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楊寧連忙跪在地上,“是奴才,奴才煎的,但這藥材都和平日的一樣,奴才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裏麵做手腳啊。”


    陳麗妃麵如寒霜,冷冷地說道:“今個是怎麽煎的藥,你仔仔細細一五一十地說來。”


    周圍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楊寧。


    楊寧被四周的靜穆給嚇著了,先前因永樂帝突然倒下嚇得蒼白的臉色,越發沒了血色,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哆哆嗦嗦。


    “奴才陪太孫嬪從龍惠妃娘娘處迴來,就開始煎藥,藥材都是太醫院直接送過來的,有侍衛看著,煎藥的中間半步也沒有離開。”楊寧話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像是有些猶豫,然後補了一句,“藥快煎好的時候,太孫嬪說要盡些孝心,讓奴才走開,她親自看著藥罐,藥煮好之後,太孫嬪還用銀匙嚐了嚐,說是味道有些發甜,奴才見那銀匙也沒變色,就說可能是甘草的成份好,所以甜了一些。”


    孫清揚詫異地抬頭,雖然楊寧其他的話,都沒有說錯,但自己何曾在中間親自煎過藥?


    她開口道:“小楊子,我並不曾煎過藥啊,你是不是記錯了?”


    站在孫清揚身旁後的桃枝抬著看了她側臉一眼,露出愕然之色,然後似乎覺得自己神情不對,立馬繼續低頭垂首。


    楊寧也愕然地看著她,然後掩飾似地想了想,“許是奴才記錯了,可能是昨個太孫貴嬪的事,奴才記到您頭上了。”


    一旁將幾人神情看得仔細的龍惠妃忍不住喝道:“這樣的事情也能記錯嗎?皇上如今可還昏迷不醒呢,劉院使都說了,是藥上出的問題,要是藥材沒問題,中間又沒有別的人碰過那藥,就是你做下的,還不快快實話實說?”


    聽了龍惠妃的話,剛出來的劉院使已經搖了搖頭,“藥材,藥罐,食盒……通通都沒有問題,是煎藥的時候,下在藥湯裏的。”


    剛才查出藥有問題時,他已經叫值守太醫把餘下的藥材和藥罐之類拿上來都驗了一驗。皇上吃的藥,每樣都是一式兩份,為了保證不會有人動手腳,用那份是由值守太醫臨時決定的,所以除非兩份都下了毒,否則就不可能是藥材出問題。


    聽到這,繼續保持著跪地姿勢的楊寧,仍然頭都沒有抬,堅持道:“是奴才,奴才記錯了,是昨個太孫貴嬪讓奴才中間離開了一會兒。”


    不光龍惠妃,連陳麗妃幾個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剛才楊寧說話時的猶豫,桃枝聽到孫清揚否認後的驚愕,盡都落在她們的眼裏。


    陳麗妃淡淡地說:“既然你說是昨個太孫貴嬪的事記錯到太孫嬪頭上了,那咱們就等太孫貴嬪來了問一問,有沒有這麽迴事。想來,到慈慶宮的通告的人應該已經到了,過一會兒,太子妃肯定和太孫貴嬪會一道進宮來的。你如今說實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等太孫貴嬪來了,查出你說的是假話,那就半點也不能饒你了。”


    其實,陳麗妃聽了她們的說辭心裏覺得很奇怪,她實在難以相信孫清揚會是兇手,隻是這一點點的,都指向了孫清揚……難道,是因為太子?畢竟,皇上如果突然崩逝,太子就會承繼大統,也許,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他等不及了?


    如果是那樣,隻怕一會兒太孫貴嬪來了,也會說她昨個是讓小楊子離開了一會。不過看這情形,小楊子是臨時起意維護孫清揚,說不定能夠詐出真相。


    她看著楊寧,神色越發冷然地質問道:“總之,今個這藥是有問題的,既然太醫剛才驗過藥材沒有問題,那就是煎藥的時候出了差子,不是她,難道是你嗎?”


    “奴才?怎麽可能是奴才?奴才沒有謀害皇上,奴才怎麽敢謀害皇上,那對奴才有什麽好處啊?奴才真不知道那藥有問題……”小楊子驚恐萬分,忍不住哭了起來。


    就有人暗想,小楊子確實沒有做案的動機,乾清宮的奴才要是謀害皇上,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皇上死了?他能落什麽好,搞不好就一並殉葬了。


    倒是端本宮的人,為了太子早日承繼大統,很有可能下此毒手。


    龍惠妃被楊寧哭得心煩意亂,“哭什麽哭?皇上還在裏麵躺著呢,別驚擾了他。你好好迴話,把實情說上來就是,有什麽好哭的。”


    正哭著,聽到龍惠妃的喝斥,楊寧麵如死灰地抬起頭,衝著孫清揚說:“太孫嬪,奴才,對不住了。”


    然後,他指著桃枝道:“這件事,太孫嬪跟前的桃枝姐姐,可以做證,太孫嬪當時確實是讓奴才走開,她親自看著煎了小半個時辰的藥。但奴才相信,這事肯定不是太孫嬪做的,她待奴才們都那麽和氣,又經常打點賞賜我們,怎麽會對皇上下毒手呢?”


    噢——太孫嬪經常打點賞賜乾清宮的奴才們,難怪剛才小楊子會聽她反口後,也改了說辭。


    聽到此話,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孫清揚不急不躁,目光盯著楊寧,“小楊子,給你們賞賜是覺得你們辛苦,讓你們伺候皇爺爺更加盡心盡力,你怎麽可以如此陷害我?”


    楊寧抬起頭,“奴才沒有,奴才所說,俱是實情啊。太孫嬪,奴才方才還一直說肯定不是您呢。隻是奴才雖然感念您的好,但這人命關天的,又事關皇上,奴才豈敢再為您遮掩,這錠銀子,您不是拿迴去吧。”


    雖然抬著頭,但楊寧與她的目光一碰即走,並沒有對視,隻從懷裏摸出了一個五十兩重的銀元寶,放在了地上。


    賞賜奴才,一次竟然用五十兩的銀錠?眾人看孫清揚的神情更加不善。


    “這銀元寶不是我賞給他的。”孫清揚轉向桃枝,她剛才並沒有看到立在自己身後桃枝的神情,“桃枝,你說,當時是什麽情形?”


    “奴婢,奴婢沒有看到。”桃枝吞吞吐吐。


    龍惠妃怒喝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為你家主子遮掩嗎?你剛才聽到她否認之際,明明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這會兒說話又口不對心,快點說實話,這天下可是皇上的,還輪不到你家主子他們宮裏做主呢。”


    這話說的——即使有那遲鈍的,沒想過來為何孫清揚會如此的人,也都明白過來,大家看向孫清揚的表情,就都有些虎視眈眈。


    皇上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們這些妃嬪,可沒幾個有活路,她們幾乎都認定了孫清揚會如此,就是太子一黨居心叵測的陰謀。


    桃枝“哇”地大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說:“奴婢真沒看到,當時,我家主子讓奴婢到外麵去看看雨下得大不大,如果有風,讓找把大些的傘來,免得一會給皇上送藥時,風吹涼了食盒裏的藥罐。走出殿門時,奴婢約摸聽到主子說‘我來吧,你到那邊去把哥窯那隻粉青色藥盅拿過來’,但等奴婢迴來時,是小楊公公從藥罐裏盛了一盅,讓主子試藥嚐味,主子還說,藥比往日甜,那銀匙確實像小楊公公說的,半點也沒變色。”


    她不斷地磕頭,“各位娘娘,我家主子平日裏待人那般和氣,怎麽可能會下毒給皇上?何況,那藥是她親口嚐過得呀。望各位娘娘明查,還主子一個清白。”


    雖然都沒有明說,但聽得人都明白,中間孫清揚確實煎了藥的,而且,還打發了桃枝出去,讓楊寧去拿藥盅。


    陳麗妃想到剛才王安公公拿給劉院使的那片碎瓷,確實是粉青色,雖然隻是瞥了一眼,但那沉厚細膩,光澤瑩潤,如同凝脂般的釉色,一看就是出自哥窯,臉色越發沉了下來。


    雖是四妃之一,但平日裏就不怎麽管事的張順妃開口說道:“你家主子又不是太醫,有什麽必要去試藥?再一個,剛才劉院使已經說了,那藥對平常人無害,就是皇上的病,不能沾,沾了就成催命的毒藥。”


    一直沒有開口的王賢妃也說:“正因為平常人吃了沒事,所以孫嬪才敢去試藥吧?還想以此表明自己是清白的,可惜,劉院使這兩年的醫術越發精進,你們打錯了如意算盤。”


    害皇上的人,就是她們的敵人,即使平日裏孫清揚很討人喜歡,但這會兒,證人、證詞、證據,都表明就是她做的,還有那麽明顯的動機,自然,就沒有一個人肯為她說話。


    甚至,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恨意。


    孫清揚當時隻是試試藥溫,就像兒時母親為了哄她吃藥,都會先嚐上一嚐,並不是試藥的毒性,她又不是太醫,怎麽能知道藥有毒無毒?


    因為每次都會嚐這麽一小口,所以才知道當時的藥比往日甜一些,但到了這會兒,她已經隱約發現這是一個針對自己,不,針對慈慶宮、端本宮下的圈套,知道多說無益,隻是仔細觀察眾人的神情,希望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桃枝看到她的目光,頭低了下去。


    孫清揚不明白為何桃枝會串通楊寧一道要置自己於死地,他們又是何時串通的?按理,就更衣前他倆單獨同行的那一會兒的功夫,楊寧不可能將桃枝收買下來,可究竟為何他倆會如此口徑一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仁宣盛世之孝恭皇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原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原銓並收藏仁宣盛世之孝恭皇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