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維手裏正把玩著胡善祥賞的合歡花,聽著袁瑗薇的話,隨意地將手裏的花插上發髻,笑得如同一個小狐狸一般,“袁嬪你覺得這花好看嗎?”


    袁璦薇叫她劉嬪,她就叫她袁嬪,理直氣壯的還擊迴去,完全沒有剛入府之人應有的小心謹慎。


    行武之家出自的劉維,並非不知道初到一個地方,應該少說多看,盡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隻是,她深知憑自己的家世,隻要不犯大的錯誤,就動搖不了根基,犯不著和她不喜歡的人虛應客套。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有此一問,袁璦薇麵上仍笑盈盈和氣地說:“太孫妃賞劉嬪的這花真漂亮,看上去人豔花嬌,憑添異彩!”


    劉維輕笑出聲,“可見這花並不是人人都合適戴的,要是不相襯,豈不成了花比人嬌?白白拆殺了。所以這送禮啊,要選擇合乎對方心意的,還要和對方相襯才好。袁嬪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言下之意你們襯不起那隻玉鐲,自然不配我送。


    袁璦薇被她噎的堵了一口氣,卻依舊笑臉相對,看不見半點惱怒,“我們襯不起,難不成太孫妃也襯不起嗎?你送她的那支百年老參,雖然難得,和這玉鐲相比,到底還是差了些。”


    劉維歎了口氣,麵上顯出同情之色,“袁嬪你年紀不小了,怎麽想事情這麽簡單呢?剛才我就說了,這送禮啊,可得合乎對方心意,太孫妃身子弱,送百年老參最是相宜。況且,我戴的鐲子,送一隻給她,要麽是太孫妃同我一般,要麽是我成了另一個太孫妃,這個兆頭可不好。”


    麵對劉維的公然挑釁,袁璦薇終於忍不住了,秀眉一挑,丹鳳眼一瞪,“你不能同太孫妃一般,難不成就能和孫妹妹一般了?她是貴嬪,你可是才進府的嬪。”


    “沒錯。”劉維傲然道:“可袁嬪你忘了嗎?我這一進府,住的就是你們都想住卻住不上的觀月堂,所以我這個嬪啊,和你這個嬪可不一樣。再說了,我和孫姐姐論的是姐妹情誼,你問問她,可介意我同她一般?”


    孫清揚自是不會說介意,還勸袁璦薇,“這送禮的事情,也就是隨個人喜歡,劉妹妹年紀小,你別和她鬥這些個氣了。”


    袁嬪低聲輕罵:“笑裏藏刀!”說話聲音不大,卻恰恰能讓劉維和孫清揚聽見。


    也不知道她指的是誰。


    孫清揚微微一笑,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


    劉維則笑嘻嘻地說,“要說笑裏藏刀,袁嬪你最合適不過了,你故意說這些個話,不就是為了挑起太孫妃對我的怨,其他姐姐對我的不滿嗎?”


    雖然大家都明白,但被她這樣直通通的捅破窗戶紙,袁璦薇臉上還是掛不住,淩厲如刀劍的眼風狠狠剜過劉維的臉,做出不和她小孩子一般計較的樣子,把頭扭到一邊。


    劉維卻探過頭,在她耳邊輕笑,“袁嬪,其實你也沒說錯,別看我笑嘻嘻的,但刀子玩得可是好,打小起,人家學針線女紅的時間,我都跟著祖父練武呢。整個揚筋斷骨什麽的,比殺豬的屠夫還利索。”見袁璦薇聽得麵色發白,她笑得越發動聽,似乎很滿意袁璦薇的反應,“還有一件事,可以提前告訴你,我沒有用避子湯藥噢。”


    不光袁璦薇,何嘉瑜、趙瑤影也都聽見了她這句話,齊齊看向她。


    孫清揚見她惹了眾怒,少不得要替她擋一擋,“皇太孫殿下說你年紀尚小,要過些日子才能同房,當然犯不著用那湯藥。”


    她們或許沒有注意到,但孫清揚卻聽朱瞻基說過劉維的年紀,尚差半年才會及笄,而且知道在劉維及笄前,他們都不會圓房。


    抗擊倭寇大捷,永樂帝為了示恩,將劉家未滿十六的嫡女劉維納為皇太孫嬪,但怕這個最疼愛的孫女損傷身子,廣寧伯劉榮當時提出要等及笄後再讓他們成親,隻是因為他要鎮守遼東,往返太過麻煩,永樂帝就趁他在京時辦了這場喜事,但答應他在劉維及笄前,不會讓兩人圓房。


    被孫清揚說破,劉維嘟起嘴,“哎,孫姐姐,你幹嘛告訴她們?就讓她們擔心著,多好玩。”


    因為藝高人膽大,她向來不怕惹事,而且認為搞陰謀不如來陽謀,索性把些表麵和氣的東西挑破,大家用真本事見高下,來得痛快。


    相對孫清揚的不爭、無為,劉維因為實力強,有著橫掃三軍的叱吒風雲之勢。


    等眾人從梧桐院出去,何嘉瑜還在冷笑:“像劉嬪這樣的性子,我今個倒是頭一迴見到!”


    袁璦薇微微思忖後說道,“你還記得昨個她一襲妃色紅妝進府的情景嗎?當時想著有新人進宮隻怕是要整一番新氣象出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局麵。她根本不按章法行事,亂拳打死老師傅啊!”


    看見何嘉瑜臉上的擔憂之色,袁璦薇笑道:“我們發什麽愁?她如今擺明了立場要和孫妹妹結盟,隻怕如今最頭疼的應該是太孫妃吧,咱們就璧上觀,坐山觀虎鬥好了。你剛才沒留意看到,太孫妃倒罷了,立在她身後的胡尚宮,那臉上很是好看呢。劉嬪的家世昌隆,又甚得帝心,要是將來圓了房不喝避子湯藥,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光景呢。”


    何嘉瑜因為是嫡支,不像袁璦薇對宮裏的水深水淺把握不住,搖了搖頭,“從太祖開始,為怕外戚專權,後妃多從民間采選,你不看母妃的哥哥為了不引起猜忌,交了好些差事出去嗎?劉嬪再得寵,也輪不到她做太孫妃,隻是她要先有了兒子,咱們是肯定抬不起頭來的。孫妹妹隻要不失了皇太孫殿下的歡心,就沒什麽可擔憂的。不像咱們,雖然占了個先入府的優勢,卻未見得能一直保全,一旦讓她先懷上身孕,將來大封後宮之時,肯定會躍然而上,所以不能不早做打算啊。”


    袁璦薇聽她說的有理,心裏也有些不安,“不過,太孫妃雖然無所謂,但胡尚宮豈能容有人在跟前放肆,這劉嬪仗著自己的家勢好,那般張揚,自是結怨不少。我們還是少安毋躁,看一看情況再說,姑且先容她幾日,忍幾日氣,就算想出氣也要等局勢分明了再說。”


    何嘉瑜看著前頭和孫清揚一道走的劉維,指了指輕聲道:“你說她突然為什麽和孫妹妹走得那般近?難不成真像她所說的,對孫妹妹一見如故?”


    袁璦薇冷“哼”了一聲,“一見如故?騙誰呢,說不定是想整什麽事情出來,你沒聽說過嗎?‘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將欲滅之,必先學之’隻怕這位主,和你當初是一樣的打算呢。”


    何嘉瑜一直以為自己學孫清揚做得隱秘,不想卻被袁璦薇隨意道破,不由漲紅了臉,“你這是那裏的話?什麽叫和我當初一樣的打算?”


    袁璦薇親親熱熱地挽住她的胳膊,“咱倆現在是一處的,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你當初和孫妹妹接近,可不就是打算著如此能夠離皇太孫殿下近些,讓他多注意些你嗎?不止是你,還有那趙姐姐,不也是因為的孫妹妹關係好,殿下才常去她院裏嗎?說來也是,孫清揚比太孫妃得人巴結些,還不就因為殿下寵著她。要不是阿芝總勸我和她多親近,我才不想理她,咱們幾個給公主伴讀好好的,偏她一來就奪了風頭,如今在府裏還是這樣,真讓人不服氣。”


    隻要小小一挑,何嘉瑜肯定會跳起來的。


    果然,何嘉瑜恨恨地說:“不服氣又如何?咱們還不是得和她交好,扮成姐妹情深的模樣,殿下最喜歡看咱們和她一處和睦說笑,每迴看到那樣的情形,對咱們的眼神都要溫和些,不就是生的好些嘛,九品小吏的女兒,也值得殿下如此看重,早晚我要給她些顏色嚐嚐。”


    雖然要和何嘉瑜同仇敵愾,但袁璦薇也生怕她不知輕重,壞了大事,忙溫言相勸,“先忍忍氣,說不定那劉嬪扮豬吃虎,咱們正好坐收漁翁之利。最好她們鬥個兩敗俱傷,那樣的話都不用咱們費什麽勁。何姐姐,你一定要牢記住,口舌之爭無所謂,不能真做什麽讓人逮著痛腳。如今殿下尚是皇太孫,咱們須得內緊外鬆,表麵一團和氣才行,若是因為內宅之事,牽連了殿下上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就是太孫妃不理事,母妃也絕不會輕饒。”


    何嘉瑜斜著眼睛說:“那你說要怎麽辦?她命裏就是來克我們的,要不是有她在,你也該是個貴嬪的。我可不想以後殿下上了位,還有兩個貴妃,而且,她肯定還在我的上麵。依我說趁早出手算了,省得像這樣拖著倒死不活的。”


    何嘉瑜雖然莽撞,卻並非沒有腦子之人,突然說出的這番話,令袁璦薇大吃一驚,細瞧了何嘉瑜的麵色,她才放下心來笑道:“莫非你想到了什麽好計策?”


    聽了她的話,何嘉瑜得意一笑,附耳在袁璦薇耳邊說道:“也不是什麽好計策,隻不過你剛才說劉嬪也許另有目的,那咱們何不順水推舟,弄假成真呢?我看,不如明日你過去和孫妹妹說幾句好話,邀請她們和我們一起去劃船玩……”


    袁璦薇聽得眼睛一亮,又搖了搖頭,“這事,咱們得好好想想,不急。可不能萬一沒成事,把咱們給陷裏麵去了,得先計劃好,出了事怎麽把咱們給摘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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