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是,將來呢?”胡善祥輕輕籲了一口氣,“就像我,先前萬事不掛心,如今有了秀姐兒,不管她哪兒磕碰一點,就和剜我的心頭肉似的,一心盼著她是殿下最心愛的女兒,以後會是大明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一想到如果真有一日,孫貴嬪越過我去,秀姐兒的頭上,就要壓著其他皇子、皇女,我的心就和刀割了一樣的痛。將心比心,孫貴嬪孕育生子之後,還肯如何做低伏小,甘心事事讓我一頭嗎?”


    芷荷沒有想到這麽長遠,但聽胡善祥這麽一說,也頗覺得有些道理,就沉默下來,半天方道:“將來的事,誰能預料得到呢?太醫都說了,您這身子,要少些思量,夜裏才能安睡,生血補氣,總這麽想東想西的,對身體不好。”


    胡善祥強顏歡笑,“已經是這樣了,太醫們雖然不說實話,我也知道是個什麽光景,但凡我這有指望,母妃也不會巴巴地這麽盼著她們生……尤其是孫貴嬪的這一胎,要是個男孩,隻怕很快就壓服不住,這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她如今的恭謹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淒然地看著手上的木雕觀音,“你看,連姐姐都怕我在宮裏勢單,所以才會連這祖傳的方子都拿了出來,讓我收攏些人心,找點助力,從今個母妃的舉動看來,隻怕她也有這重顧慮,所以才會把東西壓在她手裏,讓其他人來和我跟前攀好。”


    “這東西留在自己的手中不過就是個助孕的方子,是個死物,要是能用出去用好了,多些助力,才真正稱得上寶貝,她們其中,若真能有一兩個因此懷上的,關鍵時刻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即使,起不了什麽作用,我也隻當給秀姐兒行善積福。”


    芷荷連忙寬慰道:“您將這種祖傳的方子都給了她們,她們怎麽會不知道好歹呢?若真能因此懷上一男半女,隻怕把您當菩薩供起來都願意。而且,您是皇太孫殿下的正妃,她們當然要站在您這邊。”


    胡善祥不由得歎氣,“這世上有些人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籠絡的,即使是善意的結交,也會被人誤會,況且,我這善意還帶有另外的目的,這宮裏頭,個個都是人精,姐姐說得對,我雖然有命得了這天家的富貴,性子卻是個不適合的,未必有命能夠守得住。”


    芷荷站到她身後,幫她舒背理氣,“太孫妃您可別這麽說,既然您有這命得,就一定要千方百計守住……袁夫人先前在咱們院裏不都說了嘛,人爭不過命,但有了好運氣,還得自個努力,才能長長久久下去。”


    感覺到胡善祥肌肉的緊繃,芷荷繼續勸慰她,“外麵有袁夫人幫忙,這宮裏頭,她們得了您的好,即使不靠攏您,應該也不會偏頗那孫貴嬪,況且,何氏姐妹,還有焦嬪,不都向您示過好嗎?先前您總是一碗水端平,對她們不冷不熱,這下子她們得了您的好,肯定感激涕零,但凡您有差遣,還不風一樣的跑著去?太孫妃您不要太擔心了。”


    胡善祥沉默良久,方才說道:“不擔心?光是殿下對她的寵愛,就不由得我不擔心啊。”


    “殿下再如何寵愛孫貴嬪,待您還是一樣敬重的,您看任何時候,他都沒有允過孫貴嬪越過您去。”


    胡善祥自嘲地一笑,“是他不允,還是她不願?亦或是皇爺爺、父王、母妃他們壓著,他們不敢?”


    這樣的話,芷荷不敢接過去說什麽,隻能有一下沒一下的,給胡善祥捶著肩。


    **


    天色還有些蒙蒙亮,廊簷下的氣死風燈籠剛剛點上,朱瞻基擁著孫清揚踏上了菡萏院大門的台階。


    散步,這幾乎是他們每天用過晚膳後的必備活動。由於藿醫女說每天適量的運動對將來生產有好處,所以,但凡天晴,朱瞻基總會陪著孫清揚在周圍轉一轉,消消食再迴來。


    “冷不冷?”朱瞻基順手緊了緊孫清揚身上的披風。


    “不冷,還感覺有些出汗呢?”孫清揚搖頭道。


    出去的時候,瑜寧就給她披上了厚實的紫貂裘披風,這一路上連披風上的兜帽朱瞻基都不讓脫,又把她一直擁在懷裏,就是走路,也隻能看清眼前那點地方,偶然有點冷風,都被朱瞻基擋了去,她至多就是臉上能感覺到一點涼意。


    朱瞻基仍然將她摟得緊了些,“本就是臘月裏,夜裏更是涼,要不是我今個來晚了,也不至於拖到這會兒。”


    即使隔著厚厚的披風,裏外的衣裳,孫清揚仍能感覺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不由偏過頭去,用臉蹭了蹭朱瞻基的側臉。


    朱瞻基一滯,稍後和她拉開一點距離,壓著聲音說:“你別招我,一會兒點起火來,又得求饒。”


    “著火了,你就找姐姐妹妹們,讓她們幫著救火。”孫清揚在朱瞻基耳邊曖昧地說道。


    朱瞻基偏了偏頭,想躲開那種酥麻的感覺,孫清揚卻故意捉弄他,越發貼得緊,繼續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朱哥哥,剛才喝的那子雞龍馬湯味道如何?是不是感覺特有龍馬精神?要不我明個讓她們燉枸杞牛鞭湯吧?唐代醫學大家孫思邈在《千金要方》裏可說了,枸杞和牛鞭都有補腎壯陽,固本培元的作用,兩個在一起用,效果肯定特別好……”


    朱瞻基步子頓了頓,終於忍無可忍,嘶啞聲道:“惹得我火上來,就要你服侍著,不能碰你的身子,還有其他方法不是?你箱底那本圖冊上不是畫了很多嗎?”


    孫清揚的聲音立即停止,朱瞻基心裏的熾熱方才舒解了一些,嘴角向上揚著笑了笑,繼續擁著她朝院裏走去。


    這段時間,為早得子嗣,幾個嬪妾們爭奇鬥豔,想著法子勾朱瞻基到自個院裏去,孫清揚怕他身體承不住,總叫人給他熬滋補湯喝,偏她自己因為有孕在身,不能侍寢,所以有時就會悻悻然地挑逗朱瞻基。


    進到屋裏,沒等後麵跟著的瑜寧幾個上前,朱瞻基就順手幫孫清揚將披風解開,遞給福枝她們,搭在內室的衣架上。


    孫清揚也親自動手幫朱瞻基換了一身料子極為舒服的常服。


    兩人在羅漢榻上坐下的時候,桂枝掐算著時間,正好端了熱茶進來。


    孫清揚將熱茶捧著手裏,啜了兩口,方才舒服的輕歎了一聲。


    她的熱茶,是適合孕婦飲用的大麥茶,喝著有種麥粒的清香。


    見她喝的高興,朱瞻基拿過去嚐了一口,“嗯,是蠻好喝的,怨不得你每天都要喝。”


    孫清揚斜飛了他一眼,“昨個喝的是玫瑰花茶,前個是銀耳茶,殿下心不在焉的,就沒注意臣妾喝什麽吧?”


    朱瞻基笑起來,“你偶然吃點小醋的樣子,還蠻可愛的。說吧,是不是我成天夜裏都歇在她們那兒,你這心裏有些不得意了?”


    孫清揚靠在銀紅彈墨大引枕上,懨懨地說:“別說是這種時候,就是從前,我也不會不該妒忌的,隻是怕殿下這樣夜夜不空的,身子骨受不了。胡姐姐也說讓我勸勸殿下,悠著一點。她們還有個休整的時候,殿下可好,輪軸轉著,再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這樣掏啊。”


    “所以一進屋,你就給我換了衣裳,這是要留我一晚上嗎?”


    孫清揚用錦帕遮住半邊臉,“人家隻是想你舒服些,哪兒有想那麽多?”


    朱瞻基看了孫清揚一眼,“真不是想留我?那我可走了。”


    孫清揚撇撇嘴,“合著臣妾剛才勸解殿下的那番話,您一句也沒聽進去,還真是爺的作派啊,尋歡作樂夜夜不肯休,也罷,反正這宮裏頭的鮮鮮嫩嫩的大白菜送上門來給您隨便拱,要叫您不拱,隻怕您也忍不住。”


    沒想到她這麽編排自己,正喝茶呢,朱瞻基一時不防,給嗆住了。孫清揚忙上前去給他拍背,一臉無辜,一語雙關道:“殿下,您喝茶也太著急了,悠著點,慢慢喝,沒人和您搶。”


    眼見著朱瞻基抬手,孫清揚忙縮迴原位。


    “你剛才怎麽說我的?拱大白菜,合著我是豬啊?”朱瞻基將茶盅放下,長臂一伸,將孫清揚抓迴了自己麵前。


    孫清揚見形勢不對,原本想要逃開,終究在氣力上不敵,掙脫不得,隻得表情嚴肅,義正詞嚴地說:“您慢點,如今臣妾這顆大白菜懷著小白菜呢,可不能拱,這麽鬧騰,仔細他在裏麵不願意。”


    “嗯,我不拱,我就這麽抱著你,聽你說話。”朱瞻基不為所動,抱著她在懷中,手指在她的臉上撫摸著,想著要如何下手才能讓這個牙尖嘴利的得些教訓。


    孫清揚不敢再開玩笑,抓住了朱瞻基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哀求道:“殿下,扶臣妾起來,臣妾有話和您說。”


    朱瞻基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你不想這麽說?那是想躺在我身子底下再說?”


    他當然不會真壓著她,但即使隔著肚子,撐著身子看她在自己身子底下,左右掙紮不脫的無奈樣也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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