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夢中他駕駛著小船,在黑色的海洋中航行,天空與海麵都如同克拉肯的墨汁染過一樣漆黑,正如他的心情,無限陰霾之中看不到一點光明。


    那些都是什麽呢,在乳白色包裹中的那一堆五顏六色的光環。溫良能感受到在其中聚集的能量,駁雜,微小,卻也深入人心。


    他伸出手,輕輕的搭在那團光暈上,於是天地倒轉,陰風怒號,彩色的情緒飛旋著將溫良擁入了暴風的中心,它們穿梭撕咬著溫良的靈魂,將自己的毒汁灌入他的頭腦,在已死之人的魂魄中呆了這麽久,久違的新鮮魂魄讓他們鉚足了勁的撒歡。


    過量了。這是姚光觀察溫良時產生的反應,濃鬱的血氣從少年的毛孔中噴薄而出,在他的身邊圍繞出一圈又一圈的紅色,溫良的表情猙獰,強烈的痛苦刺激著他發出低聲咆哮。


    另類的餘音繞梁,整整七日不絕。


    姚光在溫良迴來以後就將在水上樂園休息的豆綠和趙粉接了迴來,兩人的眼神寫滿了怨念,然而姚光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他就覺得像她倆這樣的小孩肯定喜歡遊樂園,於是就隨機選了一個,滿腦子都是藝術的姚光哪想過季節問題啊,能出去給你們放個風就不錯了。


    恐懼,從她們迴來的晚上開始蔓延,粉兒姐已經洗了澡,正用吹風機吹頭發,就聽見樓下傳來慘叫聲,尖銳淒厲,讓趙粉一時間愣了神。生物鍾很正常的豆綠被這聲尖叫驚醒,她從床上爬起來,揉揉眼睛穿上小拖鞋就跑了出來,與一同下樓的趙粉在門前撞了個正著。而此時,慘叫聲仍然在繼續。


    “是是魏紫嗎?”那聲音太過刺耳,很難將它與那個帥氣溫潤的男孩聯係到一塊,可如今兩位女士都在這裏,總不會尖叫的是姚光?


    兩人再下一樓,確定了聲源就是從溫良的房間裏傳出來,此時顧不得男女之嫌,趙粉走近溫良的房間要將門一腳踹開,隻是這一腳被閃現到門前的姚光擋住了。


    “別打擾他,這也是一種修煉。”姚光豎起食指,在嘴邊比了個禁言的手勢,“如果覺得吵老師會給他的房間加一層隔音的,這麽晚了,該迴去睡覺了。”姚光就這樣倚在門上,其中意味顯然是在送客。


    趙粉和豆綠看了眼房間,慘叫聲透過門縫清晰的傳入兩人的耳朵,姚老師似乎也覺得這聲音太過吵鬧,於是一揮手,霎時間,別墅一片寂靜,他重新看向麵前的兩位學生,笑容和藹:“兩位同學,睡眠對於皮膚的養護可是很重要的哦。”


    一夜無眠,趙粉頭一次發現,這個勉強可以的巨型別墅有這樣一個不算缺陷的缺陷,太安靜了。姚老師特意給她和那個小豆丁放了個假,讓她得以從不停納靈的苦海裏暫時的解脫,然後忽然一天沒有什麽事情幹,她隻好在床上翻來覆去,然後滿腦子都在迴放剛才聽到的慘叫。


    那真的是正常的納靈步驟嗎?她心裏是有了答案的,但那又如何呢?自己本身隻是一個失敗家族送來執行部完成古老條約的犧牲品,憐憫他人這種情感對於自己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她又想到豆綠,那個年紀輕輕就三觀不正的少年,到底是怎麽樣才能麵對這麽多不可描述的東西的時候麵不改色的呢?看起來她和父母的關係很好吧,到底是怎樣的父母才能忍心把自己的女兒在她活著的時候送到這個地方?


    身處廣袤草原卻聽不見蟲鳴,這裏有日夜更替,但穹頂之上,天天都是那輪滿月,連角度都不曾變過,她都有些看膩了,手機裏的什麽內容她都看不太進去,呆呆的盯著窗外不變的月色,她嗬了一聲,給自己的後腦勺來了一記手刀。


    醒來的第二天,今日份要用的魂魄早就被姚老師放在門口,趙粉開門時下意識的看了樓下一眼,那裏還是一片寂靜,什麽都沒能從那扇門裏傳出來,她洗漱完去一樓吃早餐,雖然那個一直負責餐飲的女仆姐姐被溫良弄沒了,可每日的餐點都會準時的出現在一樓餐桌上,頗為神奇。


    吃完飯上樓,她又看見姚光靠著溫良的房門,閉著眼睛似乎在感受什麽,看到趙粉路過,他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唿了。


    這是執行部實習七班最為安靜的幾天,常刷土嗨視頻的趙粉刪了幾個視頻交友軟件,即使是吸納兩個魂魄中的間隙,她刷手機也一定會戴上耳機。豆綠在休息時再不會大大咧咧的到處跑,在樓梯間穿著棉拖鞋,輕手輕腳,生怕打擾了什麽。


    有的時候姚老師設置的靜音法陣也會失效,而失效的這段時間,總是別墅住宿人員最難熬的時候。一開始還隻有慘叫聲,可這樣的情況隻持續了兩天,從第三天開始,慘叫聲中混雜著哭泣聲,歇斯底裏的哭聲足以讓鐵石心腸之人亦為之動容,一哭就要哭到外出的姚老師迴來重新布置好陣法,這期間趙粉和豆綠根本靜不下心來修煉,那哭聲直往兩人的心底鑽。


    而第四天,除了慘叫聲和哭聲,又多了一種新花樣——大笑聲。響徹雲霄的大笑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個魏紫也不知道抽什麽瘋,笑著笑著就又變成了慘叫,慘叫一會又開始大哭,沒有目的沒有邏輯,一開始還心疼他的趙粉都已經開始厭煩這些噪音,它們實在是太影響人日常作息了。


    後麵的怒吼聲,咆哮聲,砸牆聲,輪番登場,其餘住戶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麻木也隻用了幾天時間,有一次趙粉去吃早點時遇見了豆綠,後者還興致勃勃的問她要不要賭一場,就賭溫良下一次叫的時候最先發出什麽樣的聲音。


    人性真是可怕啊,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也變得如家中的長輩親人一樣冷血了嗎?麵對豆綠這樣的賭約,趙粉的選擇是掏出一千元東庭幣,押在了最先發出哭聲上。


    這裏有她們個人性格的原因,雖然人之初性本善是共識觀點,但不論是趙粉還是豆綠,在各自家族畸形觀念的影響下都已經不能算是人之初了。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姚光給她們挑選的魂魄。這些魂魄都是姚老師親自動手挑選的記憶少,情緒少的優質品,這其中還有老師自己夾帶的私貨。他認為學生需要在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這樣即使在絕境之中也不會缺少一戰之力。他用這個觀點說服了一心求學的趙粉與豆綠,可選取的魂魄裏隱藏的情緒卻都是厭世,冷漠,無情,這些東西與溫良的惡念是一個性質的,雖然效果不明顯了一些,但確實是在時刻改變二者原本的心智。


    溫良的痛苦都並不會因為外界環境的改變而減弱,直到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七天。溫良那扇關緊了七天的房門,打開了。


    撒旦欲要征伐淨土,於是揮手,在人間大開地獄之門。趙粉對於這扇門的感覺就是如此,她有納靈的經曆,因為還沒到辟穀的程度,而且在納靈時是感受不到身體變化的,所以吸收魂魄前她都盡量會把個人衛生處理好,再去進行持續一天的活動。


    溫良呢?他這七天是全都處在納靈狀態下嗎?他那種人要是發現自己失禁了會不會崩潰?趙粉的思維天馬行空,溫良開門時她恰巧站在溫良房門前的不遠處,可惜沒有惡臭味,自己以後不能拿黑曆史照片威脅他了。


    從她的角度看上去,屋內窗明幾淨,地板上也沒有沉積的灰塵,衛生間裏水龍頭嘩啦嘩啦的聲音告訴趙粉溫良正在洗澡。略帶幾分好奇的走進他的房間,因為每個人的屋子都是類似於酒店標準間,所以在門口是看不見溫良床鋪的。


    然後她看見了什麽呢?


    溫良應該是在床上進行的納靈,這與趙粉的習慣一致,地板太硬太涼,盤腿盤一天後戰鬥站不起來。趙粉是怎麽判斷溫良修煉的位置的呢,原因無他,床上的頭發實在是太多了。


    一撮一撮的頭發散落在床頭床尾,仔細看還能看見頭發粘連著的頭皮,緊貼著床的白牆上,布滿了血色的模糊不清的手印還有用額頭撞出來的凹陷。


    在納靈時期,按常理講是感覺不到身體的變化的,所以趙粉從來沒出現過大喊大叫的情況,可眼前這一幕不由得讓人浮想聯翩,溫良究竟遭遇了什麽?一會問問他


    “你在這裏做什麽?”肩膀,忽然搭上了一隻濕漉漉的手,兩根手指豎起,在趙粉的反擊動作準備好之前點在了少女的咽喉處。


    “趙趙粉?”他的聲帶如撕裂般嘶啞,如果不是粉兒姐全神貫注於觀察身周情況,她都聽不清楚溫良的咬字。


    “對,魏紫,我是趙粉,能不能先把手放下。”溫良的舉動帶著極大的惡意,他放在趙粉喉嚨處的手指正好將喉結夾在中心位置,同時用膝蓋將趙粉的腿抵在床邊,以防對方使力反撲。


    “迴答我,你在這裏幹什麽?”趙粉感覺到手上的力道更緊了,溫良的另一隻手也環繞住了她的脖子,肘部肌肉的力道讓趙粉的唿吸變得困難起來,她艱澀張口:“隻隻是來你的房間.看看你.怎麽樣了。”她不得不開口解釋,因為她居然在溫良的身上感受到了殺意?感受他人的氣場是一項需要長時間練習的本領。


    但目前來看,想感受溫良的氣場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他的殺氣與暴虐隻差一個液化的步驟就能變做汪洋大海。


    念毫不留情的以刀刃的形態劃過溫良的手臂,趙粉感受到脖子上力量的消失迅速轉身站定,她的目光移動到溫良的身上,忽然覺得剛才他床上和牆上的東西也隻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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