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解鈴還須係鈴人


    葛老爺找來魚叉,趁女人不備,射中了她的下半身,然後用鐵鏈,把她給捆了起來,鎖到了那個隔斷間去。


    女人不斷嚎叫著,讓葛老爺放了她,不然她也不讓葛老爺活下去。


    葛老爺沒聽。


    捆好了女人之後,他就去收斂船員們的屍首,紛紛裝在箱子裏,打算帶迴宜賓珙縣老家,交給他們的家裏人。


    但沒想到,暴風雨就來了,而且又起了大霧。


    葛老爺知道,這肯定是那個女人在搞鬼。


    他一個人控製航向,繼續往前走。結果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兒。


    他迷路了。


    劉掌櫃他們的屍首,全都腐爛了,隻剩下了白骨。而劉通的屍體,卻變成了幹屍。


    葛老爺隻要是看到有人在水裏遇到危險,都會主動伸出援手。


    這幾十年下來,他前前後後救過兩百四十六人,包括我們三個在內。


    其中一次,他救上來一大家子,總共十三口人。


    裝屍骨的箱子太多了,堆積起來沒那麽大空間,他怕嚇著那些人。


    所以,他就趁那一大家子都睡著的時候,把那些骨頭,全都裝到一起去,堆在了隔斷間那裏。


    聽完了整個故事,曹汐第一個喊了出來:“那些人真是死有餘辜,太可恨了。葛老爺,你不應該為了他們,把那個女人給捆起來,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


    說著,她氣唿唿得就往船艙走。


    “你要去幹啥?”我急忙喊。


    “我要去放了她。”


    “老秦,攔著她!”我大喊一聲。


    老秦起身把曹汐攔住了。


    曹汐迴頭,皺眉看著我,表情很生氣,問我為啥不要她去?


    我解釋說:“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而且我也覺得劉掌櫃他們非常可恨。但是,你不能去放了她。”


    “為啥?”


    “她不認識你。你要是貿然把她給放了,她會傷害你的。解鈴,還須係鈴人才行。”說著,我就看向了葛老爺,意思是:得你去放了那個女人。


    葛老爺說:“我不能放了她。我要是放了她的話,那些跑船的就要死。”


    “那些人又跟你沒啥關係。你又何必要為了他們,做這麽多事情呢?再說了,他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根本不會念你的好。”曹汐喊了出來。


    葛老爺憨厚一笑:“也許你們覺得,我是腦殼有問題。但是,你們想一下,如果你明明可以救很多人。但是,卻偏偏沒有去救。你的心裏是啥感受?”


    我明白了。


    葛老爺是寧願自己背負很多,甚至死去多年都迴不了家,他也不能讓那個女人跑出去,傷害到其他人。


    這份厚重而且高尚的舍己為人品德,實在是令人敬佩萬分。


    但這件事情,也該畫上句號了。


    “葛老爺,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我問道。


    他看著我:“你是啥子意思?”


    我說:“那個女人的經曆,你比我們都清楚。也許一開始,在池子那裏的時候,她或許是想害其他人。但是我相信,她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害人的。”


    “而且,之後她經曆了那種事情,也確實是一個可憐人。現在,又被你捆了幾十年,脫不了身,她已經是可憐到了極點。難道,你要一直這樣捆著她?不還她自由?”


    “你也知道,離家久了,家裏人會提心吊膽,牽腸掛肚。那麽,她離家那麽多年呢,還遭受了那種事情。那她的家裏人,會擔心成啥樣?”


    “還有,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難道,你就不想迴家去看看家裏人?你想這麽一直孤苦無依的當個遊魂野鬼?”


    葛老爺低下頭去,沉默了。


    我繼續說:“葛老爺,你之前救了我們,我們不明事理,恩將仇報,是我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現在想幫你,也想幫她。我想讓你們倆都能得到解脫,別再這麽痛苦下去。”


    “好。隻要你能讓她別再出去害人,我可以放了她。”


    “那我們就試試。”我也不敢保證百分百能成功。


    葛老爺帶我們下到船艙,重新迴到了那個隔斷間。


    啪!


    把木板打開,已經變成了幹屍的女人,再次衝我們發出了嘶啞的吼叫聲。


    老秦馬上後退了好幾步。


    曹汐第二次看到這幹屍鮫人,也還是嚇得躲到了我的身後。


    “薑漓,他們都是好人。”葛老爺走到了最前麵,離那幹屍鮫人很近。


    聽到葛老爺的話,幹屍鮫人要稍微安靜了點。


    可她盯著葛老爺的眼神,則是充滿了憤怒。


    看樣子,她還在恨葛老爺捆著她,不要她脫身。


    接著,名叫薑漓的幹屍鮫人動了起來。


    她的魚尾巴,拍打在了旁邊的牆上,身體一前一後地蕩。


    先是往後,再是往前。


    而就在她的身體往前蕩的時候,她伸出手爪,要去抓葛老爺。


    “小心!”我一把抓住葛老爺,把他給拉了過來。


    薑漓沒抓住他。


    葛老爺逃過一劫。


    迴過神來後,葛老爺情緒失落地看著薑漓:“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但是,就算以後你要弄死我,還是要咋個,我都沒得話說。”


    薑漓惡狠狠地瞪著葛老爺。


    “薑漓,你要是答應我。出去之後,不再害人,我就可以放了你。放了你之後,你要殺要剮,我都沒得意見。”葛老爺的語氣裏,帶著懇求的味道。


    仿佛,現在被困的人,不是薑漓,而是他一樣。


    但那薑漓就是惡狠狠地瞪著葛老爺,牙齒咬得咯咯響。


    看這情況,她不太容易會原諒葛老爺。


    我這時候也隻能站出來,說:“薑漓,你的事情,我們都已經聽葛老爺說了。你做得對,你把劉掌櫃他們全部殺了,做的一點錯都沒有。”


    “那幫畜生,滅絕人性,天理不容,早就該死了。你那麽輕易簡單地殺了他們,簡直是太便宜他們了。要是換了我的話,肯定要讓他們更痛苦十倍,百倍。”


    葛老爺愣愣地看著我,很吃驚。


    他肯定是沒有想到,我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這時候,曹汐也站出來說:“薑漓,雖然那些人該死,死不足惜。但是,畢竟那隻是個別現象,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麽壞,都那麽可恨的。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像我們老板。以前,我們曹家村,全村四百多口人,接近五百。結果,一夜之間,全都被人殺了,也包括我在內。”


    “我恨外來人,恨所有外來人。那個時候,我遇到了老板,我也很恨他,兩次都嚐試殺了他。但,好在最後我沒有得手。”


    “後來,我得知,是他拯救了我們全村人,是我的大恩人。他沒有記恨我以前對他的所作所為,還幫我複活了,給了我一具新鮮的身體,讓我重新活了過來。”


    “我很感激他,是打心底裏感激他。這是我以前根本沒辦法想象得到的。而到了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以前是我錯了。”


    “雖然我們全村都是被外來人殺害的。但是,也並非所有的外來人,都可恨,都是壞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你看葛老爺。當全船的人都在欺負你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站出來幫你的。而且,還試著救你。最後,也是他送你迴到海裏。”


    “雖然他現在把你捆在這裏,不讓你跑出去。目的,無非也是為了救其他人。他這個做法,就和當初救你的時候,是一樣的。所以,你不要恨他了,不要再想著殺那些跑船的人吧?”


    說著說著,曹汐都流眼淚了。


    她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以前,想到了自己的經曆。


    聽完了曹汐的話,薑漓的情緒,明顯平靜了不少。


    估計,她看曹汐也是女人,而且說得情真意切。所以,才會聽進去吧。


    我接著又說:“薑漓,你不是想迴家嗎?我可以幫你,我可以為你做一條陰舟,讓你駕駛著離開這裏,迴到南海。”


    “真的?”薑漓突然睜大了眼睛。


    “千真萬確!”


    我繼續說:“葛老爺也幾十年沒有迴家了。你們都是背井離鄉,遠離家鄉的人,應該互相理解才是。”


    “薑漓,這樣恨下去,沒有結果的。難道你想永生永世,都困在這裏嗎?還是放下仇恨吧,然後迴家,和你的家人團聚去吧。”


    “迴家,迴家……”聲音越來越小,薑漓慢慢低下頭去了,不再掙紮,然後嗚嗚哭泣了起來。


    我見她差不多已經放下仇恨了,就對葛老爺點了點頭,示意他把薑漓給放了。


    葛老爺馬上走過去,解開了鐵鏈。


    薑漓落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一團,還在哭泣。


    她也是挺可憐的。


    砰!


    就在這時,船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麽。


    “什麽情況?”我心裏突然緊張了起來。


    葛老爺臉色一變,馬上撒腿跑出去了。


    我們也緊跟其後。


    我心裏特別緊張,難道又遇到什麽危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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