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揚暗自思量:下毒的人竟是步步都想好了,眼下母妃雖說相信並非自己所為,但如果大郡主真有個意外,粽子畢竟是自己帶迴來的,加之母親董氏擅長用毒之事,太子妃是知道內裏的,若是因著關心而亂,有一點點疑心到自己的頭上,縱然自己並沒有害大郡主的動機,也百口莫辨了。


    思及此,她哀哀地看著徐太醫,“太醫,當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您方才也說,大郡主中毒尚淺,若是能夠救得,您怎麽也得勉力試試,她還那麽小啊。醫者父母心,徐太醫,求求您了,想一想法子吧。”


    她曾聽人說,為求自保,太醫院的大夫們,通常會采用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方子,這也是有時遇到兇險的疑難雜症,外頭請來的民間高手反倒能夠起作用的原因之一。


    徐太醫被她哀求的聲音打動,想了想,看著太子妃說:“確實有個法子,隻是卑職也是聽人說過,並沒有用過,管不管用,最好還是請那人過府來看。”


    “是誰?”太子妃急切地問,大郡主不好時,她就使人去太醫院裏請最好的兒科聖手來,這徐太醫是除開劉院使外,醫術最好的太醫不說,還是專治小兒的聖手,沒想到他竟然還有推崇的人。


    徐太醫猶豫地說:“是個醫女。”


    “醫女啊!”太子妃失望了。醫女是才進太醫院學習不久的人,隻比小學徒強一點,這樣的人能抵什麽用?難怪徐太醫之前不肯提,這會怕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隨便推個人出來應付她們。


    見太子妃的神色,徐太醫擦了一把汗,他就知道說出來會是這麽個結果,“不是普通的醫女,她在太醫院裏雖說隻是個醫女,卻和院判們一樣,不用向正六品以下妃嬪行跪拜禮,見了麵拱手行禮即可。”


    見太子妃仍然在猶豫,孫清揚拉拉她的衣袖:“母妃,既然徐太醫都這麽說,劉院使又不在,我們就試試吧,總不會比現在的結果更壞。”


    太子妃也是因為太憂心大郡主,一時失了主意,聽孫清揚這樣一說,立刻迴過神來,吩咐瑞香,“快使人速去請那醫女來。”這才想起徐太醫還沒有說那醫女的名字,“她叫什麽名字?”


    “藿香,卑職還聽說她是名醫蕭九賢的外孫女,卻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妃簡直被徐太醫這慢吞吞,問一句答一句的性子急瘋了,又不好發作,隻看著瑞香低喝,“還不快去請藿醫女。”


    瑞香得了話,忙不迭地去了。


    有丫鬟將熬好的湯藥奉了上來,太子妃用手感覺了涼熱,就準備給大郡主喝下。


    “慢著,先給我嚐嚐吧。”徐太醫伸手接了過去,倒在另一個小碗裏喝下。


    雖說有太醫嚐藥的舊例,但太子妃因為情急,就沒有想這麽多,見徐太醫如此,暗讚他謹慎,直到徐太醫點頭,她又在嘴邊嚐了嚐味道,方才將湯藥給大郡主喂下。


    好在大郡主雖然昏迷,卻不至於閉口不納,隻是湯藥味苦,她的小臉轉來轉去,好半天才將半碗藥喂盡。


    站了半晌,孫清揚覺得有些頭暈,看了看太子妃有些潮紅的臉,她問徐太醫,“徐太醫,為何要將這窗欞都緊閉著?是大郡主見不得風嗎?”


    徐太醫卻驚訝,“我進來時就是如此,因為急著給大郡主診脈,也就忘了這檔事。”用力吸了幾下空氣,“不好,這味道似有不對。”


    太子妃手扶著額頭,“時嬤嬤說大郡主喊冷,所以將窗戶都關上了。徐太醫,這味道有何不對?”


    徐太醫卻因為剛才猛吸的那幾下,嗆的半天說不出話。


    身為太醫,他也太不小心了,竟然不知道應當屏住唿吸嘛?孫清揚不由腹誹。


    她不知道,這徐太醫本來最擅長的是兒科、婦科,解毒隻比太醫院裏其他的大夫們強點,這識毒、判毒還是跟在劉院使跟前學了一些,經驗不足,要不也不會被孫清揚提醒後才發現屋裏的空氣有些異樣,就連他深唿吸之後判斷有問題,也更多是出於太醫的直覺。


    孫清揚狐疑地看著屋裏的眾人,坐著的太子妃不說,徐太醫也是眼困步倦的模樣,幾個立在旁邊的丫鬟婆子已經搖搖欲墜,像是站都站不穩了一般,一個個如同大郡主般滿臉通紅,隻有跟自己進來的蘇嬤嬤,因為呆得時間沒那麽長,看著還好些。心中凜然,忙喊蘇嬤嬤,“這屋裏不對,你快出去喚人。”


    沒等蘇嬤嬤走出去,時嬤嬤已經擋在了她的麵前,拉扯住蘇嬤嬤的胳膊,孫清揚邊推開窗欞邊大喊,“來人,來人啊——”


    平日裏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時嬤嬤陰森森地說:“你喊也沒用,外麵沒人聽得見,我早將她們遣得遠遠的了。”


    這是昭陽殿大郡主的院,因為大郡主十分依賴時嬤嬤,平日裏就由她當著家。


    太子妃大驚,“你——”指著時嬤嬤的手卻無力垂下,躺在大郡主身邊昏睡過去。


    不過片刻,屋裏除了孫清揚,已經倒了一片,正和時嬤嬤糾纏不下的蘇嬤嬤也力有不逮,倒在地上。


    孫清揚後退到桌前,手裏握著大茶壺,警惕地看著時嬤嬤,“是你下的毒,你以為今個你還能逃得出去嗎?”


    “哼,我既然這麽做,就沒有想逃出去。再一個,若是我也死了,這屋裏就餘你一個,豈不更能證明,這毒是你所下嗎?”


    “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何下此毒手?不說其他,大郡主是你一手奶大的,你如何能夠忍得下心?”


    平日裏時嬤嬤對大郡主的關心,不亞於太子妃,甚至因為自己教大郡主學習時用得方法過於苛責告過狀,孫清揚無論如何不相信時嬤嬤對大郡主沒有半點憐惜之意。


    時嬤嬤眼睛裏泛起淚光,疼愛地看著榻上的大郡主,“隻能怪她命不好,投錯了胎吧。我用的這毒看上去像是風寒,卻又昏睡不醒,在睡夢中就無知無覺的走了,她不會受太多苦。”


    孫清揚從她的話裏似乎聽出了什麽名堂,又感覺像風一樣沒有抓住要點,“既然我要死了,求嬤嬤讓我做個明白鬼。”


    “這症狀,是不是很像你母親用的‘大夢’?”看到孫清揚不吭氣,時嬤嬤得意地一笑,“你以為人人都不知道你母親就是唐門妙娘嗎?”


    “你如何得知?你和我母親有仇?”


    “無怨無仇。”


    時嬤嬤的迴答令孫清揚吃了一驚,這麽處心積慮地害她們,竟然說無怨無仇,難不成這時嬤嬤也是像於嬤嬤那樣的瘋子,見人不順眼就要殺掉嘛?


    “但要殺掉太子妃,用你們卻是最好的借口。因不堪太子妃虐待自己的女兒,董妙娘痛下毒手,這個理由,你說是不是很妙呀?”時嬤嬤陰險地笑起來。


    孫清揚皺皺眉,“人人都知道母妃待我情同母女。”


    時嬤嬤同情地看著她,“她為了太孫妃屢屢壓製你,甚至不惜讓林承徽將你頭上的海棠花換掉罰你,你竟然還說情同母女,人人都說你聰慧,我看你卻是個傻的。”


    誰知這情況早被孫清揚猜中,聽了並不遲疑,“母妃此舉,也是希望後宅安寧,並非為著一己之私,我並不怨她。何況,近日裏母妃對我甚好,你這樣的離間計,根本沒人能信。”


    “信或不信,也不過是憑著人的兩瓣嘴說罷了,等到別人看到隻有你活著站在這屋裏,外麵又沸沸揚揚地傳開太子妃虐待你的消息,再看到你身上的鞭痕,你說他們還會不會信呢?”


    孫清揚冷笑,“嬤嬤你糊塗了吧,我身上那裏有什麽鞭痕?”


    “你自仗吃了避毒丹,我這‘百日紅’毒不倒你,卻不知這毒雖然不能入你內腹,卻必須得從毛孔發散出來,走勢如同鞭痕,百日不散,任誰看了,都要說太子妃狠毒,你這個太孫嬪可憐,你母親憐女心切,才出此下策。”


    “可若真是我母親這樣做,豈不毀了我也毀了我一家,你這動機根本就說不通。”


    時嬤嬤陰陽怪氣地一笑,“女人做事本來就是不可理喻,何況是那為母之人?你雖然不理解她為何會如此做,卻擋不住別人會這麽看,怨隻怨你有個會用毒的母親,又正好碰見了我要對她們下毒。”


    孫清揚隻覺疑慮重重,時嬤嬤的話不盡不實,卻也知她再問時嬤嬤也未必會說出真相,隻得從拖時間上設法,盼著瑞香快些領了人進來,“那你和母妃有何仇怨,要對她母女下此毒手?”


    聽到這問話,時嬤嬤看著太子妃的眼更加怨毒,“你們都說她是個大方仁厚的,卻不知我數個月大的孩兒就死在她手裏,她怕我進府會奪了太子寵愛,怕我的孩兒比皇長孫先出生,太子會嫡庶不分,影響東宮的位置,竟然派人生生將我兒子殺死,整得我求告無門。好在,上天有眼,我終有奇遇,也得了機會到這府裏給她的女兒做乳母。你說,這是不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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