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路上就有早起上工的人,他們嬉笑著往井口的方向走去。我愣怔著看著這幾個人。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才想起什麽,就高唿著:“哎!不能去。”可能是我的聲音太小了,那幾個人並沒有反應,繼續往前走著。


    我就蹬蹬蹬的下樓,就朝著那幾個身影跑去。還跑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你這是幹嘛?急匆匆的!”


    我迴頭,小李就吊著胳膊走了過來,說:“劉哥今天早啊?”


    我點頭說:“是。”又說:“今天不能下井!”


    小李撅著嘴說:“為什麽?”


    我隻得含糊道:“這個案子還沒結,再等一等!”我也不能深講。如果這個礦山是非法開采,那麽這些工人工作也是非法的,他們雖然不知情,但知道太多,也會弄巧成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李眼都翻向天了,似乎在懷疑太陽是否從西方升起。就說:“劉哥,你沒病吧,怎麽盡說胡話。這是兩碼事。”


    我猶疑著陷入了沉默。小李等不及的憋紅了臉,又說:“你倒是說話啊!婆婆媽媽的像——”


    我舔了一下發幹的嘴唇,半天才說:“有些事,有些事——”


    小李就截斷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都在這裏等,要等到什麽時候,還是我們現在就可以迴家了——”


    一席話說的我無話可說。就望著他焦躁的直跺腳,也不看著我了,就把眼睛投向了高聳的井架,那高處有一絲遊雲在飄蕩,就像是帶著一頂海軍的軍帽。


    我說:“過段時間我再和你說吧!現在不好講。”然後又說:“你還是讓他們放幾天假吧!工資一分不少總該行了吧!”最後一句是我加上去的。


    小李又把目光移向了我,知道也無法獲得更多的東西,就拎著那隻殘手,就邁著小碎步往前麵的人影追去。


    我衝著他喊道:“下午我去看瘦高個,你去不去!”


    小李迴頭看了我,又掉過頭去直追著那前麵的人。我有些泄氣。確實很多事情本來就該清明如鏡,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無法說出來,就特別沮喪。


    我仰天看天,那朵雲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一束陽光就狠狠的砸在井架上,天空無比的湛藍,如同夢幻裏的色彩。山上的草木就鬱鬱蔥蔥的,山下的霧氣也消散了,就**出田疇和村莊。我緩步坐在一棵樹下,就對著那山下那無盡的風景。


    劉亮走了,我不知道我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思,還有什麽用處。但我必須留下來,這是我的職責。或許馬上就有人來,就會把我們驅趕走,跟著就會是一聲轟響,整個井架就被夷為平地。我就這樣胡思亂想著。


    突然,我看到山腳下有一輛白色的警車出現了上山的路上。我警惕的就引領張望,車子沒有響警笛,像顛離在波峰浪底般就浮浮搖搖的隱現在山野當中。我心裏未免一緊,心裏祈禱著千萬不能來。可是車子準確無誤的就上了那半山腰,就直接往礦上開來。


    車子停下,我已經躲進了房子的背麵。旁邊正好有一棵樹,恰好容下我一個人。跟著就聽到人的腳步聲,還有說話聲,接著就是響起了上樓梯的腳步聲。我這時連唿吸都停住了。接著就是敲門聲,我的房門沒有上鎖,一夥人就直接進了房間裏。停了一分多鍾,這夥人又一齊下來。我把自己的身子完全貼到了樹上。


    按照我的想法,他們一定會滿山遍野的尋找我。如果找不到,出一張懸賞啟事也是有可能的。到那時,我就像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可是我等了很久,這夥人一直也沒有到樓房飛後麵去。就聽到一兩聲關門的“砰砰”聲,然後車子按了一下喇叭,就駛了出去。


    肯定是調虎離山,製造離開的假象,然後就是一個迴馬槍。我胸有成竹的想。可是我看到那輛車已經沒入了山下。我還是等了很久,才鬆開蜷縮成一團的身體。可是那手和腳,都僵硬的就像是冬天裏幹枯的枝條,隻能直來直去橫動著,發出哢吧哢吧的悶響。


    這時,小樓又恢複了平靜。接著又有雜遝的腳步響起來。就有人大聲的喊:“老劉呢?”問話的人是老張。


    一人答道:“剛才還在這裏。”說話的人是小李,小李說得慢吞吞的。


    我還在平息凝氣,大氣不敢出。小李又說:“剛剛老劉說下午去看你去,還問我去不去呢?不會現在就走了吧!你們在路上碰到他沒有?”


    另一個人說:“沒有,路上沒遇到。”瘦高個的聲音。


    就聽到老張說:“你看皮卡車還在這裏,人怎麽會走的呢!”


    小李低聲說:“那就奇了怪了!一個大活人能跑到哪裏去呢!”接著就是沉寂,響起了啪嗒啪嗒火機的聲響。然後是點煙抽煙,一陣陣長籲短歎。


    在等待了片刻,說話的也就是老張小李和瘦高個。我也在疑竇,就像是麵對著一池碧水,不知道深淺,也就不敢試水了。就一直在瞻前顧後。即使我這時候現身,又會以什麽樣的理由解釋呢?索性再等等吧!


    當我探出頭來,發現小李就站在小樓的拐角處,一隻手就從褲襠裏掏出家夥,唿啦啦的撒著尿。他扭頭向後張望著說:“老張,早晨老劉挺奇怪的,好好的讓我們都不要上工了,還說是工資不會少的。你說這老劉頭腦是不是有病啊!”


    老張就慢吞吞的走過來,問了一句,“你的手怎麽樣了?”


    小李不屑道:“鳥事!隻是破了一點皮。”


    老張把頭搖得像打擺子,那尿也就像機關槍一般,嘩啦啦掃了一大遍。抖索著說:“我不知道。”


    那尿燥味隻衝人太陽穴。兩個人的家夥就在我麵前擺來擺去。我一陣犯嘔,就像是吞進了一隻蒼蠅,那胃裏就攜著風聲,就穿越了喉嚨,逼到嘴前。我就咬著舌頭,忍住了。


    幸好兩人晃蕩著褲子裏的家夥,一縮身都收了迴去。就掉過身子離開了。我臉離開樹幹,用手摸著凹凸的臉部,就摸出了一手綠斑。我就躡手躡腳的摸到牆角,眯眼探望,那三個人晃悠著結伴往宿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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