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幾乎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晚膳的時辰了。


    睜眼就看見朱瞻基的笑臉。她虛弱地朝朱瞻基笑笑,心裏頭卻惦記著女兒,雖然氣力不濟,仍然命人把小郡主抱到了跟前,看著女兒瘦瘦弱弱的樣子,心中萬分痛惜。


    “殿下,若不是那背後的毒手,咱們的女兒也不至於早產,你一定要查出是誰這麽狠毒,連還沒有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


    朱瞻基心裏約摸有數,但此時動不得那個,說出來不過是徒叫孫清揚動氣,就勸慰道:“這胭脂米送進來,肯定是主子們吃的,這下的毒手,想來並非是針對你和孩子,而是咱們端本宮,你放心,隻要查出那人,有了機會,我定叫他後悔今日所做所為。”


    因為懷裏抱著孩子,兩人雖然說的是狠話,語氣都是溫溫柔柔的,唯恐生氣吵醒了繈褓中還在熟睡的孩子。


    朱瞻基從來沒見過這麽小的孩子,幾乎一隻手掌就能托住,那小小有臉,還沒有他的一個指頭長,看著就讓人心裏像春草瘋長一般,軟軟柔柔的。小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皺皺巴巴沒什麽好看,這個早產兒更是一團肉似的,五官都沒長開,麵黃肌瘦的,朱瞻基卻顯出了極大的熱情,連小家夥睡覺的樣子,都看了半晌,眼睛裏無限愛憐的樣子。


    看到瑜寧同奶娘將孩子抱了下去,他還有些戀戀不舍。


    和他感受差不多的孫清揚收迴了追逐瑜寧她們背影的目光,問福枝,“太醫怎麽說?”


    福枝看向瑞兒,瑞兒忙上前劈裏啪啦說了一通,“太醫說小郡主隻是身子弱些,其他沒什麽,慢慢調理著就能好起來,特別囑咐了嬤嬤和奶娘們注意飲食和寒熱,隻是瑜寧姑姑說,現在算上奶娘,大小宮女,小郡主身邊的人有些多,暖閣裏恐怕有點擠,您看要不要單另挪個屋子?”


    瑜寧現在已經是小郡主的領頭教養嬤嬤,專門負責她那邊的一應事宜,這邊福枝就和蘇嬤嬤一道頂事,將瑞兒安排到屋裏頭來,和丹枝先前一樣,領二等宮女的月例,先學著,這次和太醫們問相關情況,就是福枝和瑞兒一道問的,讓瑞兒迴話,是福枝看瑞兒記得了幾成。


    結果,瑞兒的迴答自是讓福枝很滿意。


    她笑著和孫清揚說:“瑞兒說的對,小郡主的屋子安排在緊挨貴嬪您內室的東暖閣,剛開始覺得她不過是個小人兒,隨便都夠了,現在人手全部調撥上來,才發現有些擁擠,騰不開腳,您看要不要單另騰開些?”


    孫清揚可不敢讓小郡主離了她的視線,連忙說道,“不用,平日裏,就讓她的教養嬤嬤和一個奶娘,加上兩個小宮女跟在暖閣裏,其他就都在東次間,兩個時辰換一撥就是。什麽時辰喂奶什麽氣候增減衣裳,都聽瑜寧姑姑的安排,不可擅做主張。我看柳枝還比較沉穩,先調過去給瑜寧姑姑幫手,你叫柳枝安心做,小郡主平安健康了,她的前程不比跟在我身邊的差。”


    福枝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貴嬪放心,柳枝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奴才,定能夠和瑜寧姑姑配搭好,隻是這眼下小郡主跟前都安排妥當了,你這您這屋裏再調走了柳枝,雖然瑞兒進來,也還是少一個人呢,奴婢看二等宮女裏,有個叫青蘇的,還算機靈,要不先調進來?”


    孫清揚沉吟片刻,“你拿主意吧,既然調進來,那瑞兒就改名叫瑞枝,青蘇就改成蘇枝,和你們幾個的名字也相仿,好記。你以後就頂瑜寧姑姑的缺,拿管事姑姑的月例……”


    聽到孫清揚一醒來,就安排這麽多事情,朱瞻基打斷她,“好了,這些個事,以後再安排吧,眼下你要好好休息才是,既然太醫都說沒事,你就也別太擔心了,我上午往欽天監那邊去,守著他們算了時辰,都說咱們的女兒雖然有些波折,但大難不死,必定能一生順風順水。”


    上次大女兒瑾秀出生的時候,恰逢北京皇宮內奉天、華蓋、謹身三個主要大殿被火災焚毀,他一直忙著操心那邊的事情,沒怎麽顧得上,本就有些心懷愧疚,等這二女兒出生,就推開了一切事宜在外麵守著,加之孫清揚這是早產,大人孩子都著實可憐,雖然太醫雖然說孩子還算健康,可是他心裏也沒底,所以就想到欽天監看看八字。


    龍子鳳孫,哪一個不是矜貴命,欽天監就是看出什麽,肯定也是撿些好話來說,孫清揚雖然不信,但聽到這樣的吉祥話還是心裏很歡喜。


    “嗯,托他們吉言,這個閨女可一定得好好的,為了生她,我幾乎丟了半條命,她可不得順順當當的長大,將來好好孝敬我嘛。”


    聽了孫清揚的話,朱瞻基笑起來,“她還不比一隻貓大呢,你就想著讓她怎麽孝敬了,想得可真長遠。”


    見孫清揚開口欲說什麽,朱瞻基扶她躺下,“你就別操心了,是想問有沒有給家裏報過喜吧?”


    孫清揚點點頭。


    福枝立馬迴話,“迴貴嬪,宮裏各處殿下都派人去報過了,孫序班府上,還是殿下身邊的內侍親自去的,老爺夫人聽說您母女平安,歡喜得什麽似的,就等著小郡主滿月的時候,到宮裏來覲見呢。”


    突然早產了近兩個月,母親要是能放心才怪呢,但孫清揚知道,一進宮門深似海,她既然是皇家的人了,就得守宮規,就算是她的娘親,女兒的親外祖母,也得熬過這一個月才能進來見上一見。


    看孫清揚皺了皺眉頭,朱瞻基用手給她往眉頭兩邊展了展,“別擔心,如果想見嶽母他們,我哪天找了入宮的關牒,讓他們悄悄進來看一看就是。”


    孫清揚忙道:“那可不合規矩,您就別操心了,不然還不得有人逮著臣妾的錯處,左右一個月後就能見了,您這些日子,多派人去給母親他們報報平安,講講小郡主的動靜就是。”


    朱瞻基知道孫清揚最守規矩,生怕人家借此生事,也就不再勸她,答應了下來。


    “有些口渴了,福枝,倒盅茶給我。”孫清揚坐起了身,朱瞻基順手就扯了一床被子放在她身後,讓她靠著。


    桂枝忙上前,整了整被子,“這些事情,讓奴婢們來就是,殿下您就陪貴嬪安安穩穩坐著吧,不然蘇嬤嬤看見了,還不得訓奴婢們憊懶。”


    見桂枝說的可憐,朱瞻基就看了她一眼,“嗯,隻要你們平日裏好好侍候主子,誰都不會那麽說的,我看你就是個有眼色,縱然蘇嬤嬤見了,也不會說什麽。”


    聽到朱瞻基的誇獎,桂枝嫣然一笑。


    桂枝穿著宮女們的粉紅色如意雲紋交領長襖,宮綠色比甲,頭上梳了雙髻,帶了兩朵穿珠花,模樣不夠絕豔,卻也頗為眉清目秀。


    孫清揚尚不覺得,福枝已經橫了桂枝一眼,“快去給貴嬪把茶倒上來,要瑜寧姑姑說的那種,別拿錯了。”


    “嗬,你這才當上姑姑,就拿出架勢來,知道使喚人了。”孫清揚打趣福枝。


    福枝敦厚地笑了笑,“杜若姐姐和瑜寧姑姑都說了,叫奴婢驚醒起,別叫貴嬪處處都要操心。”


    朱瞻基笑起來,對著孫清揚說:“你怎麽調教她們的?竟然一個個都這般行事有度,我瞅著就是新提進屋裏那兩個小的,進退之間,也頗有分寸。”


    “都是蘇嬤嬤和瑜寧姑姑給調教的,我這屋裏,離不了她們兩個,如今你看,福枝也能獨擋一麵了。”


    正說著,桂枝端了盅湯水上來,聞著還有一點點酒味,朱瞻基看了看盅裏的白色湯料,奇怪地問:“這是米酒嗎?產婦還能喝米酒?”


    桂枝笑答,“是米酒。瑜寧姑姑聽藿醫女說,貴嬪產後這個月裏,嚴禁喝水、茶及湯類,連牛奶也不可以喝,不然身材就會走形,而且將來容易得風濕病或偏頭痛。說是貴嬪隻要口喝,就用這種燒開的米酒代替。這米酒是大火燒滾了一刻鍾的,已經沒有什麽酒味,聽說隻有這樣能將身體內多餘的水分和惡露排出體外,便於貴嬪恢複身子。”


    朱瞻基瞠目結舌,“竟然有這樣麻煩的方子,一個月都不喝水,那豈不把人渴死了?”


    孫清揚已經喝完了一盅,繼續躺迴了床上,笑道:“隻喝米酒不讓喝水,先我聽著也有些擔心,剛才喝著,甜酸甜酸的,很是解渴,既然藿醫女那麽說,肯定沒問題的。隻要能恢複從前的身段,就是再麻煩些,也不怕的。”


    朱瞻基歎服道:“你們這些女子,為了愛美,真是什麽都肯做。”


    孫清揚飛了他一眼,“女為悅己者容,說起來,我們愛美,還不是因為你們男人嘛?”


    朱瞻基把她手拉起來在嘴上輕輕吻了下,“別的女人是不是為了男人我不知道,你反正不是,你就是自個愛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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