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翎眸子還是緊緊閉著,慕止修看了看天色,快到時間了,便開始換戰袍,即使是換戰袍,慕止修的視線也沒離開葉雲翎一下,一個躺著,一個站著,相對無言。


    直到楚詢敲門低聲道:“爺,您該出發了。”慕止修這才擦了擦眼眶的濕潤,從戰袍上扣下一枚紐扣,半跪在床邊,放進葉雲翎的掌心:“阿翎,待我歸來,你再給我親手縫上去,答應我,醒過來。”


    剛擦幹的眼眶再一次滑落淚珠,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鍾愛之人還生死不知,自己卻要奔赴一場兇多吉少的戰役,不為自己生死,隻因害怕鍾愛之人睜眼後,尋不到自己的失落。


    慕止修若再不出發,就要趕不及大部隊了,楚詢隻得再次出聲提醒:“爺,大軍應該已經抵達城門口。”


    慕止修收了情緒,最後眷戀地看了一眼葉雲翎,終於下定決心轉身離開。而他沒注意到的是,葉雲翎落入鬢角的淚水。


    慕止修一開門一股夜裏夾著寒涼的夜風吹了進來,身後卻是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楚詢抬頭一看,激動之餘連忙單膝跪地:“屬下見過王妃!”莫凡在看到葉雲翎的那一刻,眸中閃過意外,片刻恢複正常,隻是抱拳一禮,沒有說話。


    慕止修僵在原地不敢轉身,他突然有些害怕,他害怕這是錯覺,害怕這是一場夢。葉雲翎淚水根本抑製不住,緊緊地抱著慕止修,話也說不出來。


    慕止修和她說的那些話,她全都聽到了,她想迴應他,但那時葉雲翎想,既然出征已經無法改變,自己又何必挽留,讓他為難呢?


    但直到方才,慕止修離開的那一瞬,葉雲翎再也忍不住了,翻身下床,緊緊抓住麵前這個男人:“修,別走。”葉雲翎哽咽著說出三個字。


    聽到這一聲低喚,慕止修終於轉身了,他確定這不是夢,若是夢,他寧願不再醒來。慕止修緊緊地把葉雲翎擁進懷裏,思念的一吻纏綿而深情,混雜著鹹鹹的淚水,滑落在唇角。


    楚詢知他們失而複得,必定有太多思念要傾訴,貼心地關上了門,莫凡看了關著的門:“派人去給皇上傳話吧,厲王爺直接在十裏亭與大軍匯合。”


    楚詢竟沒有絲毫質疑莫凡的話,轉身便去執行了,寂靜的夜,莫凡輕咳了兩聲,守在了門口。


    葉雲翎在慕止修寬厚有力的臂膀中漸漸平複了心情,一抬眸便看到了慕止修的眸子裏真摯而深沉的愛意,但葉雲翎卻不是很高興,反而有些落寞地垂了眸子。


    慕止修察覺到葉雲翎的情緒,托著葉雲翎的肩膀,半蹲著身子,仰視葉雲翎,問道:“阿翎,你在質疑什麽?或者說,你為什麽不信任我?”


    葉雲翎眸子裏的淚珠還沒擦幹,吸了吸鼻子,把慕止修拉起來,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慕止修的胸膛:“修,你愛的真的是我嗎?”


    慕止修失笑,揉了揉葉雲翎亂蓬蓬的頭發:“傻丫頭,從頭到尾,我愛的隻有你。”


    葉雲翎腦海中迅速閃過一下熟悉的感覺,她還來不及捕捉,這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抱著慕止修的葉雲翎明知這是甜言蜜語,卻還是落下欣喜的淚水,高興歸高興,葉雲翎已經決定在今日把一切都說明白,若慕止修心中真的隻有她,那她會等他,若不是,便一走了之,江湖路遠,終有她的容身之地。


    但葉雲翎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因為她舍不得離開,即使慕止修哄她騙她,隻要是修說的,她都願意相信。


    葉雲翎就這樣埋在慕止修的胸膛上,聽著慕止修強有力的心跳:“修,每次你看我,我都感覺你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而那個人才是你深愛的人。”


    慕止修沉默了,他不知該如何講給她聽,如何告訴她,其實從頭到尾的那個人,都是她。但這份沉默卻讓葉雲翎唿吸一窒,良久才試探開口:“修,騙騙我也好。”慕止修察覺到葉雲翎抱他抱得更緊了。


    慕止修聽著這麽卑微的話,心疼地攬著葉雲翎,一把抱起來,就坐在了床上,而葉雲翎坐在他的腿上,慕止修盯著葉雲翎,四目相對:“阿翎,你聽著,我從沒把你當做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我慕止修唯一愛著的人,但有些事,或許是太過痛苦,所以你選擇了選擇了遺忘。”


    葉雲翎雖然沒怎麽聽明白,但還是點點頭:“可是我——”葉雲翎說著頓住了,她本來想說自己根本不是這個葉三小姐,但話到嘴邊卻又發現太過玄乎,又有誰會信呢。


    葉雲翎就這樣噤了聲,慕止修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阿翎,沒什麽可是,你隻要記得,在我麵前,你無需小心翼翼,在我們的愛情麵前,你也無需這般卑微,從現在起,關於我們的愛情,你總有百分之百的決定權,我隻有服從這一條,好嗎?”


    葉雲翎的眼睛亮了亮,勾住慕止修的脖子,破涕為笑:“真的嗎?那就是說隻有我能不要你,你不能不要我嘍?”


    慕止修失笑,這傻丫頭,笑著刮了刮葉雲翎的鼻梁,順勢一吻,葉雲翎愣了一下沒有反抗,生疏地迎合著慕止修,這樣的感覺,甜甜的,還帶著一種莫名的熟悉,葉雲翎笑著想。


    “爺,大軍已經在去十裏亭的路上了,您該出發了。”楚詢的聲音再次響起,慕止修輕輕拍了快入睡的葉雲翎:“阿翎,我走了,照顧好自己。”隨後附耳道,“賢王可信。”


    慕止修正要起身,葉雲翎拉住他的袖子:“我送你。”說完,一骨碌爬起來,在衣櫃裏刨了刨找出一身簡單的長裙,隨意把頭發在腦後一束,未施粉黛,便有天然去雕飾的風韻,準備好一切,笑問道:“怎麽樣。”說著還原地轉了一圈兒。


    慕止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搖搖頭,隨手摘下她前幾日用過的幕離,仔細戴上,才心滿意足道:“這下可以了,走吧。”說著牽起葉雲翎就出了房間,莫凡和楚詢正在門口候著,慕止修吩咐道:“楚詢隨我去十裏亭,隨行保護王妃,莫凡留守王府。”


    莫凡應是,因一直低著頭,葉雲翎又一心撲在慕止修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莫凡眸子裏的複雜。


    慕止修在楚詢的攙扶下出了王府,馬車已經在門口備好了,等他們到的時候,大軍也剛到不久,慕止修牽著葉雲翎來到眾人麵前,華乾親自來送三軍出征,上前慈祥地笑著扶起慕止修夫婦二人,道:“修兒,萬事小心。”此時的華乾,倒更多的像是一位牽掛兒子的父親了。


    慕止修點點頭:“臣謝皇上關懷。”說完就看向葉雲翎:“我去了,等我迴來。”葉雲翎點點頭:“紐扣之約,你不許食言。”


    華乾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布條,看了看麵前難舍難分的二人,最終把布條交給了葉雲翎:“南城臨近沙漠地帶,風沙極大,王妃給厲王戴上吧,他眼睛不好。”


    葉雲翎知無法推辭,便笑著接下了布條,慕止修很配合的微微彎腰,葉雲翎故意放慢速度緩緩的係上,她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出征時間已經拖了一個時辰,不能再拖下去,慕止修最後抱了抱葉雲翎,轉身在楚詢的引路下走到戰馬旁,賢王適時遞上一個麵具,葉雲翎瞟了一眼,腦海中的熟悉感和那種一閃而過的切身感覺也愈發強烈。


    慕止修接過戴上,是一個新做的青麵獠牙的鬼麵具,慕止修戴上麵具,翻身上馬,拍了拍馬脖子,似乎很是懷念這樣的感覺,黑色的絲帶在腦後飄揚,慕止修的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少年將軍的英姿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而同行出征的賢王,也戴上了麵具,戴的正是慕止修早年征戰所戴的半臉麵具,理由是身子弱,麵色不好,若三軍前露出,難免動搖軍心,也不是什麽大事,皇上也未曾計較。


    一般來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這次,大軍都出發了,糧草卻還沒上路。葉雲翎看著隊伍遠去,不由蹙眉,十裏亭處的風不小,葉雲翎的幕離被上下吹拂著,她不知的是,華瑾安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著她。


    迴去的一路上,葉雲翎都憂心忡忡的,呆在王府的莫凡也是魂不守舍,就這樣,思緒都在九天外神遊的兩個人咣的一下,撞到了一起。


    葉雲翎一抬頭,莫凡竟變成了賢王華允柏,那戰場上的賢王豈不就是莫凡?葉雲翎正想著,華允柏退後兩步:“臣弟見過皇嫂。”葉雲翎冷淡疏離地點點頭,便沒有理會,要迴屋去,華允柏連忙叫住:“皇嫂不給臣弟一個辯駁的機會嗎?”


    葉雲翎本想一口迴絕,但想著慕止修這般安排,想必是信任他的,楚詢見葉雲翎還有猶豫,上前道:“王妃的話屬下已經帶給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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