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蓉蓉隻覺自己滿心滿眼都被這無助公子哥兒剛剛那一眼看似深情又不敢深情的眼神給塞滿了。


    立刻道,“龐公子,你有什麽話,隻管說!放心,我父親是光祿寺卿!若是有人敢對你如此不敬,父親定會為你出頭!”


    龐泰苦笑,“鄭小姐,在下與令尊無親無緣,大人為何要替我出頭?多謝鄭小姐美意,在下這就……”


    剛要爬起來,卻一個不慎,一下子又重新滑到。


    鄭蓉蓉下意識又要去扶。


    卻被龐泰整個壓在地上,驚唿一聲,兩人抱成一團,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


    丫鬟護衛嚇了一跳,忙上前將兩人拉開。


    鄭蓉蓉癡癡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俊朗端方,溫潤如水墨般的男子,都看不見其他人聽不到別的聲了。


    然後,就見這端方男子,朝她,淺淺一笑。


    “砰!”


    鄭蓉蓉的胸口,一下被炸開來。


    見龐泰被家丁推到一旁,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龐泰的胳膊,顫聲道,“龐公子,你不要難過,你,你跟我迴府!見我父親!我,我讓父親給你做主!”


    “小姐!”貼身的丫鬟幾乎都被她的話嚇死了,連忙阻攔,“不可啊!老爺若是知道您帶一個陌生男子迴府,肯定會責罰您的啊!小姐,您要顧全您的清譽閨名啊!”


    鄭蓉蓉反手就將那丫鬟推開,要將龐泰拽到馬車上。


    家丁對視一眼,都拚命地上前阻攔。


    鄭蓉蓉大怒,抬手要打人。


    卻見龐泰,感激又動容地朝她淺笑,“多謝鄭小姐,隻是,在下雖有心伸冤,卻不忍傷了小姐清白聲名。有小姐的這份心,在下已十分歡喜了。”


    說著,主動退開,又朝鄭蓉蓉深深地作了一揖,然後步履微微蹣跚地離開。


    “龐公子,你……”


    鄭蓉蓉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被這可憐又無助的男子,那溫柔的話語,那溫潤的眼神,給泡在了又酸又甜的苦水裏。


    漲得難受,連眼淚都下來了。


    “小姐……”丫鬟擔心地看了看她。


    鄭蓉蓉收迴視線,忽地說道,“去給我查一查!這個龐公子,住在何處!是何方人士,緣何……被人欺辱至此!”


    丫鬟大驚,“小姐,這不好吧……”


    “啪!”


    被扇了一巴掌,“還不快去!”


    丫鬟捂住半邊臉,含著淚,跑開了。


    走在前頭的龐泰,很快就察覺到後頭有人跟蹤,低低勾唇。


    ……


    大理朝二公主,帝極第二女,景如茵,乃是帝極曾經還在潛邸時的一個頗受寵愛的侍妾所生。


    後帝極登位,那位侍妾也封了貴嬪,地位尊榮。


    隻可惜,沒過兩年,沒了帝極的寵愛,就如同枯萎的花朵,漸漸地凋謝。


    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熬到二公主出嫁後,終於是撒手而去。


    帝極感念她往日情意,將她擢升為妃位,葬入皇陵,也算死後得了哀榮。


    花慕青本以為,景如茵今日舉辦祈福道場,隻有一個早早夭折的長子,卻不想,進了二公主府,卻發現,那大院裏擺起來的祈福道場,還有景如茵的生母的牌位。


    心下暗暗吃驚——後宮女子就算死後供奉,也多是皇宮之中舉行。


    自家兒女就算有心祭祀供奉,也隻是會在自家祠堂裏悄悄進行,怎麽這景如茵,竟如此大肆鋪張?


    且將這祖孫二人的牌位一起並放,怎麽看,都怎麽覺得古怪。


    花慕青皺了皺眉。


    前頭領路的管家陪笑道,“花小姐是第一次來咱們府上吧?莫不是嚇到花小姐了?”


    花慕青斂下神色,微微一笑,沒說話。


    那管家看了她一眼,藏在帷帽下的容顏看不清,可這女子通身的氣度風華,那種發自骨子裏的尊榮華貴,讓他這種見慣了上位者的人,都不由暗暗心驚。


    愈發客氣地笑道,“花小姐請這邊來,祈福道場不需各位賓客參加。四公主正在後花園,吩咐了,花小姐到了後,就直接送您去後花園。”


    原來景如雲已經先到了。


    “有勞。”花慕青點頭。


    聽到這聲,那管家又露出些微驚色——好一把嗓子!


    不由又朝身後掃了一眼,心下暗疑,龍都何時竟出現如此人物了?


    穿過祈福道場正在進行的大院子,走過迴廊,又繞過一座假山,兩重門後。


    終於在一處頗為蕭瑟的水榭涼亭處,看到正坐在那裏吃茶的景如雲。


    “參見四公主殿下。”


    花慕青摘下帷帽,上前,朝景如雲福身。


    景如雲一瞅是她,放下茶盞,“是你啊!可算到了,嗯?你家小子呢?”


    花慕青笑了笑,“早起有些發熱,便留在家裏了。”


    景如雲登時一臉惋惜,“哎呀,這倒可惜了。禾兒方才還在這裏,等著要跟你家那小子一起玩兒呢!怎地突然就發熱了呢?”


    花慕青微笑,“恐是昨晚鬧騰放燈,玩的狠了些。”


    景如雲一臉了然地點頭,“這倒是有的,孩子有時候鬧騰太過也不好,我家那頭兩個,小時候也常是這樣,出了汗了,吹著風了,頭疼腦熱的,都沒消停過。”


    說著,又自言自語道,“倒是禾兒,雖是性子軟和了些,身子倒是一直都好。”


    花慕青含笑附和,“是公主有福,庇佑了這些孩子。”


    景如雲露出滿意的笑容,斜睨了她一眼,“少跟本宮嘴甜,快坐吧。”


    又問:“本宮讓你到二姐這裏來參加這祈福宴會的事,宋武彤夫妻倆,知道麽?”


    花慕青笑著搖頭,“小女並未與姨母細說。”


    “哦?”


    景如雲看她,“這麽說,你是曉得二公主府裏的事了?”


    花慕青笑了笑,也不掩飾,點了點頭。


    景如雲露出一點意義不明的笑意,“那你還敢來?”


    花慕青迴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迴答,“四公主殿下相邀,不敢不來。”


    景如雲登時笑出來,“好啊!這麽說,若是九門提督因著這事,被牽連上什麽,本宮還少不得要出麵說兩句的意思了?”


    一邊這樣說著,景如雲心裏一邊感慨——真是好多年,都沒有遇到過這麽聰明的丫頭了。


    偏偏聰明成這樣,好不叫人生厭。


    真是難得。


    這樣的小女子,不知將來哪個男人有能耐,能娶進家門,讓她心甘情願地日日守著。


    這麽一想,景如雲突然又覺得有些可惜。


    這樣的女子,如何隻能做守在內宅的婦人呢?


    對麵,花慕青聽到景如雲的話,心便放下一半,“小女先在此多謝四公主大恩了。”


    景如雲失笑,“你倒是會給本宮戴高帽子,罷了罷了,今日本也就是本宮強拉你前來,若真是牽連了宋武彤,本宮到時幫他去父皇跟前說話就是了。”


    花慕青暗暗鬆了口氣,“多謝公主殿下。”


    隨後又狡黠一笑,“不過,方才小女到二公主府上,並未用姨母的車,出示的也是四公主的腰牌……”


    意思就是,若不是有心人故意去查,外頭人,隻會當她是四公主跟前的人。


    景如雲愣了愣,隨後大笑著伸手指花慕青,“好你個鬼機靈的丫頭,先是讓本宮答應維護宋武彤,後頭又來說這話討巧賣乖?哼,本宮要食言!宋武彤就算有事,本宮也絕不相幫!”


    花慕青登時苦了臉,“公主殿下,您怎能這樣呢?這龍都誰人不知,有您一句話,比那千百本奏章還有用呢!”


    景如雲又被她逗笑了,隻覺得跟這小丫頭在一塊聊天,當真有趣。


    笑著搖搖頭,拉迴正題,“你可知,本宮今日叫你過來,是為何事麽?”


    花慕青其實之前就聽她無意提及一句。


    想了想,說道,“是否二公主殿下鳳體欠安?”


    景如雲眼裏閃過一絲激賞,點頭,“不錯,她這兩年的身子,愈發……”


    “四公主殿下!不好了!”


    這時,方才送花慕青進來的管家衝過來,一眼看到坐在景如雲身旁的花慕青,當場愣住,滿臉驚豔!


    還是景如雲皺眉嗬斥,“大唿小叫什麽!怎麽了!”


    那管家才反應過來,忙低下頭,道,“二公主方才準備去道場,為小公子和娘娘祈福時,突然頭犯暈厥之症,昏了過去!”


    “昏倒了?!”


    景如雲眉頭一皺,剛要站起來,後頭一直跟木樁子站在不遠處的護衛立馬上前,將她打橫抱起來。


    動作流利順暢。


    花慕青這是第二次見到這護衛了,不由多瞅了一眼,就聽景如雲道,“慕青,你跟本宮一起,去瞧瞧二公主。”


    “是。”花慕青答應。


    二公主的院子,距離景如雲吃茶的涼亭並不遠,不過片刻就到了。


    花慕青抬眼一看,心下暗暗意外——這公主正屋,不僅蕭條,甚至還有些破舊,明顯屬於修繕打理的樣子。


    景如雲和她周圍的下人倒是習以為常。


    “砰!”


    屋子裏,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


    很快,一個捂著被扇得腫了臉的丫鬟跑出來,被景如雲叫住。


    “怎麽迴事?二公主不是暈了麽?”


    景如雲皺眉,聽剛剛的動靜,就知曉景如茵又開始發瘋到處摔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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