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五十九年,一月十日,星期二。距離昨天下午的庭審剛過去不到一天,這天中午,就在源難得在白天有了精神,陪著同桌的幸子一起上完了早課後,吃完便當,在水管旁洗著便當盒的時候,突然被人輕輕地拍了拍肩膀


    源停下了手中的清洗工作,關掉水管,轉身看著她:


    “給我保留最後一點的隱私不好麽?為什麽要擅自跑到學校裏來找我。”


    玄月雙手插兜,笑道:


    “因為……你比我想象的還能讓自己閑下來,還能靜下心;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這才幾天啊?名震京華關東神探就變成了一個正在水池旁給自己洗飯盒的高中二年級生了。好大的反差。”


    “這樣不好嗎。”源又擰開了水龍頭的開關,衝洗起了自己的飯盒。他一邊洗著飯盒,一邊開玩笑說:“當個高中生有什麽不好的,除了讀書以外,其他的事根本不用想這麽多。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讓當地文部廳想辦法也給你辦一個入學手續怎麽樣?”


    “別開玩笑了,”玄月瞥了他一眼,說,“我可是東大的高材生,居然叫我跟著你讀高中,真是胡鬧。請我來當校長我還不一定來哩。”


    “誰還不是個高材生呢,說得好像就你是高材生一樣。我聽師父說,越強大,越聰明的人越知道怎麽去低調做人,怎麽藏拙,怎麽裝傻,不會整日裏向別人炫耀自己的功績和成就;當然,個別人例外。你是否就是那個個別呢?”


    說完,源關上了水龍頭,抖了抖飯盒裏的水漬,蓋上蓋子,轉過身,含笑與之對視之。


    源說:


    “或者你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個性,而是你真的隻是比較笨,比較蠢而已。所以才敢在我的麵前這麽狂妄。”


    “我狂妄?”玄月真恨不得找根繩子來,不過她可不是要上吊,而是要把這個小混球給吊起來打一頓;她忍著怒,滿臉堆笑道:“你倒是說說,我哪狂妄了。說說,說說看嘛,讓我這個當事人也知道一點唄?”


    “因為你剛剛輕視高中啊。”源一邊走著,一邊說:“自以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了,就了不起了,看不起這些正在讀高中的孩子了,也看不起高中學府了。可是誰不是從這過來的呢,你左臣玄月幾十年前不也隻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黃毛丫頭麽。”


    “您罵我兩句沒關係,可是在你接著教育我之前呢,還是讓我先說明我今天的來意吧。”玄月把手從衣兜裏拿了出來,抱著胳膊,抿了抿嘴道:“庭審的事我就不說了,昨晚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我都告訴你了,就說說今天早上的變故吧我聽律師所的人說,武井那個家夥似乎想要在下次開庭的時候以雨宮的身體狀況為由,為雨宮申請刑事赦免,保外就醫。”


    “扯她……”源差點就說了一句髒話,好在他反應夠快,及時刹住了車。源說:“雨宮這些年是大大小小有一些病,可是還死不了吧,她怎麽可以用這個作為借口。”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剛剛知道,據醫院檢查的結果,雨宮的腦袋裏的確長了一個腫瘤,目前還不確定是良性還是惡性……所以,很大可能下次在法庭上法官會宣判雨宮在手術後再擇日進行宣判。”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如果是惡性,那麽雨宮便是受到了上天的懲罰,其命必不能久。可如果是良性,患有嚴重神經係統疾病的犯人……大手術後神經係統受到損傷的預告是不可以再被抓去坐牢的……這樣豈不是太便宜雨宮那家夥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源輕歎了一口氣,道,“十三年前的案子已經找不到證據再去證明他的罪行,而最近的兩起殺人,一起綁架案中,讓我意外的是……那個家夥居然為雨宮把重罪給抗了下來,作為從犯的雨宮隻被判了無期。如果罪名是死刑的話……就算是再有什麽重病,便也不能保外就醫了。可惡,居然不能把這個家夥給送上絞刑架,真是可惡。”


    “你這樣說,就是衝著我來了。”


    “我心裏好煩,如果我剛才說錯了什麽……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的話並不是衝著你去的,隻是我沒想到最後居然這個結果……實在是讓人感到遺憾。”


    “你就因為心煩,所以跑來學校裏找我嗎。”源說,“說我閑,我看你可比我還閑啊。”


    “怎麽了,”她用一種撒嬌似的語氣說,“都已經沒有和你成為戀人的福分了,就連朋友也不可以做了嗎?你知道,全世界我就你這一個朋友了,我心裏煩……還不能來找你訴訴苦麽?”


    “人在心煩意亂的時候,大多有兩種選擇;外出找樂,外泄一通,或者閉門不出,自我發泄。我自作聰明,猜上一猜,你……是否要我陪你看看電影,打打球什麽的?”


    “時間還早,先去打球吧。”她毫不客氣的說道。


    “你可真不客氣,我就隨口一說罷了,你倒起了勁。大姐,我還有還有課呢,你不會是想讓我翹課吧?”


    玄月捂嘴一笑,雙手插兜,身子前傾,調戲道:“呐!咱們的源同學反正也不是頭一迴翹課了,還怕再多翹這麽一迴麽?”


    “我……”源抿了抿嘴,哭笑不得的說道:“我之前翹課都是有理由的,那不是為了警察的工作嗎。”


    “那你現在翹課也是有理由的啊,”她說,“陪玄月老師一起去散散心,這也是一個正當理由啊。”


    “說吧,怎麽個散心法。”源說,“剛剛你說想要打球,是籃球還是棒球?”


    “都不是,”她說,“我們,嗯……我們去找一個網球館打室內網球吧?”


    “為什麽會想要打網球,我還以為你會更擅長打棒球呢。”源問。


    “就算我擅長打棒球,就我們兩個人要怎麽打呢?”


    “可以玩拋接球啊。”


    “拋你個大頭鬼啊,別嗦了,快走吧,去晚了可就沒場地了。”


    “怎麽可能會沒有場位,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人可都在上班。很少有人會翹班和翹課去打網球吧。”


    “你是不是上學上傻了?”她說,“網球是上層人的運動,上層人要做什麽,需要等到放假或者周末才去做麽?我要帶你去的這個打室內網球的地方,大部分時間可都是需要提前訂場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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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還要去那種地方……要是去了沒場地怎麽辦。”


    “就當是去碰碰運氣好咯,我運氣一樣很少的;再說了,就算我最近點背好了,不是還有你這個鴻運當頭的人陪著我麽,所以一定會有場地的。”


    “真是服了你了,”源說,“好吧,但我要先去跟蒲池說一聲,如果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憑空消失了的話,她一定會從今天下午擔心到明天早上的。”


    “有什麽好說的啊,做男朋友的連這點生活自由都沒有了麽?”說著,她便拉著他的手,硬把他給拖走了。


    ……


    “接球!”


    玄月將手中的網球高高拋起,朝著源左手邊的死角用力將球打了出去。


    這個家夥既然連用左手打響指都不會,當然也就不會是一個左撇子,左邊是最好的進攻方向。


    她這樣想著,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壞笑。


    “你笑得未免太奸詐了一點!”


    隻見源一個轉身,一個右手正拍將球給迴送了出去。好快的球速,如果讓測速儀來測一測,沒說的,這一球肯定嚴重超速了


    左臣玄月輕輕一笑,不慌不忙地,提前在球的落點站好位,一個反手拍,將球打了迴去:


    “隻是打著玩而已,幹嘛這麽認真呢。別忘了你是來陪我散心的啊,讓著我一點不行麽。”


    “是你太認真了,小陸。”源跑到網前,在球將要落地之前接住了她這一發刁鑽的反手吊高球。


    “是嗎!”


    噢聲音實在是太近了,糟糕!


    源心道一聲不好,卻已經沒有反應的時間了,當他抬起頭,還來不及站起身的時候。


    網前,左臣玄月已經從塑膠硬地上高高躍起。她的颯爽英姿,好似一位職業網球運動員,眼中充滿了一個王者對賽場的絕對掌控。


    “啪”!


    網球觸碰到地麵,快速彈起,在硬地場上,球的彈力可要比紅土強多了。


    這一分,被她給率先拿下了。


    源……


    不,應該是啟仁才對。


    啟仁萬萬沒想到這位個子高挑,美麗動人的特工小姐居然還能打得一手好網球,原以為自己可以大顯身手,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家夥,沒成想倒先被她給來了一個下馬威。


    真是沒麵子。


    啟仁呆呆地看著她,半響,竟隻隻從嘴裏蹦出了一個:


    “你……”


    正是這麽簡單一個‘你’字,既包含著驚訝,也讓人聽出了:小王爺他很不服氣呢!


    需知,在二十七年前,也是一場網球賽上;同樣是一位年輕的男子對陣一位美麗大膽的女子。


    男子輸了球賽,卻贏得了一個妻子。更是開了一個,皇室三千年來從無平民為妃的先例。


    那場球賽的男女主人公,正是當今的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也便是日後的,皇與後。


    二十七年前的網球場上,打出了一個皇後;而在二十七年後的今天,同樣是一場網球賽


    不知能否,


    再打出一個泰宮玄月妃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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