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孫清揚所請,文昭訓卻皺了皺眉,“迴碧雲閣雖說不太遠,卻也不近,你總不能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走一路。派個丫鬟迴去取衣服,你就在花廳的客舍裏洗漱吧,一來方便些,二來,也能陪著兩位外麵來的小姐,畢竟是在咱們府裏,你陪著招唿些也要周到些。”


    “是清揚欠考慮了,我這就和孫姐姐和沐妹妹一道去洗漱。”


    遣了福枝和福豆兩個一起迴去取衣服,又由文昭訓安排的丫鬟領著她們去客舍洗漱,除開引路的外,三個小姐身邊都有兩個大丫鬟陪著。


    才走出西次間沒多遠,就聽到身後有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來,“表小姐,昭陽殿那邊有人請璿璣姐姐過去,說是有套碗碟以前是璿璣姐姐管著的,這迴拿出來少了一個,那碗碟是下午要盛葡萄用的,等的急,還煩請讓璿璣姐姐幫著看看是不是錯放在那了。”


    在跟孫清揚之前,璿璣在昭陽殿要協理掌食的女吏幫著看管燈燭、薪炭和器皿,到碧雲閣來得匆忙,所以交接並不是很爽利,以前也發生過兩迴東西找不著讓她迴去幫著查看的事情。


    見璿璣看自己,孫清揚點點頭,“你去吧,辦完了也不必來尋我們,隻在這邊等著就好。這是在自家的園裏,又有杜若陪著,走不丟的。”


    大花園裏有個獨立小院,內有數間客舍,精致整齊,專門為要小憩或更衣的客人準備。


    才走進院門,就有一個丫鬟走出來,行禮說道:“香湯已經備好了,隻有一個人的,另兩位小姐要先等等。”


    陪她們來的丫鬟怔了怔,“文昭訓先就遣了人來讓你準備嗎?”


    本是隻需要洗漱下就可以的,怎麽倒備下了香湯?


    客舍的丫鬟含糊應了一聲,“說是貴客們衣服被潑了湯水,讓準備香湯沐浴更衣,貴客們身子也爽淨些。”


    陪她們來的丫鬟笑了笑,“這湯水想必黏到了肌膚上,既然已經備下香湯,沐浴下自是更幹淨些,隻是這有三位小姐,表小姐,您看……”


    孫清揚知趣地道:“我先等著,讓孫姐姐和沐妹妹先洗。”


    孫柔月和沐靈珂都推辭,她們兩個的衣服不過沾了一些,不像孫清揚濕淋淋的一身,用不著沐浴,洗漱更衣即可。


    推辭再三,決定孫清揚沐浴,她們兩個洗漱。


    推辭不過,孫清揚進了備好香湯的房間,除開杜若和客舍裏專門服侍沐浴的兩個丫鬟,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解開衣衫,她踩著小凳就跳到巨大木桶裏的溫熱水中,反正她還是個小姑娘,也不怕幾個丫鬟看。


    熱水氤氳嫋繞,香湯裏加了蘭草和蘿摩、金銀花、菊花,馥鬱芬芳,被熱氣一薰,暖暖的叫人想睡。


    平日在碧雲閣,也沒這麽舒服的香湯,想來,這是因為有宮裏的娘娘們過來,所以特意提前預備下的。


    杜若站在桶邊問她:“小姐,水溫合適不?還需要再加些熱水嗎?”


    “很好。”孫清揚閉著眼點點頭,“我泡一會,要是孫姐姐她們更衣完了,讓她們先迴去用午膳,不用等我了。”


    “好,那我去說一聲,小姐可別睡著了。”看著孫清揚一臉愜意的樣子,杜若好笑地答應,小姐真是個孩子,平日再怎麽端正持重,遇到喜歡的事情,還是不忘享受。


    出門前,還不忘和留守的兩個丫鬟交待,“你們看著點,適時加熱水,別讓小姐涼著了。”


    那兩個丫鬟看了杜若一眼,其中一個笑著說:“姐姐放心,這些事都是我們做慣的,斷不會讓水涼著熱著。”


    杜若放心地離開。


    天氣熱,水涼的也慢,泡著泡著,孫清揚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連屋子裏兩個丫鬟什麽時候悄悄離開都沒有察覺。


    突然就聽窗戶外麵傳來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孫清揚努力睜開眼,仔細分辨,確實是男人的聲音,已經進了院子,聽腳步聲,是往自己所在的房間來。


    這客舍不是專給女客用的嗎?怎麽會有男人進來?


    孫清揚腦袋裏“轟”的一聲,她迅速從桶中爬起來,今個這事不管是被人算計還是陰差陽錯,縱然自己隻是個八歲的小姑娘,但若是叫一群男人瞧見,那怕是在木桶裏,有水掩著,名聲也必定會受損。


    別說不能再呆在太子府,就是迴去,父母都會因自己聲名受損抬不起頭來。


    她想迴家,但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如果這樣離開,一輩子都會被毀,女戒女訓上都說了,女子的名節有多重要。


    如果真被那幾個男人進來看見自己的樣子,恐怕隻有死了。


    她想大叫,或者叫人,卻瞬間驚覺那樣隻會令事情更糟,說不定外麵的那幾個人聽見了,還以為出什麽事,原本未必進來的,卻闖了進來。


    她從水中出來,卻發現髒衣服已經被收走,隻有一張連身體都遮不住的布巾,是用來擦拭身子的。


    孫清揚一咬牙爬上椅子扯下一幅緞子的帳幔,將全身上下裹嚴實了,又用布巾遮住臉,拿了高架上洗臉洗手用的銅盆,又抓過水瓢舀上滿滿一瓢水,站在門後。


    那幾個男人赫然已經走到門前,有一個人伸手推門。


    說時遲那時快,一瓢熱水迎麵澆下,嘩啦——


    跟著一個銅盆砸了出來,咣咣當當——


    “啊——!”被澆了水,外麵的人狼狽後退,銅盆朝後麵的幾個砸過去,那幾個猝不及防,也往後退,因為有台階,一腳踏空,幾個人都摔成了滾地葫蘆。


    孫清揚在裏麵把門拉上,隻覺得一身冷汗。


    外頭那幾個人莫名其妙,互相一邊拉扯起聲,一邊問,“怎麽迴事?”


    這才發現最先前的那個人竟然衣服都濕了,衣上還有些蘭草,菊花沫。


    那人也一片懵懂,“不知道,我才拉開門,就被澆了一瓢熱水。”又吐舌慶幸,“幸好不是滾水。”


    有醒悟快的立馬說:“別是有女客在裏麵吧,看這水,好像是香湯。”


    幾個人一看先前那人身上的香草碎屑,心下了然,隻怕裏麵就是有女客。


    因那瓢熱水生起了惱怒熄了大半,也暗自慶幸,這要是真進去,壞了裏麵女客的名聲,自己幾個脫不了幹係,連父兄都要受牽累。


    有一個就抱怨,“不是說這院裏有上好的字畫讓我們看嗎,怎麽成了女客沐浴的地方?”


    還有一個扯著他們就走:“快走,快走,此處不是久留之地。”


    被澆了水的還在嘟囔,“我這衣服濕了怎麽辦?”


    “行了,你一個大男人,衣服濕點有什麽,這都正午了,天熱著呢,一會就幹了。”


    “把那些花草沫子抖幹淨,別叫人看出端倪來,有人問,就說不小心落水裏了。”


    聽見那幾個人離開的聲音,孫清揚手中的水瓢落在地上。


    過了一會,才聽見杜若喜滋滋地聲音,“小姐,福枝把衣服給您拿來了......哎,這銅盆怎麽在院裏。”


    和福枝兩個進門,卻看見她家小姐圍著帳幔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


    “小姐,怎麽迴事?你怎麽起來了,這裏麵服侍的丫鬟呢?”


    孫清揚情知這事說不清,說出來還會嚇著杜若和福枝,就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想是我睡著了,她們怕水涼,添熱水去了吧。我泡著泡著,冷醒了,又找不到衣服穿,所以就扯了帳幔圍在身上。”


    杜若不疑,抱怨道:“她們做事也太不經心了,這幸虧是咱們自己人,要是外客,這樣怠慢,還不得被人笑話。”


    忙和福枝兩個侍候孫清揚換上衣服。


    直到她們出門,才看見那兩個丫鬟抬著一小桶水進了院子。


    看到穿戴整齊的孫清揚,愕然道:“小姐怎麽不多泡會?”


    另一個也陪著笑問,“奴婢兩個見水有些涼了,表小姐又睡得沉,怕您冷著,就去抬了桶熱水來,想著給您加點水呢。”


    孫清揚看她倆的神情,看不出她們出去是湊巧還是故意,淡淡地笑了笑,“正好她們拿了衣服迴來,我也有些涼,就換了衣服。這桶水用不上了。”


    杜若不高興地說她們,“這幸好是遇到小姐,要是別人,就你們這擅自離開,留下小姐一個人,還不得一頓打,以後做事經心些。”


    那兩個丫鬟就解釋,“這水桶沉,一個人拿不動,所以奴婢兩個就......”


    杜若冷然道:“這院裏當值的又不是隻有你們兩個,一個人出去,再找個人抬了來就是,幸好我們來得快,這要是冷著小姐,生出病來,看你們有幾條命賠?一會我會迴稟了這院裏的管事嬤嬤,連個規矩都沒有,下次要是別人遇上了,還不定怎麽笑話咱們府裏。”


    之前孫清揚已經交待過,不許說她受涼起身,扯下帷幔裹身的事情,杜若和福枝也將帷幔掛了迴去,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曾經扯下來過。


    那兩個丫鬟連連賠罪求饒,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奴婢下次不敢了,求表小姐饒了我們這迴。”


    雖然她們的神情不像是作偽,但孫清揚如何能相信天下有這般湊巧的事情,正好她們倆個去抬水,那幾個男人就被誤指了到這院裏來?要是當時自己沒有讓杜若出去,隻怕她們還有後手。


    還有那香湯,這會想來,也有蹊蹺,自己怎麽就差點睡著?要是再多泡一會,說不定就睡沉在桶裏,溺死也有可能,然後那幾個男人進來,看見——這兩個丫鬟再跑進來,驚唿。隻怕聽說的人都會認為自己是因為覺得羞辱,不敢從桶裏出來,淹死掉的。


    見孫清揚沒有吭氣,杜若情知小姐心裏生氣,並不願饒過這兩個丫鬟。


    當下冷笑了一聲:“做錯了事,自是要受罰的,今個幸好我們來得及時,沒有涼著小姐,不然,恐怕就不是迴稟管事嬤嬤責罰你們兩個了。”


    說完,和福枝兩個陪著孫清揚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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