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孫清揚還在穿衣服,就聽到院子裏隱隱約約傳來的嗬罵聲。


    福枝得了示意,就推門出去打聽了迴來稟報。


    “是太子妃殿下身邊的於嬤嬤正在教訓小丫鬟福豆,好像是說福豆早起去給貴嬪端早膳時,在大廚房裏跑得急了些撞著於嬤嬤了。”


    正幫孫清揚係衣帶的杜若驚訝地抬起頭,“於嬤嬤怎麽會到大廚房去?就是太子妃殿下要什麽吃食,也應該是素心姐姐她們去的吧?”


    福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於嬤嬤還帶了素澹姐姐迴來,樣子兇的很。”


    “我出去瞧瞧吧,福豆那小丫頭膽子小,別被於嬤嬤嚇著了。”孫清揚一聽也不是什麽大事,雖然奇怪於嬤嬤怎麽會跑到菡萏院裏來罵人,還是想著出去救個情救迴福豆就是。


    菡萏院的小門進去,就是一個種滿了荷花的小荷塘,精神矍鑠的於嬤嬤正惡狠狠地罵著福豆,菡萏院幾個負責打掃院子的粗使婆子和小丫鬟福米正在一旁勸著,和於嬤嬤一道來的素澹正擋著她們,不許上前。


    這位於嬤嬤和太子妃跟前的單嬤嬤、張嬤嬤還有前些年指給孫清揚的蘇嬤嬤,有四大金剛之稱,太子府裏的下人們都有些怕她們,福豆被她罵得已經跪在地上,頭都抬不起來。


    孫清揚有些不高興,她是個比較護短的人,於嬤嬤再怎麽得太子妃的愛重,也不過是個奴才,跑到她院裏來大喊大叫,本來就是沒有規矩,盡管心裏不高興,她還是先禮後兵,走上前去抬著臉望著於嬤嬤,笑嘻嘻地說:“這一大清早,嬤嬤的中氣可真足,我在屋裏都聽見了,丫鬟們有什麽錯,嬤嬤給我說一聲就是,我自會處置她們,何必勞你在這兒教訓。”


    於嬤嬤哪裏會聽不出孫清揚話裏的意思,但她今天本是存了心來鬧事的,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奴婢哪裏敢勞動貴嬪,這院裏丫鬟婆子們的規矩,本就是我管著的,這丫頭失了分寸,就得我來出麵,要是這些事情都要主子們操心,還要我們做什麽。正好貴嬪來了,我就稟您一句,現在就帶了這丫頭去領家法,素澹,給我把她拖起來,走。”


    那個叫素澹的丫鬟,本來就是個見高踩低的,知道孫清揚這些日子不受皇太孫待見,也不怎麽把她放在眼裏,加上今天於嬤嬤叫她跟著來之前,就說過讓她拿出昭陽殿的威風來,所以雖然過來給孫清揚施了個禮,仍然聽了於嬤嬤的話地就去拖福豆,並不理會孫清揚的臉色。


    奴大欺主,得食的貓兒強似虎,落水的鳳凰不如雞。於嬤嬤敢這麽著,肯定是受了太子妃的示意,她素澹,自然是要衝鋒陷陣。


    “放下她。於嬤嬤,這小丫鬟我找人好好教訓她就是,嬤嬤年紀大了,犯不著為她氣壞身子。”輕喝素澹之後,孫清揚甚至有些示弱地和於嬤嬤求情。


    於嬤嬤卻更加執拗,非要拖了福豆去領家法,她甚至有些囂張地說道,“貴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府裏的丫鬟婆子們,太子妃殿下可是指派了我來管的。”


    言下之意,你雖然是個貴嬪,可也管不著我教訓她。


    甚至那聲貴嬪的稱唿,都帶著輕慢和一絲鄙夷。


    從前的於嬤嬤,可不敢這麽對她,這樣的眼神,也就是孫清揚剛進府那兩年,才在於嬤嬤的臉上看見過。


    孫清揚微笑地看著於嬤嬤眼裏的那些個不屑,很好奇她今天是不是得了太子妃的默許,來向自己發難。


    丫鬟婆子們平日裏雖然很是敬服孫清揚,但今個這一出誰都看不明白,萬一,這於嬤嬤真是太子妃指來的,那豈不是說如果跟著孫貴嬪就是要和昭陽殿做對,在這樣要表態度站陣營的關鍵時候,她們也不敢冒著得罪太子妃的危險,站到孫清揚一邊。


    所以,除開杜若和福枝,沒人去攔素澹拖福豆,小丫鬟福米隻是在旁邊不停地說:“素澹姐姐,貴嬪讓你放開福豆呢,快放開。”


    出了和佳墨爭嘴被罰一事,素澹能夠在莊子裏做活一年後還重迴昭陽殿當差,她有她的長處。


    她的長處是除開長相伶俐外,還粗通拳腳,三五個男人都打不過她,夜裏幫著值個夜什麽的,要比一般力氣大的粗使婆子們還叫人放心。


    所以杜嬤嬤今天帶了她來菡萏院。


    杜若和福枝兩個人,在素澹的跟前就像遇到老鷹的母雞,根本擋不住福豆那隻小雞被抓的命運。


    孫清揚不怪那些個站著不動,甚至悄悄往外撤的下人們,奴才的命運是和主子聯係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有時也有例外,如果小主子和大主子起了衝突,站在大主子那邊才是明智之舉,她們隻是觀望,已經算難得,所以她並不為此悲哀或心寒,隻是偏著頭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冷冷地看著於嬤嬤。


    不把她震住,素澹根本不會聽話放下福豆。


    於嬤嬤平日裏在丫鬟婆子們麵前雖然是怒目金鋼,此時被孫清揚看著也有些心驚膽戰,這個打小養在府裏的貴嬪,人人都說她好看漂亮,她卻最不喜歡這張漂亮的臉蛋,她的大牛哥,就是被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蛋勾著拋下了她,害得她自賣自身進了張府,雖然水漲船高跟著張家小姐陪嫁到了太子府,可她的大牛哥到底娶了那個狐狸精,還生下一雙漂亮臉蛋的兒女。


    盡管,大牛哥和那狐狸精最終被自己整得妻離子散,她也算報了大仇,但是,在她的心裏,從沒忘記大牛哥當日如何看著那漂亮臉蛋語氣和軟,又如何一轉臉就硬梆梆冷冰冰地對自己說著絕情的話。


    所以,從孫清揚一進府,於嬤嬤都是努力克製才不會流露出想一把掐死她的念頭。


    後來,孫清揚得了太子妃的寵,她更是表現的低眉順眼,恭順無比。


    如今,本說要當太孫妃的變成了太孫嬪,不得太子妃歡心,又被皇太孫厭棄,就是不給她麵子,她又能把自己怎麽樣?


    縱然告到太子妃跟前,自己也有後招。


    到那時,被一個奴才欺負到頭上的失勢妃嬪,會有更多人踩上一腳的。


    於嬤嬤本該覺得得意,卻被孫清揚看得有些發毛,心裏也就更加憤恨。


    “貴嬪應該做的,是如何侍候好皇太孫,而不是把力氣用在管教下人們這些小事上麵。”於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說,“今後您這院裏的人事,奴婢會幫您多留意著,也省得貴嬪為些個沒有規矩的奴才們生氣。”


    孫清揚笑了笑,“嬤嬤這意思我是逾越了,沒有盡好自己的本份?”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好意提醒貴嬪,各為其責。”於嬤嬤嘴上雖說不敢,卻語帶得意,“隻是太子妃交待過,皇太孫的幾位主子裏,隻有貴嬪年紀最小,要奴婢平日裏多照看一下您這邊,免得有不長眼的奴才壞事。”


    孫清揚抬起手看了看早起才被杜若剪過指甲的手,“怎麽我倒覺得,嬤嬤才是那個不長眼的奴才呢?”


    “貴嬪——”於嬤嬤被她這樣一說,氣得要跳起來,但她畢竟是奴才的身份,並不好直接罵迴去,隻能語帶威脅地說:“奴婢是奴才,卻是昭陽殿的奴才。貴嬪就是罵奴婢,也要看在太子妃殿下的麵上,不能隨意編排奴婢。”


    “我有編排嬤嬤嗎?就像你剛才說的,這福豆是我菡萏院的奴才,就是嬤嬤要立規矩,也該先稟得我同意才帶人走,嬤嬤這二話不說就叫人拖了走,攔都攔不住的,也是母妃給你交待的?”


    太子妃當然沒有這樣交待,但於嬤嬤就沒把失勢的孫清揚放在眼裏,隻是一個勁說:“奴婢這樣做對不對,自有太子妃殿下來管,不論如何,今個這人我就要帶走......”


    聽了於嬤嬤這話,素澹更是賣力,眼見她已經將福豆拖著往小門去,杜若和福枝兩個抱腿抱胳膊的反被踹倒、甩落在地。


    “福豆,咬她的手,杜若福枝,把她往塘跟前拖。你們幾個,誰幫著把她推到塘裏去了,賞二兩銀子。有什麽事,主子我擔著,有什麽罰,主子我受著。不幫手的,今個就攆出菡萏院去。”孫清揚又急又快地說了一串話出來。


    旁邊還圍著的丫鬟婆子們,除了一個猶豫不動外,其他已經夥同杜若和福枝動手,離的最近的福米更是和福豆一道狠狠朝素澹手上咬了下去,人多力氣大,素澹雙拳難敵眾手,掉進了荷塘裏。


    主子已經發了話,再不上前,會不會得罪太子妃不知道,先就要得罪了眼前這一位,攆出菡萏院,還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這麽體諒下人的主子呢。


    因為略通水性,掉進荷塘裏的素澹沒幾下又爬了上來,“呸呸”地往外吐爛泥。


    “她如果不老實,再拖福豆,你們就把她再推下去清醒清醒。”


    四月的天氣,乍暖還寒,晨風一吹,素澹凍得直打哆嗦。


    於嬤嬤一看今個人是帶不走了,恨恨地看著孫清揚說:“貴嬪這樣護著她,奴婢也無話可說,隻等稟了太子妃殿下,再做計較。素澹,咱們迴去。”


    “慢著。”孫清揚笑咪咪地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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