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浮雕


    任婆是早上六點半才迴來的。


    這個時候,天都快亮了。


    等她醒過來後,我問她,一切還順利嗎?


    任婆點頭,說:“他們全都去最近的土地廟報到了。”


    我連忙向任婆道謝。


    接著,任婆又說:“離開之前,村長托老婆子給你帶了幾句話。”


    “啥話?”我馬上問。


    任婆站起身來,把我拉到了旁邊,然後小聲說:“他跟老婆子說,他們這次被一夥青衣人殺害,心裏很不甘。但,這是他們的命,他們也沒有辦法。”


    “隻不過,他還是打算跟你說,在他父親的棺木裏,有一塊石板。說是,跟那些青衣人有關係。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我大吃一驚。


    居然還有這事?


    為啥之前曹老太爺沒有跟我說呢?


    想了一下,也許曹老太爺還沒來得及說吧。


    我又給任婆道謝。


    任婆擺了擺手,說:“這沒啥。反正,老婆子也命不久矣。能在死之前,還能做一次好事,也是老婆子的福氣。”


    “任婆,你……”我突然挺舍不得任婆死的。


    “小夥子,人的生死,有天命。所以,你用不著為老婆子的事情覺得心裏不舒服。隻可惜的是,臨走之前,老婆子見不得何四姑了。”


    “任婆,我這就送你出去,然後帶你去醫院,去見我外婆。”


    “不用了。已經來不及了。”任婆歎氣說。“好了,事情呢,老婆子已經幫你做了,你先送老婆子迴家吧。最後的這點時間,老婆子想待在家裏,想再看看那個家。”


    我鼻子突然發酸,眼睛覺得有些疼,有種想哭的衝動。


    扶任婆過去,我叫胖子他們趕緊收拾一下,準備離開這裏。


    不過,臨走之前,我還是先跑到了曹老太爺家的四合院,找到他的棺木。


    雖然青衣人抬走那口大箱子的事情,暫時跟我沒有啥直接關係。可是,先前莫不風的那幾句話,讓我心裏有些懷疑。


    所以,在離開曹家村之前,我覺得還是應該去看看那塊石板。萬一以後用得著,我也不必再跑迴來了。


    進了四合院,我先是衝正前方那間房子去。


    一般來說,以曹老太爺這種身份,肯定是住正屋的。


    吱——門推開!


    灰塵頓時撲麵而來,還有一股子黴味和潮濕味,不太好聞。


    在我的正前方,居然擺放著一口棺材。


    棺材擺放在兩條長凳之上的。在棺材前,還擺放著香爐,裏麵的香蠟燃燒得隻剩下了一根棍兒,瓜果貢品那些,也全都爛了。


    這很奇怪啊。


    根據曹老太爺說的。他是死了大概半個月的樣子,那夥青衣人才來的。


    按照常理來說。人去世了之後,最多三五天,基本上就會入土為安了。


    咋曹老太爺都死了半個月,他的棺材居然都還在屋子裏放著?


    沒想那麽多,我推了一下棺材蓋,是活動的。


    沒有釘棺材釘?


    把棺材蓋推開,裏麵躺著一具穿著馬褂的骨架。


    這麽多年過去了,屍體早就腐壞了。


    我心裏突然有些害怕。


    雖然這裏已經沒有鬼了,但頭一次看到骨架,心裏難免還是有點怯。


    而在骨架的右手邊,立著一塊灰青色的石板。


    我連忙把石板拿了出來。


    石板長有兩尺左右,寬約一尺,巴掌厚,還是有點分量的。


    拿出來後,我吹開上麵的灰塵,然後看到石板的兩麵,都有浮雕。


    我姑且認為這石板有正反兩麵吧。


    正麵的浮雕,右邊有一個很高的石台,有點像古裝劇裏那些祭壇似的,因為石階都有十多級。


    而在石台的最頂層,立著六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有一條龍。而每條龍的龍嘴裏,都含著一條鎖鏈,然後鎖鏈匯集到正中的一口大箱子上。


    這箱子有棱有角的,很像是一個長方體。


    而在石台下方的石階上,站著一個人,長發飄飄,**上身,肌肉很發達。


    這是一個男人,他一手舉著一顆人頭,一手拿著一把刀,然後張嘴,做一副喊話的樣子。


    而在他的麵前,跪著密密麻麻的人。


    一個個頭磕在地上,像是虔誠的教徒一樣。


    而石板背麵的浮雕,內容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內容很簡單,就是十多個穿著鬥篷的人,抬著一口大箱子,正急速狂奔。


    這個內容,很像曹老太爺說的。那些青衣人,從湖裏撈出大箱子後,抬走的樣子。


    那這正麵的浮雕,是啥意思呢?


    我想了一下,沒搞懂。


    把石板擺放好,我用手機拍下了正反兩麵,然後再把它重新放迴去,蓋上棺材蓋,再趕忙離開這裏,迴去和胖子他們會合。


    迴去之後,還是我來背著任婆。黃正楊和周天河,則用繩子捆綁好,免得他們半途逃跑。


    在出發之前,我也給小李警察他們打了電話,要他們進來接一下我們。


    到了那木板橋上。


    胖子這家夥,一不留神,腳踩空了,差點掉到河裏去。


    這河水還是比較湍急的。而且,看上去就很深。


    他要是掉下去,肯定沒活路。


    還好嶽天麟眼疾手快,及時抓住了他。


    他雖然被救了,可他帶著的那個乾隆年間的瓷器,卻是掉到河裏去了。


    尼瑪,價值幾百萬的東西啊!


    我當時那個心情,真是無法形容。


    就聽到砰地一聲,不知道是那瓷器碎了,還是我的心碎了。


    本來我還指望著,把那瓷器賣了,大賺一筆,然後洗手不幹了呢。


    胖子被救了後,麵帶幹笑地看著我。


    我能咋樣?


    直接甩給他一句:“這個月的工資,全部拿來抵債!”


    胖子幹笑著,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就是說著玩兒的。哪兒會真扣他的錢啊?


    雖然那瓷器很珍貴。可也比不上,我跟胖子的情義啊。


    情義這東西,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在當天晚上九點鍾左右,我們就跟小李他們碰麵了,然後休息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才離開深山的。


    我讓胖子先迴店裏。


    嶽天麟的話,要迴醫院,繼續保護我外婆。


    他說,他之前答應保護我外婆一個月,就是因為想急著去燒掉那長生樹。如今目的已經達成,那就可以多留些天,繼續幫我保護外婆。


    我當然是感激不盡。


    黃正楊和周天河,我就交給小李他們了。至於我,則是送任婆迴她的老木屋,把她放在太師椅上。


    剛坐下來,任婆就說:“徐山,你走吧,迴去多看看四姑。”


    我其實是不太想走的。


    因為任婆一直說,她快要死了。


    她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兒媳,包括一個孫女,全都死了。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


    如果她死了。那她的後事咋辦?


    於是,我連忙說:“任婆,你安心地去吧。你的後事,我會幫忙操辦的。”


    我現在能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任婆笑了一下,然後靠在太師椅上,眼睛眯著,唿吸的聲音也變弱了。


    她要去了。


    我心裏不太好過。


    “徐山,你,你跟你爸一樣,都是好人。”


    嗯?


    我突然眼前一亮,趕忙問:“任婆,你認識我爸?”


    “你爸、你媽,他們,他們都是,好人。”


    “任婆,你知道多少關於我爸媽的事情?”我趕忙蹲在任婆麵前,很希望她能振作一點,把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可我這話剛問完,任婆忽然不動了。


    她的眼睛還是微微的眯著,嘴巴微微張開,一動不動。


    我頓時楞了一下,心裏猜到是什麽情況了。


    把手放在任婆的鼻子前——沒唿吸了。


    任婆,去世了。


    我心裏,真是五味陳雜。


    很想問她一些事情的。可是,她卻已將去世了。


    想了一下,我實在是很想知道剩下的。於是,我趕忙拿出任婆剪紙來,打算把任婆的鬼魂,引到剪紙裏,問個清楚。


    而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聲音:“任婆,任婆。”


    我趕忙跑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誰要找任婆。


    跑到院子裏一看,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我剛才是幻聽?


    啪。


    我急忙迴頭,看到堂屋大門居然關上了。


    啥情況?


    我趕忙跑了過去,用力推堂屋大門。但是,推不開。


    “任婆,任婆!”我一邊拍門一邊大喊。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肯定是任婆在搞鬼。


    “徐山,你走吧。”任婆的聲音傳來了。


    “任婆,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問完了我就走。”


    “你走吧,走吧,迴到你外婆那裏去。你想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


    這話剛說完,我忽然就聞到,屋子裏傳來了一股糊味,好像什麽東西燒著了。


    通過門縫往裏看,屋裏已經冒出了滾滾濃煙。


    “任婆,你要幹什麽?”我心裏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濃煙過後,火焰唿嘯而來,而且很兇,很快就把整個堂屋都給燒著了。


    我一聞,不對勁,這屋子裏,好像有股柴油的味道。


    難道是任婆在自家房子裏,撒了柴油?


    火焰越來越兇,我哪怕隔著門,也覺得非常灼熱。


    快步退到院子裏,火勢越來越大,然後就燒到了二樓。


    看來,任婆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結局。


    “走吧,迴到你外婆的身邊去。老婆子的心裏,已經沒啥事牽掛了。之後,老婆子會帶著惠惠到地下去報到的。”


    “任婆!”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會哭,但就是止不住心酸。


    任婆家的老木屋基本上都是木質結構,燃燒起來也很迅速。火勢越來越大,根本救不了。


    眼睜睜看著任婆家燒成了一片廢墟。村裏很多人都來看,都問我咋迴事。


    我沒有說話,懶得撒謊騙他們。


    離開後,我迴到了店裏,然後把這事跟胖子說了。


    他也感到很意外,我們都沒有想到,任婆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也許,她是不想麻煩我們給她辦理後事吧。


    所以,幹脆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


    曹家村的事情、任婆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就是等曹汐這女人主動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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