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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易迴到自己的公寓時,向哲已經離開了,茶幾上堆著幾個精致的禮品盒子,想必是向哲帶來的。他實在沒有興致拆開來看,靠坐在沙發上,隨手扯開襯衣領子,煩躁地反手遮住額頭,虛虛地歎出一口氣。


    對葉之遙,恐怕從今以後,他欠的越來越多了。昨晚的失控,他始料未及,現在想起來漏洞頗多,他卻是疲於處理。向哲有句話說得很對,沾上葉之遙,他這輩子就安寧不了,這幾年的藕斷絲連,他花費幾倍的精力去圓一個又一個的謊。


    他好像把事情搞得越來越糟糕了……安易扒拉了兩下頭發,迴臥室裏拿了一瓶藥收進兜裏出了門。


    下樓的時候,向偉勝派過來的人已經在樓下了,見他從樓道裏出來立刻就迎了上去:“易哥,向總讓你去老宅一趟,大小姐昨晚迴來之後發脾氣了,這時候還鬧著呢。”


    安易點頭,去車庫開了車出來卻是朝著和老宅相反的方向駛去,留下麵麵相覷的兩人。


    “怎麽辦?就這麽迴去?”


    “先跟著他,估計又是去見那個女人了,順道去看看他做什麽,等會兒大小姐問起來也好迴話。”


    “行,真不知道易哥怎麽想的,大小姐也不醜啊,就脾氣差了點,他怎麽就看不上?”


    “死腦筋一個唄……”


    安易坐在中心廣場的地下停車場,拇指在手機屏幕上來來迴迴地滑了十多次也沒有撥出去。後麵停車位上站著兩個人,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嗤笑一聲,心一狠就按下了通話。


    葉之遙沒有想到安易竟然會打電話過來,拎著電話掙紮了好半天,還是敵不過心裏的那點期盼,接了。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她甚至隱隱地想哭,犯|賤的總是她一個人。


    愛情裏,果然陷得越深就越疼,就越容易犯|賤。


    “你到中心廣場來一下,我在a座的地下停車場等你。”


    如約來到那兒,葉之遙一眼就認出了安易的車,還是三年前的那輛,她和他一起去買的。車窗上沾了厚厚的灰塵,蒙蒙的看不太清他的臉。她走近,對著半扇車窗的肮髒塵粒,看著車後座的一件女式大衣苦笑——那不是她的。


    安易手裏夾著一支煙,車門都沒打開,從車窗裏扔出一個藥瓶來:“吃了,不要留種。”


    他說完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一踩油門就轟了出去,後麵很快有輛車追著出去,葉之遙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停車場裏,手裏死死地捏著藥瓶。胃裏湧起一陣惡心,她蹲下身差點吐出一口酸水來,嘴巴裏苦苦的,她恨得渾身發抖。


    所有人都覺得葉之遙行事潑辣,幫著發小搞定軟妹子,幫著親哥追到萌蘿莉,可她自己明白,哪有順風順水一世的人。原來,大坑在這裏等著她呢,摔了一個大跟頭,疼得人都快死了。她看出顧然對柳依的那點小心思,點出葉之遠對顧惜的小想法,卻獨獨栽在自己的愛情中,撞得頭破血流。糾糾纏纏這麽幾年,始終像是他暖床的工具,她當初怎麽就沒看透這個男人呢?


    扶著旁邊的柱子站起來,葉之遙將手裏的藥瓶猛地摜了出去,一字一淚:“我的孩子,就算是你留下的種,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麽沒資格選擇生下來?”


    **


    向家老宅在西山的半山腰上,盤山公路一圈一圈看得人頭暈。安易突然將車停在路上,轉身將後座上的大衣扔出了窗外,車輪一碾就過去了。


    他剛停好車,後麵跟著車上就跳下兩個人,其中一個手裏還掛著他剛才那件衣服。見他吃人的目光瞪過來,那人訥訥地解釋道:“這件衣服是前幾天大小姐讓我放進車裏的……”


    安易薄唇一抿,慢慢地勾出一個笑:“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扔?”


    幾人剛走進院子裏,從樓上就掉了個玻璃瓶下來。對於這種情況,安易已經司空見慣了,進屋之後也不急著上樓,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喝茶。不過三分鍾,向哲就眼圈紅紅地就從樓上衝下來了。安易抬頭看去,向偉勝踱步跟在她的後麵,對著自己搖頭歎氣。


    “安易,你就那麽喜歡那個賤|人?”向哲怒氣衝衝,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罵,“她就是個矯情貨,你看中她哪一點?**騷還是**浪?一個狐狸精就勾得你魂都沒了,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沒見過女人,才會將那個賤人看得那麽重要?”


    安易放下杯子,無所謂地聳聳肩:“不為什麽,就因為我不想順著你。”


    “那你就願意順著她、寵著她?”


    “我有沒有寵著她,你不是一清二楚?”


    向哲被噎住,她知道安排在安易身邊的人已經暴露了,但要她咽下這口氣也不太可能。小姐脾氣上來了,一轉身就朝門外跑:“你看我怎麽弄死那個賤|人!”


    安易臉色一變,上前就抓住她的肩,手腕一用勁就將她往沙發那邊摔去。向哲穿著十厘米的細高跟,搖搖晃晃站不穩一下子就跌進了沙發裏,錯愕地看著麵前怒氣滔天的男人。


    “你要是敢動她一分一毫,我就讓你死!”安易站在沙發邊,整個人像是籠在一片陰影中一樣駭人。


    《亞當與夏娃的生平》裏說:“我一切的敵意、嫉妒和憂傷都與你有關,因為我是為了你的緣故,才被摔下來”。


    那一刻,向哲似乎看到了那個一身戾氣的魔王撒旦,那一刻,安易就是個為了自己的“夏娃”而充滿噬人殺意的魔王。而他的夏娃不是自己,是葉之遙,她恨到骨子裏的葉之遙。


    向哲哭哭啼啼地跑上樓去,將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幹淨,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向偉勝示意安易坐下,兀自倒了杯茶,也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他其實並不看好這兩個年輕人,他年輕時也有好幾個女人,直至現在也依然有很多。向哲隻不過是他哥哥的遺腹女而已,當初大哥為了他被捕判了死刑攬下了所有的罪,大嫂生下向哲後就跑了,他也隻得接手撫養起來。他沒有孩子,所以對向哲的吃穿用度都按照著自己親生女兒來對待的。


    可實際上,他也隻是個商人而已,在商言商,他在意的仍舊是利益。因此,向哲從被他接手的那一天起的價值,無非就是長大後能嫁個好人家,為他帶來一筆可觀的效應。


    同時,安易鍾情葉之遙在他看來不是什麽壞事,不是還有個把柄抓在手裏麽?對安易,他一直半信半疑,有葉之遙這個籌碼,他當然不怕安易出現什麽異動。


    “哲哲的性格有點被寵壞了,你別太在意。”


    安易扯了下嘴角沒有說話。


    茶葉在茶水中打著旋兒,浮浮沉沉的,安易盯著直走神。不知道葉之遙有沒有吃下那盒藥,若是幾年前,他這麽對她說話,恐怕她會哭著暴打他一頓的吧,現在……才短短幾年的時間,徹徹底底地改變了兩個人,安易每每想起這幾年,整顆心都像是浸在冰窖那般地涼,涼得發痛。


    “明天公司有批貨要轉出去,你看著點。”


    安易迴過神來,呷了一口茶,聲音平靜:“天源新研發的藥品?”


    “嗯。”向偉勝點點頭,說到新產品,臉上帶了笑,“保健品銷路一向很開,這次投入了那麽多資金,接下來就看收益了。這個環節上有你盯著,我也放心些,這段時間就要辛苦你了,等到產品上市了,你也就輕鬆了。”


    “分內事。”安易點點頭,倒也沒有多說。


    “安易,”向偉勝眯著眼看了他一會兒,眼底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最終似是隱忍地開了口,“你一向是我信任的,如果……你應該比很多人都清楚我的脾氣。隻要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做事,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我年紀大了,哲哲自有我大哥的產業繼承,再加上我沒有子嗣,這麽大一攤子事總要有個人來挑的。”


    安易還是沉默著,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從院子裏出來的時候,安易一抬頭就看見了二樓陽台上站著的向哲。她見著安易一手扶著車門往上看,心頭喜滋滋地正打算原諒他昨夜和葉之遙的廝混,下一秒,他就毫不留情地上車離去,氣得她直接將手邊的花盆揮了下去。


    **


    葉之遙這次迴家,葉墨什麽也沒說,仿佛上次的大吵不曾發生過一樣。她多少有些赧然,每天話也不多,吃飯睡覺上下班都規規矩矩的。顧惜偶爾會來家裏吃飯,四個人坐在一張飯桌邊卻也和諧,可這平靜沒持續多久,沈嘉佳就迴來,頓時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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