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好找,”源推門走進控製台,一眼便瞧見了她。因為控製台裏就她一個人,想不看見她也難啊。源說:“怎麽樣,已經開始……”


    “還沒開始,我在等你呢。”


    “等我做什麽,”源說。


    “等著向您請罪呐……”


    “嗬……你啊,還是省省吧。”


    “您一定是在怪我,剛剛做了那樣失禮的事情後,當場不賠罪,而是選擇了遁走。事後又才向您來說這些話……但是我想,小仗受大仗走,適才您盛怒之下,我若不走……反而會讓您難做。”


    “負荊請罪的話就不用再說了,總歸是一些口不應心的話,倘若本身毫無悔過之意,請罪的話,說了也是白說。你不用向我請罪,打了就打了,沒什麽了不起的,更何況我不是一個小心眼的男人。我既不放在心上,你就也當它沒發生過好了。但有一點你要記住,我說我沒有放在心上,也叫你別放在心上,這句話的關口可不是說讓你以後再接著再接再厲啊。女孩子家的,一副野蠻的樣子,動手動腳總不是什麽雅觀的風景。以後不要這麽做了。”


    “您雖這樣說,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哪怕隻是客套一下。就好像您有時候明知道不會要,還是要問別人要不要是同一個道理。再說我們也還沒有好到靠心去體會的那種關係,我不說,現在您是不會怪我,等到事後想起,不高興的時候一定會翻舊賬。您說的沒錯,您從來都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但是請恕屬下冒犯,您確確實實是一個喜歡和別人舊事重提的人。另外,我是個女的沒錯,但那不代表我就應該嬌滴滴的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樣去順從您,去學著做一個乖乖女。難道您不認為,比起荷花,我更像一朵帶刺的薔薇花麽?”


    “薔薇有很多種,你指的是哪一種?”


    “玫瑰,白玫瑰。”


    “你這樣冷血的人,神秘的人,又狠厲的人。黑玫瑰或許要更加適合用來形容你吧?”


    “說的好像您很博愛一般,其實您不也是一個冷血而又狠辣的人麽?說句誅心的話吧,您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要把我這個和你一樣的異世人從世界上給除掉抹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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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我想的太壞了。”


    “您還是沒有正麵迴答我……”她的眼睛看向了別處,轉而又移迴了他的身上,“我想也是,我怎麽可能從您的口中,得到什麽迴答呢。想聽到的,或是不想聽到的,您都不會給我。”


    “既然知道我不會迴答,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我不知道……”她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忽然變得很溫柔,“我千百次告訴自己,要學習如何做好你的幕僚,不該想的不要想,不該做的不要做。尤其是不要忘了您的身份之尊貴……可是同為異世人的我們,是那麽的相像,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兩個不就好像親人一樣的存在麽?抱歉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一定讓你很困惑吧。我總說你像個十七歲的孩子,可是我有時候又何嚐不像個孩子一樣幼稚呢?這一點,我們也出奇的相似呢。”


    “聽起來很熟悉,你現在是在學習她說話的語調對我說話麽?”


    “真可笑……”就在這一秒,她真的好想再給他一拳,可是她忍住了。她自嘲,也是反嘲般的發出兩聲冷笑,說道:“在您的眼中,這世界上一切的好,哪怕是這樣平常的溫柔,都應該和她有關是麽?溫柔是她一個人的專利嗎?我想不是……您看呢?”


    “今天是一月四號。”他忽然說。


    “嗯?”左臣玄月有些不解,“沒錯,怎麽了。”


    “你或許忘了,但我可沒有忘記。僅僅是元旦過後四天,已經死了兩個,還有一個正處在失蹤狀態,生死未仆。破案的黃金是三天,也就是七十二個小時,鐮倉市的失蹤案,從那個時候算起,到現在已經有兩天了,我不能放在案子不管,和你在這裏爭論什麽私事。要談私事的話,等我忙完了這件案子,你再找小啟去談吧。現在,我要工作了。”


    “我最欣賞的就是你這股十足不要臉的流氓勁。”


    “我最欣賞的,是你的拳頭。不過希望它下次是用來製服罪犯,而不是衝著我的臉。”


    “嗬嗬嗬……”


    “沒進來之前,我很生氣,我甚至想要把那一拳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可是當我進來以後……”說著,源看了一眼玻璃牆後的,被銬在問訊室裏的雨宮名也。笑了笑,接著說道:“你和他有很大的仇麽,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她笑著,對源聳了聳鼻,玩笑般的說:“因為十幾年前,我也曾……去看過心理科的醫生啊。”


    “額?”源看著她,“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的那位曾經醫治過你心理的醫生,叫做亦野誠子。”


    “如果我那樣說了,你會因此而讓我退出這次案件的偵查工作麽?”


    “本來說,本案的當事人不是你的親屬或與你有著特殊關係的人的話,我沒理由讓你避嫌。但是綜合你近期的一些反常的行為,我有理由認為,你因為亦野誠子小姐的被害,而在情緒上有一些過激的反應,不能夠理智的審查這起案件,所以,如果你那樣說的,我會要求你迴避,並且不再直接或間接的參與這件案子。”


    “那麽我的答案是……”她撩著耳邊的長發,說:“在看到那被塵封了十三年卷宗以前,我根本不認識什麽亦野誠子小姐。這樣的迴答,不知道源課長滿意嗎?”


    “很好,那麽一會進去,我也好跟雨宮先生有一個交代了。抱歉我稱唿他為先生,因為他還沒有定罪,我們警方需要給予嫌疑人一定的尊重。”


    ……


    “源警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剛一見到源開門走了進來,雨宮就和他客套起來了。有意思的是,他的左臂和右腿上都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看上去骨頭八成是斷了,至於是誰幹的……嗬……不用說也知道。


    “雨宮先生你這是被車給撞了嗎,”源明知故問,“你傷的不輕,很要緊嗎?”


    “嗬嗬……”他笑了笑,眼睛看向了在源之後進來的左臣,“畜牲有四隻腳,腕隻不過斷了兩隻而已,且死不了呢。源警官想要問什麽就問,可別像上次一樣,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就這樣熬鷹啊。”


    “雨宮先生還很博學。”源說,“不過熬鷹可不是這樣熬的,至少不是一個晚上就能熬完的。可是你這樣博學的一個人,為什麽要作奸犯科呢?”


    “那麽源警官你明明是一個警官,卻為什麽要玩弄一些激烈欺詐的手段呢?”


    “你這是在反問我?”


    “為何不呢?”


    “你是嫌犯我是官;你應該迴答我,而不是反問我。”源說,“收起你那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模樣吧,別以為比旁人多讀了一些書,就敢到我跟前來賣弄。我都聽左臣管理官說了,上次你還大言不慚的,用左臣管理官的姓氏來借題發揮,明明是問案子,卻扯到了什麽戰國史上。真是可笑……”


    “小源,”玄月插話道,“這兒的舞台就留給你(貴方、あなた)一個人來主演好了,昨晚我實在是沒睡好。讓我忙裏偷閑的去休息一會吧。”


    “額?”源轉過頭,看著她。她卻隻是對自己笑了笑,轉身走出了問訊室,還不忘用眼神給了雨宮一個警告。那眼神就好像在說,這個是我家的男人,如果你敢輕視他的話,我就讓你另外一隻手腳也都打上石膏。


    她剛剛的話,聽上去好像沒什麽似的。可是貴方(あなた)這個稱唿,雖然也可以被譯為漢字中的你,但是除了對陌生人稱唿時會用到,另外就是……


    左臣玄月和源真浩雖不是什麽青梅竹馬,可是認識也有快一年了。她用あなた來稱唿他,顯然不是第一層意思。那麽,這就別有深意了。


    這個稱唿……之前可這樣幸子這樣叫過他。可以說是一種很親昵的稱唿。


    “玄月,”源忽然叫住了她。他將雙手放入了衣兜,笑著說:“剛才你和我談花,卻又是你,忽然把話題給扯到了別處,我本有句話想告訴你;你啊,不是什麽玫瑰,更不屬薔薇科,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刺。要我看,你更像一朵蘭花,一朵長在深山幽穀中的墨蘭花。”


    左臣玄月望著他的眼睛,抿起了嘴。他到底想表達什麽,她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在罵自己就對了。她不清楚的是他的言語,她沒有看見的,是那衣兜之中,他拳頭緊握,盡力想要抑製住顫抖的手指。


    顫抖不是因為恐懼,亦非緊張,或許,是一種莫名的……


    “源警官還是等下班以後再和女朋友說情話吧,我可是一直等著你問話呢。”


    聽到雨宮的話,她歡喜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真是弄了一個哭笑不得。


    她歡喜自己被當做了他的女朋友,無奈的是,自己並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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