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張美人可能有喜了?”孫清揚正執雙鳳金釵在發際左右比畫著,聽到霜枝的低聲稟告,銅花鏡裏她那張臉,頓時慘白如雪,金釵“哐當”落地。


    霜枝點了點頭,“是,奴婢聽儲秀宮的宮人說了之後,專程拿著坤寧宮的牌子去問,太醫說張美人時日尚淺,還不能確定,但八成是喜脈。”


    燕枝覺得蹊蹺,按理皇後娘娘聽了這消息應該高興,怎麽倒像是驚恐的神情?


    難道是擔心那個貌美如花的張美人有了身孕,會動搖皇後之位嗎?


    畢竟,張美人自上月得寵,可謂六宮之冠,除了初一、十五屬於皇後的大日子外,皇上幾乎隔一兩天,就會召她到乾清宮侍寢,風頭在六宮之中,無人能比,也難怪,這麽快就有了身孕。


    這宮裏頭,已經好多年沒有妃嬪懷孕的消息了。


    張美人有喜的消息若是傳出去,隻怕那些個妃嬪們都會急紅眼。


    或許皇後是擔心,怕那些妃嬪們聽到這消息,對張美人不利?


    燕枝將那枝掉落在地上的金釵拾起,輕聲問道:“皇後娘娘,張美人有喜的消息,因為日子尚淺,太醫還沒有定論,而且張美人交待他不要張揚,所以現在還沒有幾個人知道,若是您擔心,就讓太醫瞞著,等她胎像穩固了再曉諭六宮?”


    孫清揚已經恢複了常態,“去,你們召張美人到坤寧宮來,她有身孕的消息,千萬不能聲張,連太後、皇上那兒也得瞞著,不然,她就是死路一條。另外,再召了藿醫女前來,給張美人複診。”


    燕枝和霜枝以為她在說張美人懷孕之事張揚出去,會被其他妃嬪妒恨陷害,連忙應了一聲,召外麵的宮女去傳喚張美人前來。


    孫清揚想到張美人那清麗之姿,竟然會發生穢亂後宮之事,一方麵有些遺憾,另一方麵,她也深覺奇怪,因為發生了劉選侍等人之事後,她將三宮六院上上下下很是整治了一番,怎麽可能出現宮裏頭私自進了外男都沒有發現的情況?


    難道是張美人在浣衣局時惹的孽事?


    那也不能,她初次承歡,是要驗白綾的,怎麽可能已非處子之身?


    究竟她這一胎是怎麽懷上的?難道是皇上近日身子康複了些,隻是自己尚不知情?


    想到此,孫清揚心裏頭略安,不由憂喜摻半。


    之前所查劉選侍她們中毒,徐瀾羽所服百年老參裏摻毒之事,尚沒有什麽太多眉目,又出了張美人這檔蹊蹺,倘若真有穢亂之事,那這後宮之中,就得再重新梳理整治一番。


    孫清揚正左思右想,就見宮人們扶著張美人進來了。


    看見張美人盈盈下拜,腰身不盈一握,孫清揚都有些恍惚:這張麵孔,也會行那苟且之事嗎?


    張美人並沒有因為自己懷了身孕,恃寵生驕,依然如同往日一般,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禮,道:“臣妾叩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孫清揚的目光落在她石榴紅的百褶裙子上,那下麵,小腹仍然平坦,看不出半分有孕的跡象。


    她雪白的麵孔上,黛眉新綠,紅豔的嘴唇如一點櫻桃般可喜,玫瑰色的宮裝,眉眼間是水靈靈的嫵媚,發髻上一支嵌紅寶石金步搖,微微地晃動,晃得垂下的珍珠流蘇泛著細細的銀光,煞是奪目。


    往日清麗的姿容因為這濃豔燦爛的妝扮越發顯得動人。


    孫清揚端詳她片刻,輕歎了一口氣,揚揚手,“扶張美人坐下,你們全都退下去,本宮與張美人單獨說說話。藿醫女來了,讓她直接到暖閣來吧。”


    燕枝和霜枝愕然,這麽些年,除了有兩迴皇後與藿醫女談事情,從未讓她們迴避過,今個竟然為了張美人讓她們退出去,看來事情很不簡單。


    她們將那點疑惑放在心裏,和其他宮人一道欠身施禮後,退了出去。


    張美人見皇後屏退左右後,半天都不說話,心裏不由有些打鼓。


    難道,皇後知道了自己懷有身孕之事,不高興?


    可這後宮裏頭,都說皇後對妃嬪的身孕,比皇上還要上心,暖宮助孕的藥膳、補品,就沒讓三宮六院斷過,卻不知為何,皇上的子嗣一直乏力,難不成,皇後那些都是做給人看的?說不準,藥膳根本就是起反作用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什麽事,還真不能隻看表麵。


    張美人心裏正七上八下,準備找個由頭開口,就聽門外傳來了宮女的迴稟,“皇後娘娘,藿醫女來了——”


    她霍然起身,看著孫清揚道:“皇後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


    孫清揚冷眼瞧著她,“宮妃有孕,本宮著太醫複查,這有什麽問題嗎?”


    張美人勉強笑了笑,“臣妾這日子尚淺,太醫也說還做不得數呢,皇後娘娘從哪兒得知的?縱然要查,也等過些日子,脈像穩固了再說吧?”


    剛進到東暖閣的藿香,正脫下外麵穿著的大毛衣服,給孫清揚請安,聽到張美人此語,神色裏不禁露出愕然。


    孫清揚若無其事道:“藿醫女,你給張美人看看,她的喜脈如何?昨日太醫給她請平安脈的時候,說是探出喜脈,若果真如此,倒是宮裏頭的喜事。”


    藿香神色間的驚訝轉瞬即逝,她恭恭敬敬地道:“是,請張美人把手伸給微臣,讓微臣幫您看一看。”


    張美人卻攏著袖口,推辭道:“皇後娘娘,臣妾這日子還淺呢,再過些日子吧。”


    孫清揚略閉了閉眼,“張美人,藿醫女最擅長婦科,即使是日子尚淺,她也能一摸即知,這宮裏頭許久不曾有孩子了,你這一胎,本宮不得不謹慎。有了結果,本宮才好安排晉一晉你的位份。”


    張美人聽了此言,臉色露出喜色,“皇後娘娘所言當真?”


    孫清揚溫言道:“本宮幾時說過假話?”


    張美人喜滋滋地將手伸給了藿醫女,“是臣妾想岔了,臣妾以為皇後娘娘不喜歡臣妾這一胎呢。”


    孫清揚微不可見的倒吸了一口氣,淡淡一笑,“藿醫女,茲事體大,就有勞你好生給她看看。”


    藿香點點頭,神色凝重,半柱香的功夫,方才點了點頭,“娘娘,張美人確實像懷了身孕,從脈像上看,約摸有二十來天的樣子,而且美人這脈像應指圓滑,按之流利,入盤走珠,是喜脈裏最好的脈像,有這樣的脈,說明張美人氣血旺盛,胎兒健康。”


    張美人卻露出一絲驚訝,而後才是狂喜之色,“真是這樣啊,那太好了,托你吉言,我這一胎要是穩穩妥妥的生下來,定要請皇後娘娘好好謝你。”


    孫清揚臉上露出一抹灰敗和不忍之色,“若真是如此,本宮當然要好好謝謝藿醫女,還有張美人,懷了龍嗣,開枝散葉是有功於皇家的,隻是宮裏許久沒有孩子,你也不要聲張,等三個月後,胎像穩固了,本宮再曉諭六宮,晉你的位份,在這之前,切不可讓人知道,免得惹起爭端,傷了你腹中的孩子。”


    張美人自是滿口答應。


    孫清揚揚聲叫門外的人,“燕枝,你們進來,好生侍候張美人迴去,先免了她這些日子的請安,注意她的飲食,把她的份例按婕妤的走,但關於她有了身孕之事,一點風聲都不能露,連皇上那邊,也不能講。”


    張美人本已經施禮告退,走到門口,聽到孫清揚最末這一句,收迴腳來,奇怪地問,“皇後娘娘,為何連皇上也不告訴?”


    孫清揚張了張口,還是笑道:“皇上知道,隻怕會極為歡喜,但萬一沒到三個月就出現什麽意外,豈不讓他空歡喜一場?還是先瞞著吧,等胎像穩固了,再告訴皇上,不急這一時”


    看見張美人歡天喜地的走了,孫清揚又將左右屏退,苦笑著對藿香說:“若她這身孕是真的,那皇上?”


    藿醫女斬釘截鐵地說:“微臣前日才為皇上診過平安脈,可以斷定,皇上還沒有恢複,她肚裏的孩子,絕不可能是皇上的……”


    雖然估計到是這麽個結果,但唯一的希望完全破滅,孫清揚還是有些失望,半晌,她方道:“既不能讓她生下這孩子,又要掩人耳目,那隻好有勞你用藥上斟酌。”


    藿香明白,不能以淫穢宮闈的罪名處置張美人,不然,宮裏頭的人,就會知道皇上這些年已經不能生育,更不能讓張美人這一胎生下來,混淆皇家血脈,隻能不顯山露水的讓她落胎,她點了點頭,“微臣知道,是隻處置胎兒,還是帶張美人一道……”她做了一個殺的姿勢。


    孫清揚猶豫片刻,咬了咬牙,“母子皆亡吧,這樣,她還能保住位份和家人,倘若留下她的性命,難保不再起其他念頭,萬一敗露,就得徒增殺孽。”


    “皇後娘娘真是慈悲。”藿香想了想,“隻是微臣擔心這事,瞞不住太後娘娘。太後近些年雖然不太插手這後宮裏的事,但宮裏麵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她都是知道的,與其後麵知道了找您的麻煩,不如您早些告訴她,也脫了幹係。”


    “言之有理,本宮這就去母後那裏,看她老人家有什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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