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侯府滿門被滅,謝聽白也隨之丟了世子的身份,已經徹徹底底成了秦王府的二公子,從此往後,可以毫無顧慮地展現自己的風采,實現自己的抱負。


    但謝聽白拒絕了,葉雲翎的書房內此刻隻有他們二人,準確地說是三個人,因為慕止修正百無聊賴地趴在屏風後麵供人小憩的床上。


    謝聽白收起了所有的偽裝,認真地看著謝聽白,一雙桃花眼這次沒有了笑意,裏麵即使倔強和執著,眼底隱隱還有些放棄某種東西的決絕。


    葉雲翎在這場較量上敗下陣來:“小白,你確定你要繼續這樣紈絝下去嗎?你要知道,隻要你想,秦王府沒什麽可怕的,你已經為候府舍了幾十年的大好年華,我希望你後麵的日子能為自己而過,追求你一直以來的目標。”


    說著,葉雲翎拍了拍謝聽白的肩膀:“小白,路你自己闖,後盾一直在。”


    謝聽白笑了,笑得沒心沒肺,隨意就坐在可桌子上,拿起一根毛筆擺弄著:“好了哥,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但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管他別人對我什麽評價,我但求於心無愧。”


    說完,謝聽白跳下來拍了拍手:“更何況,反正我的名聲早就壞透了,頂著這個浪蕩公子的名聲我還好辦事呢。”說要就揮了揮手出去了。


    慕止修這才從後麵走出來,葉雲翎長歎一口氣,愁眉不展地坐在桌子前麵,盯著謝聽白方才擺弄過的毛筆發呆。


    慕止修搖搖頭,站在葉雲翎身旁,攬住她的肩膀:“阿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可以照顧他的人生,但不能規劃他的人生。”


    葉雲翎坐著剛好抱住慕止修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腰側:“修,道理我都懂,我就是不忍心小白每次隨我入宮,都被那群屍位素餐的人另眼相待。”


    慕止修知道葉雲翎想說的很多,隻是溫柔地看著她的頭頂,葉雲翎眼神迷茫,陷入迴憶,良久又道:“小白不是沒讀過帝王之學,文韜武略,他不輸於任何人,若是出生在平常家,小白早就光耀門楣,堂堂正正為官為民,大展鴻鵠之誌了。”


    葉雲翎心裏藏著很多話,從未向人傾訴過,趁著此次一會兒迴憶一會兒陳述,慕止修攬著葉雲翎的手臂緊了緊,他一直知道,葉雲翎一個女子,要獨自撐起諾大的秦王府有多困難,但他沒想到,她不怎麽寬厚的肩膀,竟承受著如此多的擔子。


    葉雲翎察覺到了慕止修的動作,輕聲安撫道:“修,所幸我現在有你。”說著抱著慕止修腰的手臂也緊了緊,慕止修沉默片刻,鬆開葉雲翎,蹲下身,仰視著葉雲翎,細心地擦去葉雲翎已經幹了的淚痕:“阿翎,你不是一個人,以後的一切,讓我陪你承擔,好嗎?”


    葉雲翎眉眼含笑,點點頭,輕巧地低頭在慕止修唇上印上一吻,如蜻蜓點水,轉瞬即逝,慕止修被葉雲翎突如其來的主動怔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葉雲翎便已經逃之夭夭了。


    慕止修摸著自己的唇,這好像還是葉雲翎第一次當著自己的麵這麽主動,而不是偷偷摸摸地訴衷腸,想著想著,慕止修就這麽蹲在原地傻嗬嗬地樂著。


    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了幾日,一天早晨,慕止修突然興奮異常,拉著葉雲翎道:“阿翎,你知道嗎?師父迴信了,今晚他就到京城,城郊有處宅子空著,我隨師父布置布置,三日後我們就在那兒請師父認證成婚。”


    葉雲翎想也不想拒絕道:“我不。”慕止修再接再厲:“阿翎,我上無父女,僅有師父一人,你與我一般,為何不呢?”


    葉雲翎還是拒絕:“不,我不願。”慕止修這下慌了,連忙拉住葉雲翎,焦急道:“阿翎,你不願與我成婚!?”


    葉雲翎也著急了,搖著頭:“不是,哎呀!”葉雲翎氣的直跺腳,“你個呆子!”葉雲翎說完,臉紅著跑到一旁,慕止修還是一臉迷茫。


    葉雲翎氣急敗壞地又幾步走到他麵前:“結婚這種事一輩子就一次,怎麽能這麽草率!”說著委屈地低下頭:“我不是愛慕虛榮,而是——唔”


    還沒出口的話被慕止修的唇堵在了喉嚨裏,慕止修終於聽到葉雲翎的許諾了,這句話他會記一輩子,他家的阿翎和他說——這輩子隻結一次婚,那就說明阿翎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若葉雲翎知道慕止修的想法,一定會吐槽他的腦迴路。不過葉雲翎顯然沒那個心思猜他的想法,因為在那一刻她的身體突然緊繃,本能地想要反抗,隻是慕止修的氣息一如既往地讓她心安,這才漸漸放鬆了下來,嚐試著迴應和享受這一刻的放肆。


    一直以來葉雲翎都覺得這份愛很虛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從第一次那樣戲劇性的臉麵,再到那場燈會的並肩作戰,在之後自己又傷在他的劍下,尤其是生死之後的三日情侶,這一切都那麽難以置信。


    尤其是慕止修突然說要結婚,她雖不反對,卻總覺得心裏沒底,但現在好像突然踏實了。因為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慕止修在乎自己,會喜己所喜,憂己所憂。


    二人緊緊相擁,但葉雲翎還是在糾結婚禮的事情,一場難忘而盛大的婚禮是每一個女孩子都想要的,她也不例外。


    “修,待天下安定——”葉雲翎話還沒說完,就被慕止修磁性而堅定的聲音掩蓋:“我們解甲歸田,到時春風十裏,紅霞西布,你青絲綰就,我再娶你迴家。”


    葉雲翎整個人都掛在慕止修的身上,自從慕止修來了王府,葉雲翎就退了這個院子的所有下人,所以便不怕被人發現她女扮男裝的事實了。


    不過——秦王有斷袖之癖卻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讓多少達官貴族不齒,又讓多少妙齡女子芳心碎裂,更是讓不少富家公子揚眉吐氣,抱得美人歸家。


    葉雲翎才不管別人說什麽,也懶得管,和慕止修又膩歪了一下午,慕止修才依依不舍地前往城郊找師父,而葉雲翎處理了一會兒無心閣事務,便上床歇了。


    大床上葉雲翎誰在裏麵,中間是一個長長的枕頭,代表著楚河漢街,葉雲翎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看著這樣的布置,傻傻地笑著,夜越深,葉雲翎越是了無睡意,便起身披了件單衣隨意走動。


    不覺走到了祠堂,葉雲翎站住了腳步,跪在蒲團上上了香,隨後靠著柱子坐在一旁:“父王,母妃,翎兒要結婚了,就是上次和你們說過的慕止修,他對我很好,也救過我的命。”


    葉雲翎眼眶中隱隱有淚光閃爍:“爹,娘,女兒不孝,不能手刃仇人,替你們報仇。每每午夜夢迴,我都會猛然驚醒,那時我真想砍了他慰籍你們的在天之靈,但我明白,我不能。死了他是小事,但江山易主,必定動蕩難安,百姓何辜,要遭此劫難。”


    晶瑩地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掛在下巴沒有掉落,葉雲翎胡亂擦了擦淚珠,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繼續說道:“爹,娘,你們會祝福我的對不對,等改日,女兒就帶他來拜見你們。”


    說完,葉雲翎抖了抖衣服,整理了儀容,對著那塊無字排位行了跪拜之禮,又對著列祖列宗恭恭敬敬一禮,這才轉身走出祠堂。


    一處祠堂,就看見謝聽白正站在門口,一臉不可置信,呆呆地看著葉雲翎,看樣子,他聽到了葉雲翎所有的話。


    葉雲翎一低頭又看見謝聽白手裏拿著的玉佩,正是先秦王生前的那塊,也是葉雲翎一直以為丟失在最後那一戰的那一塊。


    葉雲翎一把拿過,緊張問道:“小白,這是哪兒來的?為什麽會在你手裏!?”


    謝聽白那有心思迴答她的問題,雙目通紅,指著先秦王和秦王妃的排位,低吼道:“你告訴我,葉伯伯和葉伯母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兇手,你知道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報仇!”


    葉雲翎知道謝聽白現在情緒激動,什麽都聽不進去,便也不開口說話,隻是一手拿著玉佩,一手拉著謝聽白迴了書房。


    一路上謝聽白也冷靜了許多,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


    葉雲翎再次問起了這玉佩的來曆,謝聽白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地答道:“這是我爹讓我交給你的,葉伯伯在出征前就留給他了,並說他死後就把玉佩交給你,那時你剛迴京他就想給你,後來看你太過傷心,就沒忍心。加上這些年我爹做事一直謹小慎微,生怕出差錯,便把玉佩的事忘在了腦後,這次金蟬脫殼,我爹才突然記起。”


    空氣再次安靜,二人又一次沉默,又同時開口:“你——”葉雲翎見謝聽白也要說話,便閉了嘴聽他說。


    謝聽白試探道:“你從小到大,都是女兒身?”葉雲翎頭頂三道黑線,這孩子問題怎麽也問的這麽嚇人,搞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手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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