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愛與恨


    寒霜,是曲將軍的夫人。


    南宋初年,金軍南下入侵四川,曲將軍率兵抗金。


    因為要時常要與金人作戰,生死未知。


    所以,曲將軍就把寒霜留在家裏。


    可沒有想到,一位高官的公子,居然厚顏無恥地跑去調戲曲將軍的夫人。


    這位高官,是文官,而且還高居一品,可謂是位高權重,比曲將軍的地位要高很多。


    再加上,因為宋太祖趙匡胤曾經有過遺訓——一百個文官貪汙,都不如一個武將的危害大。


    所以,有宋一代三百多年,武將的地位都是非常低下的,遠遠不如文官。


    正是這個原因,那位公子才根本不把曲將軍放在眼裏。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曲將軍的家裏,去調戲他夫人。


    寒霜忠貞,而且為了不連累曲將軍,一怒之下,拔劍自刎。


    曲將軍家的仆人實在是忍不了了,就跑到邊關,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曲將軍。


    得知夫人慘死家中的消息,曲將軍悲痛欲絕,怒發衝冠。


    他當天就決定棄官不做,誓要迴去殺了那個富家公子,為亡妻報仇。


    但就在這時,兵士來報,十萬金軍南侵,情勢非常危急。


    同時,統帥召集所有將領,帥帳議事。


    曲將軍的屬下們,紛紛勸諫他,要以國家大事為重。等打退了金兵,再報仇也不遲。


    曲將軍的內心很糾結。


    但看到一眾跪倒在地的同袍兄弟,又想到一直支持他們的川中父老。再想到,寒霜也曾一再鼓勵他,男子漢大丈夫,要頂天立地,為國家著想。


    所以,曲將軍強忍心中的仇恨,率領諸將,奮勇抗敵。


    幾個月的血戰下來,曲將軍疲憊不堪。


    雖然他們殺敵上萬,但自身損失也很慘重,被迫後撤。


    等戰爭結束後,曲將軍因為傷勢,休養了差不多兩年。


    他本想,傷勢痊愈後,就辭官不做,為亡妻報仇。可沒有想到,金軍再次南下。


    而這一打,就持續了好幾年。


    最終,曲將軍沒有活下來,在一次衝鋒當中,陣亡了。


    而這把寒霜劍,就插在他的身邊,像是在守護著他一樣。


    後來士卒收斂陣亡將士的遺體時,發現了他。


    因為手下將士聽聞了曲將軍的事跡,非常感動,也很同情他,所以就特意開鑿了這座山,把他葬在這裏麵。而寒霜劍,也就變成了陪葬品。


    知道了曲將軍的事情,我的心裏也是忍不住感慨。


    這個世界上,果然隻有真感情才是永久長存的。


    說完了自己的事情後,曲將軍吐出一口氣,然後對我抱拳,問道:“小兄弟,敢問現在是何年何月?”


    “現在是二零一零年,距離你所在的南宋,已經過去了接近千年。”


    “千年?”曲將軍很是吃驚。“那豈不是說,把我夫人害死的那個公子,早就已經死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滿是失落,然後繼續說:“他都死了,我還報什麽仇?”


    說著,曲將軍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整個人都沮喪了起來:“當初我還口口聲聲說,要殺了那個混賬東西,為我夫人報仇。結果,都過了這麽多年。我,我還算什麽男人……”


    “為國家,為民族而戰的人,都是真男人。”我馬上說道。“當年若非有你們這樣有血性的男兒,為國家不惜生命。南宋的國祚,也不會延續百年。從這個方麵來講,你絕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真丈夫!”


    曲將軍抬起頭來看著我,表情很吃驚,估計是沒有想到,我居然會這麽褒獎他吧。


    “尊夫人既然是枉死的。死後,她肯定會在枉死城那裏等著你。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們見上一麵。”


    “當真?”曲將軍馬上站了起來,非常激動。


    “我是人皮剪紙師,我可以做一艘陰舟,可以幫你繞開黃泉路,直接去枉死城,與她見麵。然後,你們可以一起去投胎轉世,來世再做夫妻。”


    “小兄弟,多謝了。”


    “隻是,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承認,我幫曲將軍,是有著自己的私心的。


    “請講!”


    “我們來這茫茫秦嶺當中,是為了……”我把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全都告訴了曲將軍,並且懇求他助我們一臂之力。


    聽完了我的話,曲將軍非常憤慨,馬上說:“這些青衣人,到處殘害無辜百姓,實在是可恨。還有那個叫馬三爺的,竟然害得你跟你爹娘,二十年不曾相見,也是可惡至極!”


    好,我要的就是這個情緒。


    “徐山小兄弟,你放心吧,這個忙,本將幫了!”


    “多謝曲將軍!”我趕忙道謝。


    他那麽能打,有他幫忙,我們的勝算就又要大幾分了。


    正說著呢,莫不風迴來了。


    他手裏拿著一些新鮮的草藥。


    走進來的時候,他就對我們說:“外麵黑漆漆的,地形我也不熟悉。想找草藥,還真是不方便。不過,我的運氣不錯,總算是讓我給找到了。”


    說著,他看了我們一眼,然後馬上問:“嶽天麟呢?”


    “他把他家人的屍體,裝到棺材裏,然後扛著棺材離開了,我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哪兒了。”我馬上說。


    莫不風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


    想了一下,他才開口說:“他肯定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想出去靜一靜吧,他應該能挺過來的。算了,咱們先不管他了,還是先給雲兒療傷吧。”


    說完,莫不風把草藥嚼碎,然後塗在了雲兒身上發紅的皮膚上。


    啊!


    雲兒痛叫了起來,表情很痛苦。


    “忍忍就沒事了,忍忍。”莫不風安慰道。


    雲兒輕輕點了點頭。


    包紮好了之後,莫不風對我們說:“外麵黑漆漆的,卷柏公那老家夥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看,咱們還是暫時不要到處走為好,省得遇到什麽危險或者埋伏。”


    “那我們就等天亮了,再出去吧。”我馬上說。


    這麽決定了之後,我們暫時在古墓裏待一個晚上。


    等到天亮了後,我們弄了點東西吃,然後就準備離開了。


    為了不被陽光照射,我把死屍之前戴著的鬥笠,給了曲將軍。然後,我還把陸老二跟手下的衣服脫下來,給曲將軍披著,擋陽光。


    這麽一來,就把他給遮得嚴嚴實實的,就露了倆眼睛出來。


    我們沒有去找卷柏公,而是直接去找神廟。


    但是大狗已經死了,就隻能靠鬼猴子。


    這玩意怕陰邪的東西,然後會做出反應。


    可曲將軍也算是一個陰邪的東西,而且力量很強。


    不過,好在莫不風有辦法,讓得曲將軍的力量暫時收斂了起來,這樣鬼猴子就不怕他了。


    在鬼猴子的指示下,我們朝北繼續前行。


    期間,我、莫不風不斷給嶽天麟打電話,但一直都是沒有人接聽。


    估計他是開了靜音,不想被人打擾吧。


    沒辦法,我就給他發消息,說我們要去找神廟,而且還給他指明了大概的方向。


    我想的是,如果他還念著我們,應該會來找我們。


    如果他堅決不來,那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朝北走了一天,晚上的時候,我們在一麵山坡上休息,弄東西吃。


    吃東西的時候,我看到曲將軍雙手背在身後,仰望著星空,若有所思。


    “曲將軍,你在想什麽?”我走過去問。


    “我感覺得到。”


    我不太懂,就連忙問他:“感覺得到什麽?”


    他指了一下西北方向:“這附近,有我昔日的袍澤兄弟們。”


    “什麽意思?”我還是不太懂。


    “當年和尚原大戰,我手底下有很多兄弟都陣亡於此。當時因為戰況緊急,我們沒辦法把所有人都送迴家鄉安葬,隻能將他們葬於這茫茫大山中。”


    說著,曲將軍的臉上露出了愁容和哀思:“雖然已經過了千年。但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認識。昔日慘烈的戰況,也曆曆在目,恍如昨日。”


    對於他的這些豐富的情感,我是不能體會的。


    戰爭年代的人,跟和平年代的人,思想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但是,他思念袍澤兄弟的這份情誼,我很敬重。


    安慰了他一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索性就還是吃我的東西吧。


    迴去後,我看到莫不風坐在那裏,悶悶不樂,就連忙問他:“想什麽呢?”


    “我在想,嶽天麟到底會不會來幫我們。”


    “之前你不是對他挺有信心的嗎?怎麽現在又開始懷疑了啊?”我好奇地問了一句。


    “以前我覺得,自己認識嶽天麟十多年,對他很了解。但是,看到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不怎麽了解他。”


    “什麽意思?”


    “他曾經向我哭訴的時候,說雲兒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他今天居然差點殺了雲兒。這兩者反差太大了,我有點接受不了。”莫不風皺著眉頭,表情有些凝重。


    接著,他忽然又問我:“你說,為什麽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會這樣折磨對方?當初的秀芬跟李成貴是這樣。現在的雲兒跟嶽天麟,也是如此。”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確實不知道。


    我跟曹汐之間的事情,好像沒有這麽複雜。


    緊接著,莫不風突然又感歎了起來:“兩個人好的時候,如膠似漆,水乳交融,恨不得永遠不分開,最好是相互融合在一起,共用一具身體。”


    “可一旦分開,不管是什麽原因也好,兩個人瞬間就會變得,一個是天,一個是地,距離非常遙遠,陌生的完全不認識。甚至,還會對昔日的愛人下手,做出一些讓人感覺無法理解的事情來。”


    “愛一個人,恨一個人,看似是兩個極端,相距很遙遠。但實際上,兩者似乎隻有一線的距離。隻要跨過去,昔日自己最疼愛,最想保護的人,也會變成自己非常憎恨的,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仇人。”


    莫不風的話,太沉重了,讓我一時之間無法完全理解。


    不過,我覺得很有道理。


    因為這樣的例子,我見到了太多。


    或許是他自己都覺得,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所以,說完了後,莫不風馬上笑了笑,對我說:“不說這個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我看鬼猴子的反應是越來越大。估摸著,咱們離神廟應該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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