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搖光峰,峰頂。朦朧月色之下,有精美樓閣靜立,樓閣的橫梁邊角,都經過精工細琢,呈現各色細致形狀,有百花盛開,有百鳥朝鳳。雕梁畫棟,古色古香,甚是精美。


    名為秋水閣。秋水,夢秋水,正陽宗初代祖師道侶,自創秋水法訣,開立搖光峰,曆代正陽宗女徒,皆是傳承於她。而這秋水閣,便是為了紀念於她,取此名,為曆代搖光峰主修行居所之地。


    柳素素,身為搖光峰主袁霞唯一的關門弟子,地位極高,她便住在這樓閣之中。柳素素的房間,布置精致,窗台之上,擺放著幾盆明豔的鮮花,桌椅木床,皆是名貴木材所製。


    房間內,燭光明亮,柳素素盤膝坐於木床之上,細致好看的柳眉緊鎖,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好奇疑惑的目光,盯著手掌中的玉簡。她幾次舉起放在額頭,又極是猶豫地放了下去。


    許久之後,她終究是沒有去看那玉簡裏麵的信息,收迴儲物袋子,她雙手撐著下巴,有些呆愣了起來,似乎正想著什麽入了神的模樣,偶爾蹙眉略微惱怒,偶爾雙頰閃現微紅。


    今夜的柳素素極為不尋常,平日修行刻苦的她,竟第一次沒有徹夜修行,反而是發呆了一整夜,終於見到了初升朝陽那羞紅的光,她眼神一亮,取出了儲物袋中的玉簡,緊貼額頭閉著雙目閱讀了起來。


    然而片刻之後,房間之內突然充滿著冰冷氣息,白色的白霜之氣彌漫,猶如刹那間進入了冰封之地。再觀柳素素,她已睜開了眼簾,滿臉冰霜,充滿冰冷之意,雙目猶如千年寒潭。


    “黃朗,該誅!樂從,莫柱……通通該死!”柳素素寒聲緩緩道,雙目已然露出了仇恨之色。


    從玉簡之中,她已曉得黃朗滅殺張家之事,亦知道了樂從受黃莫二人賄賂,在張默築基之時加以陷害的陰毒之舉。自小頗受張家人照顧,就猶如自家長輩一般,她對黃朗的恨不比張默少。


    “黃家……殺了便殺了吧……一切皆是有黃朗而起,怪不得默哥哥。隻是……宗門極為看重聲譽,默哥哥如此做,定然難以得到諒解,所以他才托我之手,轉交與天璣峰主……麽?”


    柳素素轉而又微微皺眉,片刻後微不可聞地輕聲道,在玉簡中也有張默滅黃家滿門之事,她如此想到。全身冰寒之氣一收,柳素素飄然而去,出了房門,直奔天璣峰。


    柳素素身份特殊,在正陽宗內頗為出名,天璣峰守峰弟子,沒有為難於她,直接為她通報。不久後便得到了天璣峰主的傳喚。


    柳素素臉色一如既往地平靜,讓人無法看出她心內此刻的情緒,跟隨著守峰弟子登上了頂峰,到了天璣峰主修行之地,天丹閣。


    守峰弟子自行離去,柳素素報名求見,大門自動開啟,仙風道骨的天璣峰主,背手而立,目光看向柳素素,微微閃過一道精光。


    “搖光峰弟子……柳素素,拜見天璣峰主。”柳素素踏入門內,恭敬揖禮道。


    天璣峰主微微點頭受過,而後淡然問道:“你一大早來見老夫,所為何事?”


    深看了天璣峰主一眼,柳素素沒有遲疑,從儲物袋中取出半截厭魔香與玉簡,雙手示於麵前,道:“弟子受開陽峰張默師弟所托,交此二物於您。”


    天璣峰主略微好奇地看過去,卻在見到那半截厭魔香之事,白眉一挑,目光變得淩厲起來,不見他任何動作,玉簡與半截厭魔香已從柳素素手掌間飄了過去。


    抓在手中微微一看,天璣峰主臉色陰沉起來,目光變得更為淩厲,其中有一股憤怒之色,此香為假!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雖然不論從外色與味香都幾乎難辨真假,然而卻怎麽可能瞞過他這位丹藥大師。


    微微眯了眯眼,天璣峰主目光深沉地看向柳素素。而柳素素此時低頭恭敬而立,讓天璣峰主看不見她的神情,她知道,此刻她最好是什麽都不說,讓天璣峰主自己去決斷,方為最佳之策,畢竟她非天璣峰之人,對天璣峰主不理解也不親近。


    天璣峰主心中雖然心中憤怒,卻沒有著急詢問,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枚玉簡,略微沉吟片刻,他把玉簡貼在額頭,讀取了其中張默留下的信息。之後,他臉色又是陰沉了幾分,目光閃爍著複雜起來,遲疑了許久。


    “你可知張默為何托你送來此二物?”天璣峰主目光再次看向柳素素,威嚴沉聲問道,緊緊地凝視於她,似乎想要分清她等下所說之語真假。


    柳素素抬頭,表情依舊平靜,目光堅定,迴道:“迴天璣峰主,弟子知道。”


    此話讓天璣峰主眉頭微微一皺,目光深沉地盯了柳素素片刻,搖了搖頭,道:“此事我已知曉,你去吧。切記莫要聲張!”


    “是!弟子遵命,此事……弟子記於心止於口,就連弟子師父……亦不會知曉。”柳素素如此答道,隨後便告辭離去。


    天璣峰主看著柳素素背影,目光閃過讚賞之色,驚歎於此女子之聰慧。待柳素素走遠之後,他的目光冰冷了起來,陰沉的臉色帶著憤怒,冷聲哼道:“哼!守峰弟子何在?速傳第一層弟子樂從來見我!”


    一名築基後期的守峰弟子露出身形,臉色帶著驚訝地往天丹閣看了一眼,心中好奇那第一層弟子樂從到底因何事惹峰主不開心,峰主如此憤怒可是從未見過。他不敢遲疑,立馬下了山梯。


    天璣峰主背手而立,滿臉冰霜之色,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山梯方向,等待著樂從的到來,然而片刻之後,頂層守峰弟子帶迴來的不是樂從,而是第一層守峰弟子。


    兩名見他如此臉色,心中既驚訝又惶恐,敬畏拜見。


    天璣峰主極為不喜地皺眉,喝問道:“樂從何在?”


    兩人對視一眼,之後由第一層守峰弟子答道:“迴峰主,那……樂師兄昨日傍晚時分離去之後,至今未歸。”


    天璣峰主目光閃動著淩厲的寒芒,再問:“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那第一層守峰弟子認真地思索起來,目中漸露狐疑,從昨日那開陽峰弟子張默來找樂從開始,整件事情就透露著一股讓人猜之不透的古怪,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


    一切似乎皆由那張默而起,竟連開陽峰大弟子青峰及峰主都驚動了,而那剛剛離去的搖光峰弟子柳素素,怕與此事也有莫大關係。


    不敢遲疑過久,怕惹惱了似在暴怒邊緣的峰主,他忐忑答道:“迴峰主,弟子並不知道樂師兄去了哪裏,不過……有幾件事讓弟子頗感蹊蹺。昨日清晨,有位名為張默的開陽峰弟子曾來找過樂師兄,而入夜之後,那開陽峰的青峰師兄也來問過。”


    聽得此言,天璣峰主眉頭微微一皺,目露驚疑之色,靜靜沉吟不語。而兩名守峰弟子低著頭,惶恐不敢抬頭看,安靜地等待著。


    天璣峰主無聲地搖了搖頭,目中露出一絲惋惜卻憤怒之色,頗有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味道,心中暗道:張默啊,你不該如此衝動,如今你托付於老夫,又想老夫為你做些什麽?不管是何緣故,屠滅凡俗之人,皆是宗門不可饒恕之罪啊!你如此行徑已是步入歧途,令老夫都頗感心寒,你還想老夫為你做什麽!愚蠢,愚蠢啊!


    許久之後,天璣峰主又是搖了搖頭,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吩咐道:“去!你二人皆去,尋到那樂從,帶他來見我!還有……也尋那張默來!”


    “是!弟子遵命!”兩位守峰弟子恭敬應道,隨後一同離去。天璣峰主抬頭看了看天,再次歎了一口氣,房門自動關閉起來。


    原本在樂從想來,張默隻是想略微教訓黃莫二人,出出氣罷了,這算不得是什麽大事,真被人知曉,清算起來也可說自己不知詳細,把所有推到張默身上,是以他根本未對蹤跡多做隱秘。


    因此兩名守峰弟子想要尋找樂從蹤跡,簡單到隻詢問了守門的劉姓修士,便知道了其走向,隨著進入了樹林之中,看到了猶如人間地獄般的恐怖景象。


    三具冰冷僵硬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上,脖子上皆是有一道深深的劍痕,從中溢出的鮮血流了一地,染紅了泥土與雜草。而那兩名新進弟子,更是雙腿自膝下齊斷,看起來更為淒慘。


    兩人皆能看出,此三人都被攝取了魂魄,如此淒慘的場景,讓他們見了都為之心生惡寒,不知道是何等兇殘之人,才能做下這等惡事。


    兩人震驚無比,眉頭大皺著看那觸目驚心的景象,許久之後,對視一眼,那頂層守峰弟子嚴肅道:“走!此事必須立刻稟報峰主!”


    那第一層守峰弟子看著此等慘烈可怖的景象,腦海中不禁閃現出張默的身影來,這一切……是他所為嗎?


    就在昨日清晨,那一身黑衣的張默,麵色平靜,雖然看起來冷漠,卻完全不似這等狠辣之人,但是從看門弟子的話來看,那張默離去時亦是這個方向,而且還早到了半日,若真是他,隻怕是早有預謀,而布置好了一切,就等著這三人走向死亡。


    頂峰弟子的嚴肅話語,打斷了他的思索,微微呆愣了片刻,連忙點頭稱是,兩人迅速離開了此地。


    重新迴到天璣峰頂峰,兩名守峰弟子麵色肅穆地站在天璣峰主麵前,那頂峰守峰弟子,怕自己匯報不夠詳盡,無法完美地描繪出那等可怖景象,更是把自己所見的情景,以及所打探到一切消息,皆是完整地刻入玉簡之中,恭敬地遞交了上去。


    玉簡!又是玉簡!這讓天璣峰主目露一絲詫異,他卻沒多問,把那玉簡貼緊額頭一看,霎時心頭便生出了滔天之怒!


    結丹初期修為的氣勢,帶著憤怒冰冷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而出,讓兩名守峰弟子差點承受不住,心中惶恐地忍不住便跪了下來,額頭貼緊地麵,不敢輕舉妄動。


    天璣峰主沒有理會這兩名守峰弟子,臉色帶著無比的憤怒,有些陰冷地笑了起來,寒聲道:“張默!老夫之前的確極為賞識於你,然而老夫也自認從未完全看透你!你實在讓老夫大為震驚啊!”


    “你之行徑,與修魔之人又有何異!攝取魂魄,此等陰毒之術,你是從何學來,讓老夫甚為疑惑!而且……從你如此行徑看來,你不僅僅是衝動,更是從未信任過宗門!你托付於老夫,難道還想老夫為你托辭?可笑!哼哼!”


    天璣峰主的憤怒,難以自已,冷笑連連之後,消失了身影,已然不知去了何處。留下兩名滿臉震驚的守峰弟子,麵麵相愕。


    天璣峰主,他直接登上了正陽宗重地,主峰昊日峰,麵見掌門,毫無猶豫地直接稟報。


    正陽宗掌門震怒,直接召集其餘六峰之主,齊聚昊日峰。


    大氣磅礴的正殿之中,滿臉威嚴的正陽宗掌門坐於首位,目光掃過坐於左右的七位峰主,根本無需商議,直接下令道:“張默此子,行徑惡毒,不可饒恕!我正陽宗乃正道之楷模,對如此邪惡之人,必須扼殺於繈褓之中,不可讓其繼續危害世道!各峰主!傳令各峰所有在外曆練弟子,若見此人,無需留情,出手斬殺!”


    “是!”七位峰主,站起身來躬身應是,表情各異,若有所思。


    張默之事,很快便傳遍了宗門內外,滿宗震驚!他之姓名響徹滿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成為了眾人口中最為熱衷的談資。


    搖光峰上,秋水閣之內,有人工開鑿出來的小湖,而一身白衣的柳素素便站於湖畔,曼妙身姿,連背影都極為動人,她臉色冷漠,目光深沉地盯著平靜地湖麵,微不可聞地自語:“默哥哥……你信錯人了。”


    柳素素與宗內其他人不同,黃朗殺張家之人,而張家人對於她來說,與自己人根本無異,此恨……換做是她,或許不會如張默做得如此狠辣,但是也定然不會輕饒。


    她靜靜地看著湖畔,一動不動地站立,臉色冷漠毫無表情,目光深沉,讓任何人都猜不到她在想些什麽。


    許久之後,她目光微微一閃,若有所覺地轉過身來,看見目光威嚴的美麗少婦,沒有太多驚訝地恭敬揖禮拜見:“徒兒拜見師父。”


    來人正是搖光峰主,袁霞。她靜靜地深看柳素素兩眼,威嚴的目光在柳素素低頭之時,露出慈愛之色,但其中並不純正,似乎還夾雜著另外一絲別有深意的意味,uu看書 .uukanshu.cm她問道:“你可是為張默之事,而亂了心境?”


    柳素素抬頭看了威嚴的師父一眼,又很快地低下了頭,不言。


    袁霞靜默片刻,見柳素素一副默認姿態,語氣變得更為嚴肅起來,語重心長道:“素素,秋水訣講究平和之心境,你若心有旁騖,而亂了心境,便有礙於你修為進展。那張默行徑令人發指,比修魔之人無異,若為了他……不值得!你好自為之……為師對你期望極深,望你能早日邁入結丹,莫讓為師失望。”


    低著頭的柳素素,掩藏起了自己的神色變幻,努力壓製著心緒波動。聽到師父最後一句話時,心機頗深的她,也禁不住臉色微變。她銀牙暗咬,目光閃爍著,許久之後,才抬起頭來,臉色帶著一股堅毅,恭敬道:“謝師父教導,弟子知道了,日後定然加倍努力,定不讓師父失望。”


    “如此便好。”袁霞不可置否地點頭,深看柳素素兩眼,沉默離去。


    柳素素轉身再次看向湖麵,目光閃爍著冰冷的目光,一股冰寒之氣從她體內發出,彌漫開來,讓湖麵水汽化了霜,此刻她體悟到了何為秋水之怨,何為秋水之怒!


    她低頭,平靜地湖麵無端生起漣漪,水痕詭異移動交錯,化作兩個字,變強!而後這兩個字又急速消失,水痕如靈蛇,分開再次詭異交錯,化為新的兩個字,自由!


    “唯有變強,才可自由!”低不可聞地呢喃出這一句,柳素素身影化作一道水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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