箱取出一本賬本,攤開後對安子奇說:“大風堂擁有總部在美國的若耶投資基金會百分之八十五的股權,若耶基金會目前市值二百億美元,在基金會上大風堂擁有資產一百七十億美元。擁有總部在上海的天賦機械製造有限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權,天賦公司目前市值一百五十億美元,擁有資產一百零五億美元。其他還有一些小企業,我想安先生也不必去關心了。


    基金會的股權是以紋寅的名字登記的,我想把其中三分之二轉讓給安先生,三分之一由武山掌控,這樣安先生就可以動用基金會的資金和力量。天賦公司也是同樣,轉讓給安先生三分之二,武山掌控三分之一。基金會的董事長和天賦公司的董事長都由安先生擔任,大風堂從此可以輕鬆了。”


    武山道長沒有意見,淡淡地說:“本來我就害怕,大風堂這麽多的資產有安先生操心,我就不用擔心了。”


    安子奇哪裏會想到大風堂竟有這麽多的資產,而且還要由自己來管理,這還得了。自己是從來也沒有學過經濟,哪是管理幾百億美元的料,連忙推辭說:“悟本道長,我怕不行,我還從來沒有管過企業,這幾百億的資產,我怎麽管得了。”


    悟本道長嗬嗬笑道:“管不了有什麽要緊,可以請專人管理啊。我也什麽都不懂,年歲一大把,而且是在山溝裏,我哪裏會去管理。自有專業人士在管理,我隻要請人查看他們的業績就行。再說你隻是去當董事長,基金會和公司都有總經理,我早已把可靠的人安排在董事會,你隻要去熟悉一下,知道是怎麽迴事,以後再請教專家,馬上就會成為像樣的商人。”


    安子奇隻好點頭,吞吞吐吐地說:“要是,要是我管的不好,道長千萬不要罵我。”不過馬上就挺起腰杆說:“別人能幹好,我肯定也能幹好。”


    武山道長也嗬嗬笑了,說道:“世上無難事,隻要有決心,什麽事做不成?像大風堂能屹立江湖六百年,沒有曆代祖師的毅力和膽魄,還不早就銷聲匿跡了。”


    悟本道長點點頭說:“我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膽怯。我最欣賞的人就是項羽,生當是人傑,死亦為鬼雄。一個弱女子都寫出這樣的詩,全把我們這樣的男人羞愧死。”


    “生當是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這首詩安子奇在小學時就會念,從來也沒有想過它的涵義。想不到今天在悟本道長的口裏念出,竟然會這樣犀利,不禁低下頭喃喃地說:“道長說得對,我就是膽怯,自從我家出事以後,我總有一種失落感,有一種自卑感,以為萬事不如別人,就算我在答應替任老伯去做囑托的事以後,也是總有種懷疑自己能力的暗示。道長拿李清照來比我,真的要把我羞愧死。”


    悟本道長看著安子奇,對武山道長說:“你師弟太小,今後全靠你支持,你去把那些基金會和公司的股份轉讓清楚,明天我就帶安先生練幾天身體。”


    武山道長用驚喜的目光看著安子奇,羨慕地說:“師父已過一百歲,想必又琢磨出新的功夫,小師弟真的有福,改天也教老哥。”


    悟本道長嗬嗬一笑:“你也近八十了吧,還要學什麽功夫,能把大風堂的事做好就夠你忙的。我不過帶安先生幾天,以後還要靠你教他。”


    安子奇聽悟本道長口口聲聲稱他安先生,趕緊說:“道長,你既然收我為徒,自然不能叫我安先生,我也該稱道長叫師父。”


    悟本道長搖搖頭說:“我在眾人麵前收你為徒是假的,我教你功夫,不是為了做你師父,隻是盡我的心意。大風堂的成員知道你是我的徒弟,自然會對你另眼看待。這些人在大風堂待久了,功夫也不錯,你如果不是我的徒弟,不是他們的師叔,今後怎麽駕馭他們。按說我應該叫你公子,叫安先生已經是冒犯了。”


    武山道長跟隨師父有六十年,了解師父的秉性,對安子奇說:“師父這樣吩咐,你就照著做。大風堂我最先遇到你,我就稱你小師弟,你叫我大哥就行。”


    兩位老人都這樣表達,安子奇心裏不知道該怎樣感激,隻好站起來說:“道長和武山大哥硬是要這樣對待我,我也隻好心領了。隻是,隻是在大風堂其他成員麵前這樣稱唿,會不會引起……。”


    悟本道長搖搖頭說:“不會,我那些徒孫知道我隨意,不是正式場合,他們也不會對我多尊敬。你今後正好去管管他們。”說罷,悟本道長和武山道長一起大笑起來。


    安子奇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悟本道長:“道長,大風堂都是道士,我是不是也要……。”


    悟本道長這次是真的放聲大笑,連聲說:“我們算什麽道士,雖然大風堂都是道士,平時也燒香念經,可我們根本就不信道,隻是借著道觀生活。有道士去辦企業的?安先生沒有看到大風堂門徒在國外的生活,恐怕皇帝也要羨慕他們。


    國內就大風堂一個社團,講究的是養生修性,磨練意誌。國外還有兩個社團,那就不是道士了,完全是當地的上流。安先生過段時間,我讓國外的徒孫迴來,拜見你這個師叔。”


    早先也聽悟本道長說過大風堂在國外也有組織,想不到悟本道長竟然把他們說成比皇帝的日子還好過,安子奇倒是想真的見見這些悟本道長的徒孫,跟他們學一點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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