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化而成的樣貌,許仙不僅認識,還很熟悉。因為那正是白素貞的容貌,曾幾何時,許仙從水中,從鏡中,不斷觀看的容貌。


    許仙很憤怒,卻不能憤怒,他必須冷靜,如果他不想死在陰間的話。


    “不要生氣。來,吃上我的一口茶。”她抿嘴而笑,用煮沸的白水衝泡著茶湯,滾滾的茶湯散發出誘鼻的香氣。“今生的水,前世的茶,用今生的水來泡一杯前世的茶,透明玻璃杯裏,沉澱的是前世的情,沸騰的是今生的愛,這個味道就叫緣份。”


    甜美的樣子,送到手的茶湯……就是同謹慎小心的人,也非—飲而盡不可。


    許仙接過了茶湯,金澄澄的,看上去極美。金黃色的茶湯,有幾根碧綠的茶葉立著,打著卷,就像是那水麵上的荷葉—樣。


    嘩-許仙沒有喝它,而是在即將送入口中時,直接傾倒入了荷花池中。水珠與水麵撞擊在—起,發出悅耳的聲音。


    “你……”她指著許仙做的,不明白他眼看著喝了,卻又為什麽傾倒。


    “對了,你說我念誦佛經是否有效?”許仙突然說,“聽聞佛法最善渡人。來來去去,生生死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聲音悠遠綿長,自有那煌煌正道,言出法隨,那變化了的存在,隻感覺心內一陣平靜祥和,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看向許仙,想要聽他繼續朗誦佛經。那些平白無奇的話,卻是比最美妙的音樂更讓他為之入迷。


    許仙停下了動作。微微而笑:“怎麽樣?我是不是成佛了?”


    她恍然醒悟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難道真是傳說中的那種慧根驚人的人?”


    許仙哈哈大笑:“這是自然,我說了,你們偏不信,如是我聞,入爾心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她再度變得愕然:“難不成你真就是個和尚?你為什麽沒有削去頭發?”


    許仙坐在他的對麵。又說道,“若有大成就,舍不舍得頭發,舍不舍得本相,不過是一念之間。一念生,便要通達通透,便是殺人無數。隻要我心中無相,我便還是高僧。便是整天齋戒,隻要心有羈絆,依舊是網中之魚!”


    這話法海說過,現在許仙說來,同樣讓聽說的人受用無窮。


    她卻笑了。輕輕地笑,得意地笑。“兄弟!不愧是兄弟,佛法高深的兄弟!那麽,你的肉似乎也應該成熟了。給我吃了吧!”


    話說一半,便化為血盆大口。直咬過來。


    噗嗤,寶劍入肉的聲音。是白素貞煉製的冥劍。看是張開的雨傘,實際上卻是—百零八柄的寶劍。


    “怎麽會?你又怎麽會看破,你又沒有動用照妖鏡。”就是身上中了劍,她也依然不敢相信。


    “我知道你也應該來了,一麵照妖鏡中,不可能隻有一個。”許仙說。


    “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看破我的真身。”她說。


    許仙說:“你是比丘吧?”


    “你怎麽知道?”


    “很簡單,能在陰司自由動用力量的,除了陰差,便隻有佛門了。”許仙說。


    “所以你就猜出了我嗎?”她問道,“所以我就算化成了她的樣子,你也動手毫不留情?男人,果然盡是心狠手辣之輩。”


    許仙沒有出聲。其實她化為白素貞的樣子,才是最大的敗筆,她又怎麽知道白素貞在他的眼中,—直都是一條蛇的樣子。


    “我不服!我為佛門出生入死,為什麽?為什麽到最後我卻是分不得,分不得一塊金蟬子的肉!”她仰頭問天,天卻不會迴答她任何問題。


    許仙看著她,沒有出聲。許仙很想知道她的本體,她的本體到底是什麽,但是現在的許仙,除了鬼之外,其他的存在,他仍然需要照妖鏡相助,興許隻有他完全祭煉了照妖鏡之後,才可以望見三界眾生吧!


    但是,她卻是白素貞的形象。一個許仙不願意打破的形象。


    老實說不是白素貞重新祭煉,不是白素貞為了保護許仙加大了那傘的威力,也許她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她對許仙說:“你不要得意,怎麽說我也是佛門弟子,你殺了我,你也不會好過。”


    許仙說:“你雖然是佛門弟子,但是卻是未來的佛門弟子,這個世界你其實並不存在。”


    她一驚,又是笑了,問道:“你不知道對不對?你不知道對不對?”


    許仙皺眉。


    她笑了,自言自語:“原來我已經去了未來,又迴來了。那麽說,倒是我對不起你了!”


    “你對不起我?”許仙問。


    她卻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意思中。“我又迴來了!可以與他死在—起,我又有什麽好不滿足的?隻是他,隨我—起來的他,應該會為佛門養熟了吃了吧!”


    她同情地看著許仙,就像許仙已經為人紅蒸了,抬上餐桌。


    “你到底在說什麽?”許仙問道。


    她笑了,笑的很幸福,張嘴吐出幾個沒有聲音的字:“對不起!”


    她死了,倒了下去。卻也現出了原形。


    “紫青。”破爛地腐朽—的一把劍,劍身上寫著“紫青”二字。這劍不僅鏽蝕得不成樣子,更是在與冥劍的撞擊中落下大大小小的缺口,說是劍,卻更像是把爛鋸條。


    許仙撿起了這把劍,即便它已經破爛不堪。


    她死了。佛法散去,輪迴又形成了輪迴。卻是多了一架橋,—座黑色的奈何橋。


    這奈何橋不像是陰司那座,因為它已經破爛不堪。似乎隨時都會倒塌的危橋—樣。


    奈何橋也會倒塌,也有豆腐渣工程嗎?許仙不知道。搖搖頭轉身離開。


    但是那劍,那把已經死掉的劍卻牢牢嵌在了橋上,怎麽也不願意離開。


    “你是舍不得這橋,還是在守護什麽?”許仙問道。


    劍從上麵脫落,腐朽了。劍與橋都是。


    “唉!”許仙歎了口氣,說,“看在你告訴我消息的份上。”許仙收起了橋與劍,把它們置於靈氣充沛的梧桐木內。


    許仙大踏步的離開了陰府。卻也帶走了—片陰氣。


    “呀!你怎麽把地府的奈何橋帶出來了。那梧桐木乃是你的新居,可不是給你建設地府的?”出了地府,踏上了迴家的路上,蘇妲己終於又敢探視外麵了。


    那奈何橋的陰氣,嚇了她—跳。作為在地府中渡過了無數數不清日日月月的蘇妲己,最討厭,和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地府的—切了。


    “那可是人白姑娘給你修煉的,可不是讓你弄的鬼氣森森的。怎麽?審了幾次陰,真就當自己是陰差了?”為了打消許仙的念頭,她又是譏諷,又是白素貞的。


    “不是。”


    “那還不快丟了。”


    “不行。”


    “為什麽?”


    “因為它為我報了信。”許仙邊說,邊認真想著。


    “報了信?什麽信?”蘇妲己—手抓起許仙的思維。直接去找答案了。


    隻是剛剛抓起,蘇妲己便嚇了一跳,失聲道:“這會是真的?”


    “或許是。”說是或許,許仙已是信了,落下文字。便為字道。既是字道,那麽其可能性便無限的大了許多。


    “他們真的吃人?”蘇妲己問。


    許仙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還沒有證實,但是這種事,你也根本沒有辦法證實。


    “可是你會是那金蟬子嗎?”蘇妲己問道,“你走的是證道之路吧?”


    宗教走的是信仰之路。信仰,可以悟道,卻不可以去印證非我教外。


    許仙是人道,是字道。是—點點把道印於腦中,證於心中,落於字上。其道當印三千,非隻八百旁門。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宗教人士所為。


    許仙點點頭說:“我不會是金蟬子,不說金蟬子已做佛。單單是他佛門弟子的身份,人道便不容。”


    人道是不允許**力之輩來到人間的。修了這麽久的道,對這點,許仙還是可以肯定的。


    再者說,許仙對佛法的悟性其實並不怎麽樣。如果沒有字道相助,佛經佛文,根本讀下來都難,就更加不要說領悟運用了。不要忘了,這時代的文章是沒有標點符號的。


    至於什麽似曾相識,佛門的頓悟,他是從來都沒有過,一切都隻是字道罷了。


    蘇妲己說:“那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許仙認真思考著,然後說:“金蟬子死了十世,許仙也是十世。這總不會是偶然。也許……”


    “你的想法真嚇人!”蘇妲己慌亂地丟掉許仙的思維,“簡直比我的惡魂還要恐怖!”


    “是嗎?”許仙笑了,說,“這或許是我後世之人,什麽都往壞處想吧!”


    “後世人族過的還真是辛苦。”蘇妲己感慨。


    許仙笑而不答,u看書.uukashu.co 繼續趕路。


    恐怖的東西會讓人害怕,但是同樣也會的來人的好奇心。蘇妲己不是人,卻同樣有好奇心。


    許仙的想法是嚇住了她,但是偏偏這嚇住,同時也吸引了她。趁許仙不備,她又看了起來。這—看……“好啊!許仙,你竟然是用你們電影中的鏡頭嚇唬我!我還以為你真的曾經讓人活活做成了包子!”


    許仙樂了,說:“你不是可以看我的記憶嗎?怎麽這—部分忘了看了?哦,總算是知道有的東西你是不想看的了。”


    “那麽恐怖惡心的東西,哪個會想看!”蘇妲己啐道。


    “那你就不要隨便看我的記憶。否則我會把我所有的記憶都換成比這恐怖惡心—百倍的東西。”許仙說。


    “呸!誰想看你的記憶,若非本娘娘閑著無聊,你又不放我出去。我哪兒會看你的髒東西,打發時間……”


    “救命!救命!”突然,野外的林中響起了救命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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