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尹月明心中已經有了選擇,第二天便換了官服走出家宅。


    “放肆!”在皇後的侄子,此次賑災的欽差——王莫磊驛館的房間傳出杯子碎裂的聲音,和怒喝。尹月明正跪在地上,毫不退讓地諫言道:“大人,災民越來越多了,水患現在隻控製住了這一片,因為當時做工的問題,其他節段的水患還在反複,災民已經越來越多了,長此以往下去,朝廷難免得到消息,到時候,下官的人頭落地是小事,大人也怕烏紗不保啊!”


    尹月明句句實話,葉雲翎尚且不知其他節段水患因為王莫磊貪汙的問題還在反複,否則當晚怕是就衝進驛館收拾他了。


    王莫磊神情莫測,切齒道:“你是在威脅本大人了?你信不信本大人現在就讓你人頭落地?”


    尹月明俯首磕頭:“若能保大人烏紗,下官死而無憾!”尹月明大小也是個朝廷命官,這點兒彎彎繞繞他還想的清楚。


    王莫磊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一臉煩躁地把尹月明轟了出去,尹月明看著關上的房門,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看樣子,王莫磊還是不鬆手。


    第二天,尹月明大早就起來愁眉苦臉地想辦法,奈何人微言輕而一籌莫展。有心無力的感覺讓他很心煩,不覺出了宅院,便覺得今天似乎不一樣了。


    尹月明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便發現驛館門口已經在派糧了,尹月明喜出望外,幾步跑過去,缺發現粥隻漂浮著幾粒米,其他東西也都沒有。


    葉雲翎目的就在這兒,她必須讓王莫磊派糧,即使是裝樣子。剛開始王莫磊還派糧,派了不到兩個月就慢慢停了,說是災糧已經分到了附近治理水患,留下的已經沒有了。


    這一停就是將近兩個月,葉雲翎已經傳信給藺遠相助,但江湖人根本不能出麵,一旦出麵就必須管到底,但沒有哪一個組織有能力管控這麽一片災民。


    同時江湖本就與朝廷不對付,長此以往,饒是藺遠怕是也壓不住江湖人的不滿。


    所以終究還是得官府出麵,然後再暗中幫忙,先借此機會緩一陣子,等自己迴京再從長計議,因為信長縣的萬民書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葉雲翎雖然不能再耽擱迴京的日子,但已經留了人,待寫出萬民書後快馬暗中送進京城,無心閣還做得到。


    看著清湯寡水的粥,尹月明再次陷入惆悵,落寞地迴了家宅,一進門就發現自己家已經有人等著自己了。


    來人正是藺遠的手下:“你最好安靜聽著。”尹月明經過葉雲翎的鍛煉,已經對這樣的場麵有些抵抗了,轉頭關了門,點點頭,便坐在了一旁。


    來人又道:“我奉藺盟主的命令來助你賑災,災糧已經在來的路上,今晚就能到,這些糧食以什麽借口放出去,就不歸我管了,總之不要出現江湖人的影子,否則——。”


    尹月明早在那人說到糧食的時候就激動萬分了,連忙答道:“多謝盟主,多謝多謝,每個縣衙都有糧倉,下官可以用糧倉存糧的名義放出去。”


    那人淡淡說道:“盟主幫的是百姓,不用你謝,你如果想做好事反惹得一身騷的話。你的辦法倒是一個好方法。”江湖人一向看不慣朝廷的官員,一天憑著一張嘴,坐享榮華富貴,缺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尹月明這才反應過來,如果這時候說是有縣衙的糧食,那為什麽早不派?本就擠壓的民憤怕是會更高,到時候自己可不就是罪人了嗎?


    第二天一大早,尹月明就從城外推著一車糧食來了驛館門口,聲稱這是欽差王莫磊從周邊調來的。尹月明不擔心王莫磊會不滿,因為事兒是他做的,東西他出的,功勞卻給了王莫磊,王莫磊沒有理由拒絕。


    不出所料,王莫磊顛兒顛兒地跑出來,說了一番官話,臉不紅氣不喘的承了這飛來之功。


    葉雲翎已經暗中迴府了。心中記掛著信長縣的災情,一時有些坐臥難安。


    距離解除禁足還有兩天的時候,葉雲翎收到了信長縣傳來的消息,讚歎這個尹月明還有點兒腦子,便也放下心了,現在京中的局勢也不容樂觀,葉雲翎已經打定主意要去賑災,那自然得把大本營安排好。之後就等著禁足結束,反正局已經布下,便按部就班下棋吧。


    柳江自落水以後,墨睿軒就經常去宮裏看她。柳江還是一如往常,對墨睿軒沒有半分熱情,隻是恪守著一個宮妃對皇帝該有的尊重,柳江也曾愛過,但心寒了就不會再暖了。


    “瑾姑姑,皇上在來的路上了,請娘娘梳妝梳妝準備接駕吧。”禦前太監劉公公諂媚地跟柳江身邊的姑姑通風報信。


    瑾姑姑從腕上褪下了一枚鐲子,便給了劉公公,隨後告知了柳江。柳江淡淡地應了一聲,頭發簡單地挽著,便跪到了自己宮裏的小佛堂,墨睿軒很快到了,柳江起身微微一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墨睿軒免了柳江的禮,柳江便一言不發,重新跪在佛前,柳江的身上常年都帶著淡淡的藥香,讓人心情平靜,墨睿軒也靜了良久,才歎了一口氣,喚道:“江兒。”


    柳江撚著佛珠的手頓了頓,隨即恢複了正常,頭也沒迴,平靜道:“皇上認錯人了,臣妾是柳妃,不是江兒。”


    墨睿軒幾步走到柳江身邊,想要拉起柳江,終究是伸了伸手,沒有動作:“江兒,你還在怪我嗎?”


    柳江俯身磕了頭,便起身離開了墨睿軒:“臣妾不敢,江兒與阿軒早在三年前就雙雙死了,皇上莫再認錯人了,站在你麵前的隻是柳妃柳江。”


    墨睿軒聞言喝到:“放肆!”柳江迴身跪倒:“臣妾不敢,冒犯皇上,請皇上治罪,臣妾絕無怨言。”


    墨睿軒態度又軟了下來,上前欲扶起柳江,柳江卻是避開了他的動作,墨睿軒隻得訕訕地收迴手:“江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墨睿軒姿態已經很低了,他沒有用朕,而是我。


    到了這個時候,柳江也不再管他的稱唿,叫瑾姑姑端了幾盤糕點,道:“皇上今日來尋臣妾有何事嗎?臣妾身體還沒恢複,尚且無法侍寢,請皇上見諒。”


    墨睿軒吃了塊糕點:“還是一樣的味道,江兒這兒的吃食也不同別處。”柳江聞言淡淡看了眼瑾姑姑,沒有說話,墨睿軒繼續道:“你身體還沒有恢複,怎麽就又開始禮佛了?”


    柳江雙手合十,淡淡道:“迴皇上的話,臣妾在為曲作縣的家人祈福。”說完斂了眸子,神色哀傷。


    墨睿軒神色黯然了些:“你怎不早與我說,我把他們二老接到皇宮裏來住不就行嗎?”


    柳江扭頭看向他,眸子裏是盡是陌生,疏離到:“你果然不再是阿軒了,他心中有信任,有百姓。”說完,就斂了衣服去榻上睡了,墨睿軒坐在一處食不知味地嚼著糕點,最後讓瑾姑姑打包送去了禦書房。


    墨睿軒小心翼翼地走到榻邊,看著柳江睡著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喃喃道:“江兒,朕真的變了嗎?”說完就扭頭迴了禦書房,在他離開的那一刻,柳江眸子裏的眼淚悄然滑落,她摸了摸身旁冰冷的睡榻,擦了淚,寫了紙條——完成,便交由瑾姑姑送出去了。


    瑾姑姑迴來後,撫著柳江的背,語重心長地說:“不想繼續這樣,就同主子說,主子定不會為難你,但你若做,就要踏踏實實完成主子的任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柳江點點頭:“姑姑,我明白,你放心吧,墨睿軒多疑,這隻是我的策略。”瑾姑姑安撫地拍了拍柳江:“那就好,你要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果不其然,墨睿軒的聖旨第二天就來了,派葉雲翎往信長縣賑災,但卻是協助王莫磊。


    葉雲翎一邊吩咐下去準備注意事項,一邊看著那個聖旨沉思。謝聽白忙活著讓把藥什麽的都帶全了,還要從無心閣調暗衛,嚴密防護,葉雲翎見狀笑道:“小白,不至於吧。”


    謝聽白迴頭坐在凳子上,鄭重道:“至於,你必須把這些帶上,墨睿軒不會隨隨便便讓你離開他的視線,現在竟然主動讓你出去,就算是有我們的推動,但誰知道他有沒有打別的什麽主意。”


    葉雲翎還沒說話,謝聽白就繼續道:“再說了,信長的情況我也多少聽說了,那一點行差踏錯,起了民憤,你一個人怎麽應付得過來。”


    葉雲翎攤攤手:“我不過是去協助的,民憤起了又和我什麽關係。”葉雲翎當然不會真的去當擺設,這麽說也隻不過是為了讓謝聽白寬心,謝聽白還要在京城盯著,時局瞬息萬變,葉雲翎不能家中無人。


    傍晚葉雲翎就啟程了,一切都是按照謝聽白的安排,隻不過明麵的人少帶了些,畢竟墨睿軒還盯著呢。


    走了兩天,一路上還算順利,隻不過快到信長縣的時候,葉雲翎就察覺了不對勁,似乎有人在刻意引導災民,災民的心理現在很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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