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記得,姐姐胡尚宮當時還對她說,王貴妃先前一直是事事守著本份禮儀,隻張貴妃薨後,六宮獨大,就有些張揚,竟然給一個嬪妾的東西和她這個正妃相同,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而今聽到太子妃提及,她不由得問了一句,“不都說王貴妃娘娘賢德恭謹嘛,怎麽聽母妃的意思,竟是對張貴妃娘娘尤為稱讚似的?”


    太子妃淡淡地說道:“王貴妃娘娘固然肅雍有禮,但張貴妃娘娘也是藹然和厚,兩個人各有勝場。好了,娘娘們的事情,不該是我們這些後輩該打聽的,今個也就是扯家常隨口一說。方才瞻兒說要帶著你們一道出去踏青,善祥和寧嬪就不要去了,免得車馬勞頓,對腹裏的孩子不利。”


    胡善祥這才驚悔自己因為太子妃連日來的愛重,不像剛進府那會兒小心謹慎,問的話竟然有些犯忌,失了分寸,連忙起身賠禮道:“臣妾唐突了,聽母妃說得熱鬧,一時好奇心起,竟然忘了規矩,真是該打。母妃千萬不要怪罪臣妾,我這身子月份雖大,但正是穩妥的時候,稍微活動下不打緊的。”


    見她說話間,頗有些自怨自艾的神情,朱瞻基托住了她,皺著眉頭說:“母妃並未怪你,你這身子已經七個多月了,可得注意著些,行大禮什麽的動作都要少做,免得傷到了孩子。你們兩人都是六七個月的身孕了,雖說散心對身體有益,但這一路車馬的,就別折騰了,母妃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要多心。”


    何嘉瑜也在旁邊勸道,“胡姐姐,您人年輕,想是不知,我聽宮裏的老嬤嬤們說,這女人懷孕生子第一是要心寬。好人成日胡思亂想也會鬱結生病,更何況是孕婦呢?聽說你這些日子總在服藥呢,可不要亂吃,並不是補藥就都是好東西,畢竟是藥三分毒,您還是以食補為上,那些個保胎、安胎的湯藥能不吃就別吃了。”


    說完,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朱瞻基道:“皇太孫殿下,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瞻基沒有答話。


    倒是胡尚宮見她妹妹臉上不悅,又不好駁斥以關心為名說這些話的何嘉瑜,就笑著接了一句,“說是這樣說,總還是要聽太醫的,太醫們說需要溫補著對孩子有益,太孫妃少不得要繼續喝下去。你們是沒看見,太孫妃為了這孩子,多苦多難吃的藥也如喝水一般的往下灌,真是母子同心啊。這一點,隻有當過母親的太子妃殿下才能夠體諒呢。”


    她直接無視也懷著身孕的寧嬪,倒不是有意刁難,而是在她的眼裏,寧嬪根本不夠資格和太子妃、太孫妃相提並論。


    見她說的懇切,朱瞻基少不得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細膩肌膚如嬌質軟玉,體態輕盈顧盼生姿,秋波盈盈含情似語,淺粉色金銀絲繡百蝶撲花的上衣,寬袍廣袖越發顯得腰身不盈一握。隨雲髻上的珍珠瓔珞,映襯著一把青絲光亮潤澤,一笑之間,竟有不輸孫清揚的傾城之色,目光不由微凝了片刻。


    感覺到朱瞻基在看自己,胡尚宮越發端持,笑吟吟地說道:“這做母親的心思,等他日裏何貴嬪有了身子就明白了,即使是自己再受罪,也要拚命護著孩兒的周全,今個就是太子妃和殿下不說。太孫妃也不會去湊這熱鬧,車馬往返的,有了身孕的人可最易困倦。”


    說話時,她珍珠瓔珞垂下的金流蘇輕輕晃動,耳垂上豔紅如同滴血一般的紅寶石墜子折射著耀眼光芒,看的人隻覺她整個人流轉生輝,如同明珠般璀璨。


    不等朱瞻基迴過神來,胡尚宮已經勸慰好胡善祥,同芷荷一道扶起了她,以她身子沉重需要靜養之名向太子妃施禮先行告退。


    從始至終,她的眼風都沒有瞟朱瞻基一下,不露半點內心的情思。而因著她的凝重、端莊,朱瞻基對她倒有了更深些的印象。


    看到朱瞻基望著太孫妃一行人離去的眼神,何嘉瑜酸溜溜地說:“都說胡氏七姐妹是七仙女,這胡尚宮尤其生得好,果然不假,這些日子到了咱們府裏日夜操勞,她還越發出落了。人家都說孫妹妹天生麗質,有傾國之色,依臣妾看來,這胡尚宮也不惶多讓。”


    聽了何嘉瑜的話,袁瑗薇掩著嘴笑道:“快別這麽說了,沒得讓人笑話何姐姐,這孫妹妹是貴嬪,你怎麽拿她和宮裏的一個女官比?依我看啊,還是孫妹妹要美些,模樣美性子好,最難得是珠圓玉潤,纖秀適中,這樣的長相我可聽人說,是貴不可及的福相呢。就像今個皇太孫殿下帶我們去踏青,可不就是沾了她的光,就憑著些個得來的好處,我也要說孫妹妹更美些。”


    聽了袁璦薇的話,朱瞻基的目光收了迴來,看向背對著她們,正陪著太子妃說話的孫清揚,隻見她耳邊墜的兩粒珍珠在燈光下微微閃著瑩潤之光,背影確像袁嬪所說,纖秀合度。想起她身上渾圓,潤不見骨,但穿上衣服偏偏窈窕得緊,不由微微笑了。


    趙瑤影也附合道:“袁妹妹今個說的話最是中聽,孫妹妹生得美,而且越看越好看,她平日裏穿得素淨不愛妝扮,就是這樣笑起來,都常常晃得人眼睛睜不開。”


    朱瞻基不由發笑,“都說要女人誇獎女人,比過蜀道還難,我看你們就很明理知事嘛,難怪清揚外出,總說要你們一道兒去。”言辭間頗為欣慰。


    何嘉瑜心裏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孫清揚爽朗愛笑,看著十分討喜,平日裏又極有眼色,有什麽好事也總想著他她們,雖然得恩寵最多,她們私下也妒忌,卻也很難將她恨極。


    因著這些緣故,平日裏,她對孫清揚也是又妒又巴結,現如今有個胡尚宮入了皇太孫殿下的眼,要是能夠幫著成事,少不得殿下對自己也會刮目相看。就像那齊承徽,先前雖然出了事被父王冷落一陣,現而今朱奉儀得寵,她也跟著沾了不少雨露,聽說最近身子不爽利,過幾日說不定就能診出喜脈。


    自己若能夠依法炮製,說不定,也能夠沾了喜氣,得償所願。畢竟在這宮裏,寵愛歡娛都抵不得子嗣要緊。


    正好孫清揚過來,見她們說得熱鬧,少不得問了一句,得知情由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朱瞻基,“殿下既然對美人看癡了,我們也不怕再多個姐姐,隻是太孫妃如今懷著身子呢,您可得三思,別讓她歡喜過甚動了胎氣,那可就好事變壞了。”


    雖然孫清揚說的隱晦,但大家都明白了其中幹係,她所說歡喜過甚其實是指太孫妃會羞惱,畢竟這事擱在誰跟前,自個的姐姐突然變成了同侍一夫的妃嬪,也少不得多思多慮一番,這對於懷孕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的胡善祥,確實會是一個打擊。


    胡尚宮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隻是盼著朱瞻基能對她另眼相看,並沒有真正付諸行動。


    朱瞻基不過是因為胡尚宮顏色嬌妍,多看了兩眼,聽到幾個嬪妾說出的話盡是溢美和睦之詞,猶自在沾沾自喜,聽了孫清揚的話,恰似醍醐灌頂般醒了過……


    他抬了抬下巴,肅然地望著孫清揚,“平日裏,你是最不妒的那個,但而今的這番話,看似妒忌卻最是相宜。你說得對,這曆朝曆代雖然不少姐妹同在宮裏的逸事,於我卻並不合適。先前她們都讚你生得美,其實不盡不實,你不光是相貌好,最難得這性子,恰似一朵解語花,婉約可人。”


    孫清揚飛紅了臉,嗔怪他道:“當著諸位姐姐的麵,殿下怎麽好誇臣妾一人?今個臣妾少不得要把您平日裏讚她們的話都說出來,免得諸位姐姐的碗裏都要加醋。”


    學著朱瞻基的口氣,“嘉瑜綽約娉婷,態若行雲,恰似海棠花,品貴色嬌,端地是花開錦繡;瑤影美貌明悟,宛若山穀中的百合花,暗香浮動,難得持重柔順,實在擔得起一個賢字;瑗薇機智慧悟,如同靈芝草一般清靈鍾秀,偏每每嫣然一笑之際,色若春曉,堪稱豔麗。”


    朱瞻基見自己平日戲言一二,被她添油加醋描述出來,聽得那幾個人都羞怯含情,也就不揭破,任她調笑。


    何嘉瑜最先醒過神來,忍不住心裏的好奇,“怎麽誇我們的詞都有了,那太孫妃呢,殿下如何讚她?”


    壓根沒有想到提寧嬪,九品小官出身的孫清揚都不在她的眼裏,更別說教導宮女上來的寧嬪了。


    “太孫妃啊——”孫清揚轉了轉眼睛,“臣妾可不好轉述,還是由殿下自己說吧,免得這以下議上,母妃怪罪下來,臣妾可吃罪不起,總之啊全是好詞,勝我們多多。”


    看到幾個人盼望的眼神,朱瞻基清了清嗓子,說道:“太孫妃自是容德端厚,姿質法相,如流風之迴雪,輕雲之蔽日,確為你等諸人的典範。”私下再如何不喜,胡善祥總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他理應給她相應的敬重,何況又有孫清揚的提醒,他自是說的百般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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