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開端


    慕容雨自素雅的請帖上抽開心神,螓首微抬,見到三位叔公望著自己,目光中滿是好奇,能令一向淡泊的二叔公亦露出關切之色,實是難得。


    她不再賣關子,將請帖放迴桌麵,將三位叔公的茶盞重新續上茶後,弧線極美、大小適中的嘴唇微抿:“十幾年前,尚是一介車夫的孫子明,遇到了如今的師父,他便是蕭月生。”


    “慢著慢著!……雨兒,你莫不是說,這個孫子明僅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吧?”三叔公又忍不住插嘴,這次另二人卻未瞪他,望著慕容雨的目光,顯然他們也有些疑問。


    “嗯,雖難以置信,卻是實情。內堂柔兆部花了極大的人力,方打探得知,這孫子明是登州人,六歲雙親皆亡,百家飯長大,後做了陳記車行的車夫,十五年前,蕭月生雇車南下之時,收其為徒,僅過了兩三年,孫子明武功有成,便有了天雷神爪之名號。”慕容雨平靜的述說,毫不見驚異,似是漠不關心。


    上堂三老雖是驚異,但他們活的年歲既久,所見奇事亦多,並未露出太過驚異之狀,二叔公撫著光滑雪白長髯,若有所思道:“莫不是這個孫子明一直習武,隻是旁人不知罷了?”


    “嗯,大有可能,二哥所思甚是,他若有心隱瞞,那些車夫,怕也是看不出來。”三叔公理了理亂成一團地頜下長髯。胸有成竹的模樣,甚是可笑。


    “但蕭月生此人頗是古怪,自十五年前在南湖之畔建觀瀾山莊以來,從未現於武林,隻是整日裏枕於南湖之上,悠閑得無所事事,反倒是他的弟子孫子明,雖不經常顯露行蹤。但甫一出現,必有巨盜悍匪被其斃於掌下,從不留情,爹爹?……爹你醒了!”她尚未說完,忽然驚喜的起身,趨步來至炕旁。


    慕容業緩緩睜開雙眼,黯淡無光,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與憔悴,令慕容雨不由心中酸楚。


    他原本赤紅如血的麵色已褪了幾分,隻是粉紅而已。頗顯詭異。


    “爹爹,如何?”慕容雨不複剛才沉靜自如的模樣,細膩如瓷的麵龐滿是焦慮。


    “嗬——!死不了!”慕容業吐出一口濁氣,熱氣襲人,他不欲令女兒擔心,努力振奮精神,哂然一笑,全身粉紅染遍,即使原本如同冠玉的麵龐亦是如此,一笑之下。全然沒有了原來地儒雅瀟灑。


    慕容雨將月白短衫拿起,幫父親穿上,緊咬著櫻唇,不讓自己眉宇間的酸意釋出,免得掉眼淚,看到爹爹如此受苦受難,她的心仿佛刀絞一般。


    “三位叔叔,唉,這次都怪侄子未聽雨兒的話,有些小瞧了嘉興城。這個孫子明。確實不可小覷!”慕容業卻也磊落,對於孫子明,心中頗為戒懼,對於孫子明那神鬼莫測的武功,他體會最深,迅疾如電,氣勢如山,實是可畏可怖。


    “雨丫頭,照我說,甭管那孫子明有什麽後台,先把他結果了再說,傷我慕容家的人,須十倍償還!”三叔公一甩手中長髯,眼睛一睜,目光如電,與剛才頑童般的神態迥然不同,宛如體內換了一人魂魄。是看到自己侄兒這般模樣,心中怒氣勃發。


    “老三,住嘴!” 大叔公一擺手,瞪視一眼,將其打迴原狀,“若真有郭靖夾在其中,倒不能太過魯莽。”


    三叔公垂著眼瞼,頗有些不服氣,低聲嘟囔:“郭靖又如何!”


    他聲音雖小,但屋內諸人,皆是可聽一丈之內蚊蠅之聲,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大哥又投來一瞪之後,他方老實的閉上了嘴巴。


    二叔公微笑,慕容業父女卻沒有笑地心思,但經此一打岔,慕容雨的酸楚之意淡去,恢複了沉靜。


    “雨兒去開門,是藥煎好了吧。”大叔公對正幫著父親整理衣衫地慕容雨吩咐道。


    慕容雨忙下炕掀簾是了出去,端著一隻大碗進來,碗內烏黑的藥汁,看其顏色,便極是嚇人。


    慕容業暗暗想了一口津液,臉上卻不動聲色,接過女兒手中瓷碗。如飲毒酒一般壯烈。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藥剛熬好,溫度頗高,但在他之感覺,藥味之苦,更甚其燙。


    一大碗藥一飲而盡,放下瓷碗,臉上神色未變,沉穩的接過女兒遞上來的清水,慢慢喝了下去。


    慕容雨卻看到爹爹拿著寒玉佩的手攥得有些發白,自是如曉這藥極難喝,心下決定下次定要弄些糖來。


    “爹爹,剛才觀瀾山莊送請帖過來,說邀女兒去山莊做客。”慕容雨收好碗,一邊說道。


    “觀瀾山莊?”慕容業以手巾拭著自己嘴角,頓了頓,眉頭蹙起,臉色驀得沉了下來:“不去!定不會什麽好心!”


    慕容雨搖搖頭,笑了一下:“爹爹不必擔心,女兒的好友小星,便是觀瀾山莊的夫人之一,想來不會有何歹意,況且我們與觀瀾山莊也並無仇怨。”


    慕容業舉手一指,卻忽然一頓,頹然放下手來,指了指請帖,示意拿給自己,他如今不敢運功,頗不習慣。


    翻了翻遞至自己手中的素雅請帖,他遞迴給她:“這不是小星,是以蕭觀瀾名義所發,他可是孫子明的師父!”


    “爹爹放心,若有敵意,昨日迴春堂便不會醫治,女兒自有計較!”她也知此話說得全是推脫之語,隻是事關父親的傷勢,猶豫不得。


    “三位叔公,上次葉叔叔過來。曾說起上次在煙雨樓比劍前,遇到蕭月生,受邀參加他地喜宴,與他同席之人,有東邪黃藥師、西毒歐陽鋒、北丐洪七公、還有神雕俠侶楊過夫婦與郭靖夫婦,而蕭月生所娶夫人,便是郭靖夫婦的大女兒郭芙,且不說觀瀾山莊本身實力強弱。便是他的這些親朋好友,我們便需掂量一番,小不忍便亂大謀啊!”


    她唇齒便給,幾句話說出,便令諸人心有所動,且她早已抓住慕容家族男人們的命脈,便是複燕大業。


    這兩個字,帶著無窮的魔力。可令慕容弟子們變得堅忍如狼,亦可令他們變得迅猛如虎。可令他們忍辱,亦可令他們望卻生死。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看了三位叔公與爹爹一眼,不理他們的蹙眉沉思,繼續說道:“再者爹爹所受之傷,怕是唯有孫子明有法可解,我們隻有忍過這一次,待爹爹傷好之後,再暗中行事,除去孫子明也不遲!”


    “好罷!”隨著大叔公地吐出這兩個字。一切便有定數。


    當慕容雨踏入觀瀾山莊的大門,神情沉靜自如,心中卻波瀾壯闊,思緒翻湧。


    因習淩波微步之故,她對於周易及奇門遁甲之術,亦有涉獵,惜乎無名師指點,僅得皮毛而已,但隨著前來領路之人地步伐,其步伐之複雜。實在令人生畏。


    “哈哈……,慕容小姐,久聞大名!蕭某有禮了!”蕭月生站於大廳之前,拱手長笑,聲音清朗激越,寬袍博袖,氣度飄逸中又添幾分豪邁,本是平常的容貌,頓然煥發著奪目地神采。


    他身後隨著的郭芙素妝淡抹,一襲白衣,素雅中帶著嬌豔,極是動人。


    郭芙對來人斂衽為禮,帶著淡淡的笑意,嬌豔中透著請寒,如同一朵寒玉雕成的紅玉玫瑰。


    慕容雨身著淡黃衣衫,映得麵容越發皎潔無暇,腰間一柄烏鞘長劍,如柳細腰,似欲被掛著的長劍壓折,另一側香囊環佩隨步輕擺,自有一股柔弱堪憐氣息。


    身後緊隨兩名男子,一老一少,老者月白葛衣,身量高挑,極是古拙,未帶兵器,微垂雙目,即使是行走之時,亦靜如曆經歲月滄桑的老鬆般沉靜。


    一襲紫衫地青年男子則佩帶長劍,步履之間,沉凝端穩,如出鞘之利劍,目光明亮,如鷹似隼,銳氣逼人。


    “不敢,小女子久仰蕭莊主大名才堤!”慕容雨自大門向裏行去,聞聽蕭月生之言,盈盈行走之間,倏然止步駐足,微一斂衽,柔聲清語,予人以動靜自如之感,斂衽之際,姿態優雅裕如,溫柔嫻靜。


    帶路的仆人早已退下,她身後地兩人亦格然而止,毫無夫當之舉,動靜之間,控製自如,顯示出一身高明的武功。


    蕭月生轉身伸臂,遙遙延請。


    “蕭某擅請慕容姑娘來前,還望莫怪唐突!”蕭月生一邊掀起紫氈厚簾,將三人讓入正廳。


    慕容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如弱柳扶風般嫋娜而入,姿態之美,蕭月生諸夫人當中。僅完顏萍、小鳳與謝曉蘭可堪一比。


    蕭月生的目光掠過那總是微垂眼瞼,形如枯稿的葛衣老者,臉上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


    身後的郭芙見他微笑,不由拉了拉他的袍袖,麵露好奇,蕭月生以目示意,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那老者可是難得的高手!”


    郭芙功力不足,尚無法運用傳音入密之術,點了點頭,眼波流轉,微瞥了一眼,卻著不出異樣,看不出有何高明之處。


    “這是內子郭芙。”待眾人在廳內入座,蕭月生微笑著介紹。


    “原來是郭大小姐,見過郭姐姐!”慕容雨斂衽一禮,溫柔一笑,與小鳳的笑容極是相似,柔美宜人。


    郭芙迴了一禮,一直淡然的粉臉微露笑意,並未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頗顯矜持。


    她沒有丈夫那般超然物外地心境,沒有對一切都能冷冷觀望,不持愛憎的心態,她是愛憎分明之人,雖是已變得沉穩嫻靜,但率直地稟性。仍難磨去,對於這個慕容雨,實在弄不清該如何對待,是小星的朋友,卻是謝曉蘭的仇人,隻有不鹹不淡的應對而已。


    便寒喧完畢,下人送上茶茗,蕭月生雖是帶著一絲微笑。心中去以冷冷地目光注視著對方,挺直光潔的鼻梁,可知她極富主見,勻稱紅潤的雙唇,則說明她性子平和,沉靜柔和的圓眸,總是帶著幾分喜意,令人無由地放下戒備之心。


    慕容雨落落大方。大廳內安靜無聲,她沉靜自如。敏銳的感覺似覺有人注視自己,抬頭看去,卻見蕭莊主夫婦皆低頭細細品茗,心中不由暗暗奇怪。


    在安靜得紋風不動的大廳內,茶蓋與茶盞輕觸所發的清鳴之聲,顯得格外的清脆,但大廳內卻越發顯得濃鬱壓抑。


    站於慕容雨身後的紫衫男子,右手悄悄搭在劍柄,緊了緊,他感覺空氣似乎漸漸變得粘稠。似有殺意蘊於其中。


    對於蕭月生這種一言不發,打熬耐心的失禮之舉,慕容雨貌似毫不介意,將茶盞緩緩放迴身旁桃木茶幾上,指指輕捋耳際垂絲,輕笑一聲:“不知小星妹妹在家麽?”


    “哦。小星聽說有人刺殺她的謝姐姐,便急忙趕去幫忙,前幾日便已離莊。”蕭月生抬了抬眉,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似笑非笑的迴答,“一直聽小星說,她結交地慕容姐姐乃女中豪傑,是了不得的奇女子,今日得見,蕭某幸甚!”


    “小星妹妹著實過獎,小女子不敢當此謬讚!“慕容雨抿嘴一笑,心思飛轉,暗中忖度:謝姐姐?不會是謝曉蘭吧?小星不知真不在,還是躲著不見?


    看著蕭月生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有一種坐立難安之感,他溫柔潤澤的目光,似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令自己無所遁形。


    蕭月生淡淡笑了笑,擺了擺手,默然無語,似是若有所思般,獨自發呆,原本神采煥發的氣質又內斂無遺,整個人顯得平淡無奇。


    大廳內又陷入安靜與壓抑之中。


    廳外女子們的嬉鬧嬌笑聲如黃鶯清鳴,透著歡快與無憂無慮,廳外簷下的風鈴亦發空靈之清鳴,陣陣笑聲伴著風鈴之聲,傳入大廳,進入慕容雨三人耳中,頓有廳內廳外兩重天之感,這裏安靜的氣氛,實是令人窒息。


    這個蕭月生是不擅交際,還是故意如此冷落?


    微瞥過怔怔出神的男人,慕容雨心頭思量,微扭秀頸,迴頭看了一眼站於身後地年輕男子,以眼色示意戒躁戒急,她對這個家夥急躁無懼的性子再清楚不過。


    這頗帶英氣的青年男子正左手捏著鏢囊,右手按著劍柄,劍拔弩張,氣勢越發銳利。


    而他身旁的月白葛衣老者,雪白長眉欲將雙眼掩住,再加上他一直微垂著眼瞼,似是一個老眼昏花的老朽一般,他卻是慕容世家上堂三老之一,這二長老站立如鬆,仿佛沒有了生命般沉寂。


    郭芙自進廳中,受丈夫所說影響,一直暗暗汪視著那老者的舉止,對於那青年男子地鋒芒畢露,她僅是一眼掃過,便不再去看,郭府內的陸雲四人,比他毫不遜色,且這觀瀾山莊之中,青年男子皆是俊逸不凡,武功精奇,看花了眼,便不覺稀奇。


    果然,這個老者果然是個高手,便看他自慕容雨身後一站,不聞不動,定如磐石,便是衣角,也動也不動。


    “蕭莊主,還要謝過鳳夫人對家父救命之恩!”


    慕容雨柔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靜的廳內,便有些突兀之感,她一向沉穩平靜地心境,在這座廳內,竟有些無法自控的浮躁,便以動製靜,先發製人。


    “哦?……令尊無礙吧?”蕭月生裝作忽然醒過神來,目光轉向她,他的笑容有些奇特,實難辨喜怒:“說起令尊之傷,卻是蕭某劣徒所致,這其中曲折,卻也難說清楚。”


    雖知事情如此,但聽對方親口說出,語氣平淡,殊無致歉之意,再加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越看越覺是譏笑,慕容雨縱然冷靜愈恆,仍是難免心中慍怒。


    入鬢彎眉輕蹙了蹙,隨即鬆開,臉上不自然地神情一閃即逝,她高聳的胸脯鼓起,深吸了口氣,鬆馳麵龐,柔聲問道:“不知家父有何得罪孫大俠之處?”


    蕭月生仍是似笑非笑,溫潤的目光掠過緊握劍柄、蠢蠢欲動的紫衫男子,落在慕容雨強裝平靜的玉臉之上。語氣仍是那般平平淡淡:“唔,好像是令尊傷了在下內子謝曉蘭,子明憤而出手,傷了令尊。嗬嗬,還望慕容姑娘莫怪!”


    慕容雨微微一怔,心中恍然,怪不得這男子神情古怪。說話也是不陰不陽,帶著諷刺。原來謝曉蘭竟是他的妻子!


    看著他輕描淡寫的神情,她不由怒氣上衝,高聳的胸脯鼓了幾鼓,暗暗吸氣,按捺心中翻湧怒氣。


    “令尊對內子下了必殺之手,還好蕭某尚有幾分微末之行,方將內子自鬼門關中拉了迴來,而令尊所受之傷,遠輕於內子,以慕容世家之力。定然不致殞命!便算是兩相抵消了罷!”


    蕭月生漸漸收起笑容,聲音越發沉靜如水,配著話語,擺了擺手,示意恩怨相抵。


    隨即發出一聲浩然長歎:“唉——!恩恩怨怨,越是糾纏。越難理清,唯有快刀斬亂麻,才是迴頭上岸之法啊!”


    這話說得極是悲天憫人,卻也有幾分懦弱退縮之感。難免令人泛起輕視之意。


    郭芙聽著大哥地聲音,頗有些擔心,他語氣中沒有調侃與慵懶,便是心境不平之兆,轉頭望了望他,即使是側麵而望,她也能自他微皺的眼瞼感覺出其眼底的冷意,心中一跳,隨著雙修功的習練,她日益清明的頭腦有些恍然,這是大哥故意示弱,他正在行退步引狗之法,等著對方主動尋釁!母親的打狗捧法便有這種招數。


    慕容雨淡淡一笑,總是蘊著幾分喜意的眼睛卻帶了幾分冷色:“蕭莊主胸襟寬博,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雖知現在兩家講和罷手,實是最佳,隻是想起父親受這幾日的折磨,受到從未有過地慘敗,身為一直敬愛父親的女兒,心中實在消此恨,說話中,便不自覺地帶了一絲譏諷之意。


    蕭月生自是能夠聽出,他隻是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心下暗歎這個女手尚有些稚嫩。


    郭芙忽然出聲,嬌豔欲滴的麵龐,如輕波蕩漾般泛出一遊微笑:“慕容妹妹,小星常在我們大夥兒麵前稱讚,說她的慕容姐姐是巾幗不讓須眉,心胸之開闊,遠勝男子!大哥這才邀請慕容妹妹前來一見,今日得見,小星所言實是不虛啊!”


    她聲音甜美中微帶一分沙啞,是昨夜漏*點所致,更增幾分致命的吸引力,令人不由心跳加快。


    “郭姐姐過獎了,小妹不敢當!”


    慕容雨笑得沉靜,臉上隱隱的怒氣漸漸消散,隻是她身後那紫衫男子右手仍按在劍上,望向蕭月生的目光,滿是挑釁與不屑,令無意中看到的郭芙頓時心中大怒,飽滿的櫻唇緊抿。


    那紫衫男子相貌英俊,英氣勃勃,仿佛初升之陽,光芒逼人,但在郭芙眼中,身側懶懶坐著的丈夫,一根小指頭,也遠比那英氣逼人地紫衫男子貴重,他若對自己那般神色,以郭芙已是頗深地涵養,也隻是淡然一笑,但對自己大哥那般,實是孰不可忍!她不由有些後悔剛才出言,緩解氣氛,救他們一劫。


    “慕容妹妹,不知你身後的公子是何人?”郭芙咬了咬紅潤誘人的下唇,雙眸波光流轉,帶著淡淡的笑容望向慕容雨。


    她昨夜飽承雨露,眉梢眼角間春色隱隱,隻是因她冷著臉之故,壓抑不顯,如今隨著她的輕笑,那眼波一轉間,頓然釋出,萬種風情,令天地頓失顏色。


    “哦,他呀……”慕容雨亦是看得呆了呆,微怔過後,方才迴頭,瞥了一眼乍收目光,正努力挺直身體的男子,轉過頭來,對郭芙笑道:“他叫包非是,是家父地弟子。”


    “包非是見過郭大小姐!”包非是右手終於離開劍柄,對郭芙抱拳一揖,大聲朗叫,在大廳內轟響。


    他神采飛揚,帶著軒昂自信的微笑,配以他俊逸的容貌,頗具魅力,如一隻開屏的孔雀。


    郭芙起身盈盈一禮,嬌豔如花地麵龐卻帶著冷淡之意,聲音亦是如此:“小女子已嫁為人婦,不敢再當大小姐之稱!”


    蕭月生在一旁眯著眼睛,對周圍之事,不聞不問,任由自己妻子行事,如非他手中一塊碧綠玉佩不停翻轉,定令人以為他已坐著入睡。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令慕容雨深惡痛絕,這幅表情,極令她頭疼,根本無法察知他心中所思所動。


    包非是聞聽郭芙冷淡之語,心頭一窒,表情有些訕訕,英俊的麵龐亦泛出一抹紅暈,令蕭月生不由暗中輕笑,這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青澀小夥子呢。


    “看包公子神氣完足,功力極深,定是深得慕容家主真傳,且有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之勢!”郭芙仍是帶著冷淡的微笑,卻別具冷豔之氣質。


    她說話之際,眼波掠過丈夫的麵龐,有些擔心自己這些話,會惹他不喜。


    見到他微眯的眼中對自己透過的一絲笑意,她頓時放心,暗暗送去一記嬌媚的眼波,以示感激。


    包非是本有些訕訕的麵龐頓然又煥發出飛揚的神采,雙肩不自覺的提了提,挺了挺胸,微笑中努力帶上幾分矜持:“郭大……蕭夫人言重了,包某……在下……的武功,不及師父萬一!不敢當此評語!”


    郭芙搖了搖頭,金步搖斜插於雲鬢,步搖綴著的明珠輕輕晃動,她麵龐驀然綻開笑臉,笑靨如花,令人目眩:“包公子太過客氣!待會兒子明要過來,包公子便指點一下他罷!……想必包公子定不會不屑出手吧?!”


    見到郭芙綻放的笑臉,包非是頓然如癡如醉,聽著她動人無比的聲音,如聽仙間,她的話,在他腦中嫋嫋不絕,轉了幾轉,終於聽到心中,他如同被忽然澆了一盆冰水,頭腦頓時一清。


    “子明?……是……是孫子明麽?”


    包非是有些口吃,他雖然一向自傲,眼高於頂,但仍沒到達目空一切、目中無人的地步,自己的武功,與師父相比,師父是大海,自己便是小溪,別人那便是一滴水了,但自己與師父,相差不可道以裏計。


    隻是被郭芙那盈盈如水的秋波一照,他頓覺胸中豪氣萬丈,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屑眨一下眼睛,剛要開口拍胸,身前坐著的小姐慕容雨已轉過頭來,對他笑道:“蕭夫人跟你開玩笑呢!看你傻唿唿的,還當真了!”


    慕容雨背著眾人,收起笑容,臉如寒冰,狠狠剁了他一眼後,轉過頭去,頓時笑靨如花,對郭芙盈盈一禮:“讓郭姐姐見笑了,這傻小子從小便不知天高地厚,性子魯直,我們從不跟他一般見識,若他有冒犯之處,還請郭姐姐見諒,小妹在此賠罪了!”


    慕容雨此時頗有些後悔,不應貿然應邀上門,自己爹爹已經那樣,若包非是再被孫子明打上一掌,那慕容家可就塌了一半天。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慕容雨暗中咬碎玉牙,卻隻能強裝笑臉,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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