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內情的孫清揚反做了個疑問的表情,“我這些日子,盡顧著瑜姐兒了,也沒有打聽,她們三個女孩子,吃什麽醋啊?”


    劉維笑說道:“這宮裏頭啊,女多男少,出了呂魚之事後,又明令不讓宮女和內侍對食,這自然的,宮女裏相互間就有些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的事情,不足為奇。”又附在孫清揚耳邊說:“她們就為這個都敢背主下狠手,像你這樣近來得太子殿下寵愛,姐妹們就連吃你心都有的想法,就更不奇怪了。”


    袁璦薇有些煩燥,“我正和孫妹妹說話呢,劉良嬡你好端端地,怎麽插了進來,太沒規矩了。”


    劉維拿眼睛斜視她,露出些不屑,“先我和孫姐姐正說著話呢,你無端端地插進來,怎麽不說沒規矩?再說了,你是良媛,我也是良媛,怎麽就沒規矩了?”


    袁璦薇和趙瑤影一樣,正為遲遲沒有身孕心裏不快,劉維這一眼,看的她心裏直冒火,正準備開口,上首坐著的胡善祥注意到她們的動靜,笑問道:“你們幾個說什麽呢?殿下最喜歡看著姐妹們和睦相處,你們這個樣子,他一定歡喜。”


    硬是逼的袁璦薇生生將一腔心火壓了下去,換成笑臉,“臣妾正和孫妹妹、劉妹妹說胡姐姐您這兒的橙子好吃,比臣妾等處的要甜些。”


    說起橙子,胡善祥笑的有些甜蜜,“是嘛?若是覺得好吃,走的時候,就讓芷荷她們叫人給你們裝些迴去,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黔中那邊新獻上來的,殿下昨個讓拿了兩筐過來給我嚐鮮。”


    朱瞻基在這些方麵,總是做的很好,叫她說不出什麽話來,有什麽東西,明麵上總是讓人先敬著她這邊,這批黔中來的蜜橙,也是如此,其他嬪妾的,都還沒有賞下去。


    “黔中的呀?殿下有什麽好東西就盡往太子妃這兒送,讓臣妾等人好生羨慕。”焦甜甜歡喜的拿起了一個橙子,“臣妾先前聽人說這黔中的蜜橙,顏色鮮豔好看、果味濃甜、肉質脆嫩,無籽化渣,常食還有養顏明目、清熱潤肺的功效,今個可算見著了,一會可得和太子妃多討一些。”


    焦甜甜父親雖說隻是七品縣令,家世比不得其他幾個富貴,但要說沒吃過蜜橙卻不可能,她這麽說,顯然是在討胡善祥的歡心。


    因為她人嬌麵甜,說出這樣的奉承話來倒不惹人反感,胡善祥不由微微一笑,“喜歡吃,待會讓她們給你多裝些迴去。”


    焦甜甜欠身道了謝,拿起一個遞給她身邊的徐瀾羽,“徐姐姐,這橙可甜了,你也吃一個吧。”


    徐瀾羽下意識地推辭,“我不愛吃甜東西。”


    聽了徐瀾羽的話,想到她這一段時間待寢頗多,眾人的眼中就多了些不明意味,焦甜甜更是直接笑道:“恭喜姐姐。”


    徐瀾羽初時有些不解,後迴過神來,有些尷尬地說,“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隻是打小就不喜歡吃甜食,倒偏愛那酸甜的果子多些……如今還在孝期呢,怎麽可能?”末的那一句,已經聲低不可聞。


    聽了她的話,有些人就暗地裏鬆了口氣。


    胡善祥神色比起方才和焦甜甜說話時,更多些暖意,“如今在孝期裏,雖說咱們宮裏盼著子嗣,但姐妹們可都要穩重些,萬不可勾著太子殿下做出讓人恥笑之事,沒懷上孩子,咱們大家都當沒那迴事,要懷上了,這可不是個好時機,光外頭那些言官的口水,都能把人淹死,徐昭訓素日沉凝,想是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袁璦薇用帕子掩著嘴笑說道:“她們幾個小的,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就更不會有了,隻孫妹妹得小心些,她宮裏掌燈的時間近日裏最多,可別一個不小心……”


    因為袁璦芝的事情,她對孫清揚始終有些介懷,再加上玉堂宮近日頻頻掌燈,無形中她宮裏的掌燈機會就少了許多,所以言語中,就總是針對孫清揚。


    這樣的話,孫清揚怎麽接都不合適,索性隻是笑了笑,大方地對胡善祥道:“姐姐放心,咱們端本宮裏有姐姐把著,不管哪宮哪院,都不會出那等煩心的事情。”


    *


    坤寧宮裏,皇後對著鏡子看琉璃給她化的妝,雖然午睡起來,她並沒有什麽事,也沒打算外出,但時時妝扮已經成了她多年來的習慣,入主坤寧宮後,更是如此,隨時隨地都保持著完美的姿態,即使需要麵對的,不過是坤寧宮的奴仆們。


    雖然她知道,已經四十五歲的年紀,再怎麽塗抹,也不可能完全掩去眼角的細紋和皮膚上的斑點,別說和那些年紀小的妃嬪們比不了姿容,就是和三十出頭的郭丹宜,也比不了。


    然而,她是皇後,到這會兒功夫,比的已經不再是外貌了。


    她時時刻刻保持著良好的狀態,是因為要提醒其他人,皇後不容小窺,皇後的身體好著呢,蛇蟲鼠蟻們自當望風而逃。


    宮中專用的香粉在身上層層撲過,細白的珍珠粉蓋過了眼角的細紋,眼下的黑影,桃紅的香脂塗在有些蒼白的嘴唇上,麵部重新豐潤盈亮起來,待正黃色的的錦緞大衫穿上,皇後的龍鳳珠翠冠戴好,鏡中就出現了一位豐肌玉骨,雍容華貴的皇後。


    看了看鏡裏臉色有些蒼白的模樣,皇後仍覺得有些美中不足,示意琉璃給她的臉上再塗些胭脂,增加好氣色。


    外麵傳來琥珀等人驚喜中帶些愕然的聲音,“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琉璃的手半點不抖,隻是加快了速度,將胭脂給皇後抹好,方才對著鏡中人說:“皇後娘娘,皇上來了。”


    皇後對著鏡子裏的人仔細端詳一迴,起身離開椅子,走到外間,對著已經端坐在椅上的洪熙帝欠身施禮,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洪熙帝看著她道:“朕隨便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你這裏來了。”


    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來?嗬……誰信啊?皇後淡淡一笑,接過玬桂奉上來的茶,奉給洪熙帝,然後在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眼角餘光不露痕跡地打量洪熙帝表情。


    洪熙帝的眼神陰沉,嘴角抿得很緊,放在雙膝上的手微握成拳,顯然在克製自己的怒氣。


    這會兒跑到自己宮裏來,還生著氣,當然不會是來找她閑話夫妻之情,無外乎是為著郭丹宜的緣故。


    皇後端起桌上自個的茶盅啜了幾品,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對了,皇上,瞻兒宮裏頭懷著身子的那個何良娣,上個月孩子沒保住,被人下了藥,生下就是個死胎,可憐的,還是個男孩呢,就這麽去了。本來先前打算和您說的,見您忙於朝政,就沒吱聲,免得您煩心。”


    洪熙帝冷笑一聲,“這會兒,你又不怕朕煩心了?”


    皇後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說道:“本來是不打算告訴您的,隻是這事最近查出來了一點動靜,牽扯到內宮裏頭,雖然後宮之事,皇上您不好介入,但萬一這內外有勾連呢?而且又是傷及到瞻兒的子嗣,卻不好不稟了您知道,所以才和您提一提。”


    洪熙帝沉默地看著皇後,他今個來,就是為這事找她來的,想問問她和她的寶貝兒子,想做些什麽,竟然動起武定侯的侄兒,雖說那人隻是個遠房,但那也是他的朝廷命官,這還是他的天下呢,他們母子就敢如此動他身邊的人,要是將來他去了,他們母子能容下誰?


    卻不想,皇後竟然主動提起這事,而且,還暗示他們動那人是情有可原,因為牽扯到太子子嗣,皇家的承繼,她才動的手,她和瞻兒如此做,原是不得已,總之就是她和太子並無過錯,即使不和他商量,就將那人打死,敲山震虎,她也能說得如此自然,推得如此幹淨,一臉的理所應當。


    丹宜憂心太子權重,在朝野裏的聲勢蓋過自個,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皇後見洪熙帝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個,心裏並不驚慌,還故意用手摸了摸臉,“皇上如此盯著臣妾,是不是臣妾今個的妝哪裏沒畫好?”


    吩咐琉璃道:“去把鏡子拿來我瞧瞧。”


    洪熙帝淡淡地說:“不必了,你今個妝畫的很好,走出去,定是豔蓋群芳,讓她們個個羨慕,皇後娘娘的國色天香。”


    這話裏的意思,當然不是因為她美麗的真心誇獎。


    皇後卻聽不出他的話外音似的,沉默片刻,半真半假戲謔笑道:“皇上如今也會取笑臣妾了,臣妾這個年紀,和她們怎麽能比?不過在民間都有娶妻娶德,娶妾娶色的說法,臣妾是您的嫡妻,與您相伴三十年了,就算不美,在皇上的心裏,怎麽也有些分量吧?”


    她瞧著洪熙帝的神情,良久,卻隻餘失望。他的神情裏,看不出半點對三十年夫妻情份的追憶,也並沒有絲毫感動,甚至,連對這句玩笑話隨便一句的迴應都沒有。


    他的心,全偏到承乾宮的郭丹宜那兒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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