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孩子還小,說漏了嘴會惹麻煩,我才教了一句善意的謊言。


    他卻生氣了。


    唉……要哄帝君大人可不容易,早知道就不跟他慪氣了。


    發火一時爽,事後悔斷腸。


    子時快到了,夜風從山坳口幽幽吹來,我忙迴頭四處張望。


    我哥無語的說道:“幹嘛,等你老公啊。”


    撲啦啦……


    一陣陰風吹動了路邊散落的紙錢。


    我們來時的路口,隱約出現了一頂白色的轎子——


    江遠逸來了?


    我立刻站起身來,想要看得真切些。


    “子時到,動身。”周老幺從舊宅大門中出來,抓著把紙錢漫天一撒。


    他那半張臉在洋洋灑灑的錢紙中與我打了個照麵。


    “家主,您也要一起送?”他有點緊張。


    當夜入土、子時送葬,確實這習俗讓我們感覺奇怪,不過如果別人風俗習慣就是這樣,我們也不可能橫加阻攔。


    我哥走過來,對周老幺說道:“姨公給我們留的遺願,是讓我們送他入山,我們也該盡力完成。”


    周老幺剩下的半張臉抖了抖,忙不迭的解釋道:“後山溝裏陰暗濕滑,坡陡林密,還有些毒蛇,我們本地人都不讓過去的,您是城裏人,還是不要去了吧……送到溝邊就行了。”


    我還沒答話,我哥就點頭道:“你放心,如果真的太過難行,也不會給你添亂,我們就目送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周老幺聽我哥這麽說,緊張的神情緩和了些,他繼續撒了一把紙錢,唿喝抬棺的人起行。


    我哥拉著我退讓到一邊,六個抬棺的人從我們麵前走過。


    之前運送用的冷棺已經換成這邊準備的棺材。


    還是那種六片木板製成的老樣式,這在舊年間也是有講究的:棺材的蓋和底是天地,左右弧形為日月,前後兩塊叫彩頭彩尾。


    我看到在彩頭的地方貼著幾張黃紙,燈光灰暗,看不清寫了什麽。


    “慕雲凡慕小爺……你在打什麽主意?”我悄聲問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他說一句山路難行我們就不送了?這人有點兒——”


    “有點兒古怪,我懂。”我哥哼了一聲:“他有意不讓我們去,我也懶得費口舌,反正我們想法子跟進去就是了……你不用先去看看你老公?那頂白色轎子是江遠逸來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遠逸,我沒見他坐過轎子啊。


    “那……我先過去看看?”


    “去吧,我去順兩套孝服。”我哥對我擺擺手。


    現在的我們已經不是三四年前那半瓶醋的青澀模樣,已經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對付普通的突發狀況也遊刃有餘。


    雖然我和我哥還是經常一起處理事情,但已經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著對方。


    我悄悄的避開送葬的村民,往那頂白色轎子走去。


    送葬的隊伍往後山走了,整個村子很安靜,我隱在黑暗中,看到那頂轎子虛虛的浮在路旁,周圍站了一圈小鬼差,沉默肅穆。


    這股陰冷幽寂、又仙氣飄飄的氣質,確實很像他的風格。


    “小娘娘……小娘娘……”轎旁一位陰吏衝我躬身。


    陰風微微拂動轎子的紗簾,裏麵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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