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現在就說,不然待會我自己說了,你可就沒有顯擺自己腦子的機會了。不過我想像你這樣愚笨的人,大約也替別人說不出什麽好的解釋來——除去我故意想要來煩你,跟為我不值這兩個理由以外,我想你能想到的大約便就隻剩下把這兩個理由整合起來,說我「既想來煩一煩你,又為你感到不值」這一條了吧?與其叫你亂說一通把我給坑了,倒不如還是讓我自己來說好了。”


    “要整合當然就要把全部的理由都整合起來,光整合這兩條算什麽。就算你肯認,我還不肯認你是這樣簡單的一個人呢。”


    “怎麽我很複雜嗎?”


    “不是複雜,而是情感豐富。豐富到有時甚至你自己都會覺得很矛盾,我說的對嗎?”


    “跟精神病相處久了,難免會被傳染一些某人身上所特有的莫名其妙。”


    “看樣子,如今你終於可以如願以償的看到她失去所有摯愛時的模樣了。”


    “你是指戀人跟音樂麽?”


    “既心知肚明,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要把話說的過於清楚呢。你呀,可千萬不要把咱們大和的這位首富先生給想的過於心軟心善了。此人今年三十有五,年紀與你相仿。他五歲成名,僅用十年光景,便為李氏在關西商界打出了一片大好光景;至二十五時,便已將李氏發展為足以跟三井等財閥並立的又一大商業王國;如今他三十五歲,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明裏打壓、暗中算計自己的競爭對手們。隻待時機一到,便要拋出鎖鏈,讓他們全部成為自己掌握之中的階下囚徒。而這所謂的「時機」,我想大約便是借助朝廷的勢力來幫助他完成對各大財閥的最後一道包圍圈了吧。可是他應該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麽,這也是最讓人費解之所在;朝廷不會允許他吞掉四大財閥,一家獨大!隻要他完成對四大財閥的最終圍剿,其結果必然是連同他這第五大財閥也難逃一死。他的精明與算計,最終都將成為一場空,到頭來不過為他人作嫁衣裳。有時我真想不明白,耀之他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莫非此人當真是我大和千年不遇之忠臣、純臣?是上天遣來輔佐孤成就一番千秋功業的不成?”


    “是啊,我們的確不能把一個商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商人給想的過於善良了。”玄月輕咬嘴唇,像是忽然決定了什麽似的,話鋒一轉道:“話既說到這了,有句話我不得不跟你提一下。我……”


    她話說剛到一半,書房外卻忽然傳來了王府女官按鈴的聲音。這大周末的,女官無事幹嘛跑來按鈴?想來計劃的第一步應該已經成功了——想到這,親王立即吩咐著王妃去開門,自己則轉過身擦拭掉了臉上的墨水。良子先向王妃施了一禮,接著便直接走到了的親王身旁:“宮人來傳皇上口諭,說是召親王殿下即刻入宮覲見。”


    “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


    皇宮,菊之間。


    按照昭和先帝所定下的規矩,內閣每逢周四跟周日、也就是每周兩次的兩院會議的前一天,將諸臣提前一日上奏,將在第二日朝會上所議議題的奏疏送至禦前,以供天子預覽。而在其餘時間,則是由貴族院跟眾議院的議長主持各院的日常運作,每周的周二跟周三,皇帝則會指派太子先後至貴族院、眾議院代為聽政,並在周四來向自己匯報兩日來的心得。


    而今天便是周日,也就是七耀日中的「日耀日」。在對奏疏進行了慣例的消毒工作之後,內閣一如既往地將議員們的奏疏送到了內大臣德川家英的辦公地,再由德川將這些奏疏專程到了禦前。


    “德川。”


    正在閱看奏疏的皇帝忽然喚了一聲站在殿中一旁伺候的內大臣德川家英。隻見皇帝用手一指案上分類出的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奏疏,道:“這些就是你,跟內閣共同轉呈上來的議員們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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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宗有成法……陛下可以不準奏疏中所言之事,但臣卻不能不將議員們的奏疏送至禦前。”說完,德川即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並非不知這些奏疏中所言的內容,隻是朝廷有規矩,無論是誰都不能擅自扣下大臣們所上的奏疏,因此盡管知曉其中內容,他卻還是將這些奏疏給轉呈了上去。


    皇帝取出其中一本奏疏,拿在手中晃了晃道:“朕躬德薄,自知比不上皇考他老人家那般英明神武。禦極六年,雖無大過卻亦無大功於天下。是故,宗室親貴們才敢給朕上這樣的奏疏。當真是放肆的沒邊了!”


    “陛下乃盛世之主,萬不可妄自菲薄。對於這些奏疏中的狂悖之言,陛下更加不必理會,隻需將它們留中不發便是。陛下您看……臣是不是現在就派人把這些上疏的議員們給叫來好好訓斥一番,讓他們不要在明天的朝會上再提起奏疏中所的內容,以免……”


    “你,你現在馬上派人去傳朕的口諭。速召太子、禮王、泰王三人奉召即刻進宮。”


    “是,臣即照辦。”


    隨後德川家英即離開了菊之間的大門,找到今日在值班房當值的宮內廳下屬官吏並向他們下達了皇帝陛下的指令,令他們分別前往東宮、禮王宮邸與泰王宮邸,傳聖上口諭將德、文、啟,三位殿下請來宮中見駕。


    接著,傳完口諭的內大臣德川便即刻趕迴菊之間向皇帝陛下複命去了。不久,從早晨到現在看了近兩個多小時奏疏的皇帝終於摘下了他的老花眼鏡,用手揉捏起了眼睛,並輕歎著說道:“朕當真是老了……看樣子,列祖列宗傳下的江山,或隻有交托給後人的手中,才能夠真正發揚光大了。”按理說皇帝今年才剛剛過六十歲。要說老,還真沒老到對朝廷的公務力不從心的份上;雖說先帝打下的江山實屬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遼闊,天下萬方,有數不清的事需要朝廷去處理——可是那些都有地方督撫、還有內閣的大臣去辦,皇帝隻需總覽全局,在內閣的協助下製定一個大的方針便是,要說勞心勞力,也還勞不到那個份上。可今天這個事壞就壞在這些奏疏上——這些直奏禦前,揚言要給東宮納妾的奏疏,內閣對此是完全沒有權力處理的。因此,皇帝在今天一個早上所閱看的奏疏,可以說是完全比以往好幾天的量都要多。


    但是皇帝剛才的話,除了對年紀老邁、精力不濟的感慨,又似乎另有所指。對此,內大臣上德川家英同樣兩可的迴答道:“天子乃萬乘之軀。陛下近來雖有小恙,想必不日即可康複,還望切莫為此過多介懷才是。”


    “太子他們還沒有到嗎?”


    “臣已經派人前去傳旨,相信再過不久三位殿下就都該到了。”


    “待會不管誰先到,都讓他在外頭候著。等到人全到齊了,你再領他們幾兄弟一起進來見朕。”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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