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喃喃自語般的朝他搖頭,“你讓開。”


    車外的江靖北同樣聽不見她的話。


    不過看到她搖頭,他又豈能猜測不出她大概的意思。


    他一下又一下的敲著車前玻璃,緊張的無與倫比,“念念,不要失了理智,不要犯這種錯誤!”


    理智……


    或許現在的她確實毫無理智可言,因為這種東西突然變得極度奢侈。


    “我不想傷害到你。”池念冰冰寒寒的再次重複道,“你讓開。”


    江靖北沒讓,也不敢讓。


    他身形擋在車前,“別衝動,別讓自己走上這種不歸路!蘇蔓之不值得你這麽做!”


    值不值得這種事情,池念已經無所謂了。


    侵蝕在她體內每一個地方的崩潰絕望,痛楚與恨意,讓她隻知道,她想要蘇蔓之為她自己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且是最為嚴重慘痛的血淋淋的代價!


    可江靖北堅持著無論如何都不肯讓開身,池念不想傷開車傷到他。


    她雙眼冷冰冰的不見一絲暖陽,猛然轟起油門跟重重的摁下喇叭,以此來示警他。


    明白了她沒有轉圜餘地的凜然決絕,江靖北一僵。


    到底是承受了多麽不可承受的痛,才會讓她失去了所有的冷靜與理智,果決的想犯下這種衝動且毀掉自己一生的錯誤?


    他驀然想起了昨晚,被推進急救室前,她痛不欲生淚眼婆娑的哀求著醫生護士。


    讓他們……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


    而當她從急救室出來被轉送病房的時候,她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直到天明,再也沒哭過再也沒說話,宛如破碎掉的瓷器娃娃,沒有生機,沒有靈魂……


    江靖北還沒做出什麽反應來,驟然響起的喇叭跟油門轟隆隆的聲響,率先吸引了那邊蘇蔓之的注意力。


    正莫名著保鏢怎麽會無緣無故放她走的蘇蔓之,在看到江靖北以及看到池念的車,察覺到池念想對她做什麽,她臉色大變的失了色。


    車內的池念看到蘇蔓之拔腿就想跑,她瞳孔駭然緊縮,雙眼冷寒的倏然沉了下去。


    “讓開!”池念猛烈的摁下喇叭,衝著外麵的江靖北崩潰嘶吼,“我不想傷害你,你給我讓開!!”


    江靖北心酸且心疼的厲害,有那麽一秒鍾的時間,他差點鬆動的想,要不然幹脆讓她如願。


    若是這麽做,能讓她好過一些的話。


    可是理智終究不能讓他這麽放任她不管不顧,所以江靖北沒動,麵龐肅穆而滋味複雜的看著車內的她。


    眼看著蘇蔓之就要跑掉,池念紅了雙眸的瘋狂崩潰,“江靖北!!!”


    她連名帶姓的叫著他,似乎這是他們相識這麽長時間以來的第一次。


    這一刻江靖北突然卻在想,倘若這個時候是傅庭謙在,他會怎麽做?


    遂了她的意,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然後幫她善後並且找好後退的路。


    還是會阻止她做這種傻事?


    可是,到底要怎麽阻止,才能讓她釋懷掉心中的所有?


    他不是傅庭謙,想不出來傅庭謙會怎麽做,所以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


    江靖北的巋然不動,令池念無處宣泄,無處發作,無處釋懷彷如心髒被生生撕裂開的窒息痛楚,像是陷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深淵當中。


    良久對峙無果。


    她溢滿冰意的通紅雙眼,像突然泄了氣的皮球,湧聚而上一層朦朧的霧氣。


    站在車外的江靖北,聽不見她的聲音,隻能看到封閉的車內,她忽然埋頭在方向盤上,肩膀抖如篩糠。


    他胸腔裏飄散著酸澀。


    而他們都沒有看到,轉身就跑的蘇蔓之沒能跑出去太遠,很快她就被趕來的林臨跟雲莫控製住。


    ……


    池念終是被帶迴醫院。


    病房裏。


    江靖北不是滋味的看著她,“抱歉念念,我真的不能讓你那麽做,開車撞人是犯法的,不管你是不是想要撞死她,觸犯了法律,你這一生就毀掉了。”


    “……”


    “你本來沒有過錯,有過錯的人是她,因為她的歹毒心腸就讓自己萬劫不複……”他複雜的道,“蘇蔓之,真的不值得你這麽做。”


    池念靜靜地看著天花板,靜靜地不說話。


    “想讓她付出代價,方式有很多種,不用這種偏激的方式,也可以讓她為自己的行為買單,比如報警……”江靖北心疼著,“念念,你未來的人生還很長,現在失去的,將來還能再得到,蘇蔓之不值得你自毀一片光明的未來。”


    蘇蔓之確實不值得她把自己的一生搭進去,可是她的未來,真的還有光明嗎?


    為什麽她眼前看到的,似乎隻有暗無天日的黑暗。


    就像她努力的試圖從深坑中爬出來,卻在一夜之間,一件又一件,一樣又一樣接踵而至,連讓她喘息餘地都沒有的事情,把她踹進更深的深淵沼澤裏。


    累。


    身心都好像彌漫著無窮無盡的累,疲倦的讓她像不剩下一絲的力氣。


    池念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累過,累到不想說話,不想動,連眼睛都沒有力氣動一下。


    而江靖北的安慰,對她似乎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池念靜了很久,才又澀又啞的緩慢道,“可以麻煩你,去幫我看看傅庭謙麽。”


    江靖北知道,她想要自己待著。


    他滿心難受,卻對她的狀況感到無能為力,終是隻能應道,“好。”


    “如果他醒來了,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池念輕喃的暗啞道,“不要告訴他,昨晚發生了什麽。”


    江靖北起身的動作一滯。


    “不然,他會原諒不了他自己。”


    江靖北對她心疼的更厲害,也對昨晚去見了蘇蔓之的傅庭謙更為惱火。


    他看著她道,“瞞不住他的,他醒過來之後遲早會知道。”


    好像,確實也是。


    “那就暫時瞞著,你出去告訴他們,讓他們誰也不準先對他提。”池念閉上眼睛,“如果要說,就讓我自己對他開口吧。”


    江靖北沒說答應或者不答應。


    靜默無聲的看了她良久,他能感受得到,此時她的周身,似有一層別人融入不進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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