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素來也看不慣方仁書這樣的紈絝樣子,所以當那一對神仙模樣的小夫妻剛進了畫舫,後腳方仁書就追了過來,心裏便猜到是怎麽迴事了。


    也不讓他上船,隻言笑著阻攔。


    方仁書一看那畫舫都快離遠了,急得一推那管事,怒道,“還不趕緊讓船停下,爺今天要到河上吃酒賞雪!”


    就您一個紈絝,做得了賞雪這種風雅趣事麽?


    管事心中鄙夷,被推了一把倒也不露惱意,隻是笑道,“二爺,這畫舫今日被貴客包場了,您要賞臉,還請改日吧?”


    “包場?”


    方仁書倒是一愣,這蓬萊閣的畫舫,在秦淮河上可是有名的貴。包下一整條船,那銀子都夠他花銷一個月了。


    方才那對小夫妻,竟這般有錢?


    管事的一眼就瞧出他的心思了,眼裏閃過一絲譏諷,又笑道,“二爺,貴客瞧著身份不凡,若是什麽貴人,咱們也不好唐突了,是不?二爺不若再去尋尋其他的畫舫?”


    方仁書聽出他話裏的擠兌,臉一沉,扭臉瞪他,“爺要如何,還需你來吩咐?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哼!”


    說完,一甩手,竟真的到旁邊去尋了另一艘畫舫,讓追著蓬萊閣的畫舫而去。


    管事的在岸邊攏著手,又望了望自家酒樓的畫舫,想起方才那一對夫妻的氣度舉止,還是暗暗咋舌。


    他也算是見過不少達官貴族了,可這年輕的二位,那一看……絕對就是金貴不俗的貴人啊!


    想了想,轉身,匆匆朝酒樓跑去。


    ……


    秦淮河上唱秦淮。


    花慕青站在畫舫用來待客的亭閣裏,看這畫舫四周看去,美人靠、盤花描金的柱子、彩畫……十分的富麗華貴。


    有歌女抱著琵琶走進來,一眼看到慕容塵,先是紅了紅臉。


    花慕青瞧見,揮手,“不用伺候,上一桌酒菜來,要新鮮的河魚,再溫一壺竹葉青。”


    對她這樣吩咐,慕容塵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畢竟這丫頭本就是揚州出身嘛。


    笑了笑,走到她身邊,“瞧你新鮮的樣子,跟沒見過似的。”


    花慕青摸了摸那柱子上連花葉都雕刻精細的脈絡,點頭,“可不就是沒見過麽。”


    小時候真正的花慕青,哪裏有機會上到這樣銷金窟一般的地方來?


    慕容塵笑,透過那蒙著雨田青的窗紗朝外看了一眼,滿目蒼茫幽靜的落雪,河水肅穆而清淡。


    “果然是江南,潤物無聲,靜謐安寧。”慕容塵笑了笑,“不過,就是冷了些。”


    花慕青失笑,確實,南方的冷與北方的冷確實十分不同。


    那種冷,都鑽到骨頭裏去了。


    若不是這畫舫裏頭還燒著暖爐,花慕青此時怕也是受不住這寒冷了。


    不想,慕容塵竟比她更覺得冷。


    不過很快她便明白過來——慕容塵修的可是天陰之功,最寒的內力。


    轉臉瞧見他的臉似乎比平時更白一些。


    便有些心疼。


    將手從鹿皮袖套裏拿出來,伸過去,牽了他的手,一碰之下,果然比方才在畫舫邊扶手時更冷。


    明明這畫舫裏還暖上幾分。


    慕容塵看她,似乎不解她要做什麽。


    便見她將自己的手,往跟前拉了拉,然後,塞進她另一手端著的袖套裏,然後,用藏在袖套裏那隻暖暖軟軟的手,握住他寒涼的指尖。


    隨即,抬眸,朝他莞莞一笑。


    慕容塵的心頭,‘砰’地一下,被那水眸裏晶晶亮的東西給擊中了。


    原本鑽到骨子裏的冷意,倏然被指尖那一點被握的柔軟與溫度給衝散。


    渾身都散發出一種讓人貪婪的暖意。


    他看著花慕青。


    花慕青被他瞧得臉上有些紅,便又抿唇笑了笑,轉過眼去,作勢看畫舫之外的河麵,笑道,“南方的冬日慣來是這樣的,濕氣重,所以冷得厲害。”


    這樣說著的時候,也沒有鬆開慕容塵手指的意思。


    慕容塵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勾唇一笑,站到她身後,從背後,環過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臂彎裏。


    然後摘下她的袖套,自顧握住她溫軟的小手,放在手心揉搓,俯身,在她耳邊低笑,“是啊!這南方的天氣,當真是凍人得很,為夫有些怕冷,隻好讓娘子幫為夫取暖了。”


    這是把她當暖爐了?


    花慕青被他這樣圈起,便有種被小心嗬護的錯覺。


    她眼底泛過一絲悲涼,很快又閉眼,笑著往後靠了靠,低聲軟軟道,“夫君覺得慕青比那暖爐更暖和麽?”


    慕容塵眉頭一挑,聽那唿在臉側的氣息,讓他的唿吸也跟著不穩了幾分。


    他轉臉,正好對上花慕青側過來的眼。


    兩人的鼻尖相觸,唇,隻離了那短短幾分。


    靈兒從外頭掀簾子剛要進來,一見之下,連忙退出,站在門口,擋住後頭送酒的歌女。


    暖爐旁,慕容塵低頭,吻住花慕青的唇。


    被包握住的手,越發收緊。


    花慕青軟在他的懷裏,心想,隻這半月,我什麽都給你,慕容塵。


    暮色四合時分,畫舫靠岸。


    便見岸邊一輛十分奢華卻又不顯庸俗的雙人乘坐轎子放在岸邊。


    蓬萊閣的管事,與另外一個一身綾羅綢緞卻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轎子邊。


    一見鬼三先下了船,忙上前恭維笑道,“這位小哥,鄙人是蓬萊閣的東家兼大掌櫃的,鄙姓錢,多謝貴人賞臉光顧敝店的畫舫。現下夜深不便,若貴人有何去處,不若讓敝店送上一送?”


    不愧是揚州第一酒樓的東家,這生意人果然能說會道。


    有心巴結,又不讓人心生厭惡。


    鬼三看了他一眼,錢德才又陪襯著堆笑,並沒再說更多刻意逢迎的話。


    鬼三便道,“你家酒樓可還有住的地方麽?我家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今日也宿在揚州城。”


    錢德才一聽便是眼睛一亮,“有有,敝店的一間貴賓客房,還空著呢,正適合大少爺和大少奶奶。”


    鬼三心下滿意,點點頭,“成,你等著,我去問問我家大少爺去。”


    錢德才連忙答應。


    不一會兒,就見鬼三又下來,身後數十個黑衣勁瘦一看就十分不俗的年輕小夥子,護著後頭兩個通身舉止華貴無雙的人。


    錢德才一看到那黑衣男子,膝蓋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差點當場跪下!


    這分明是夜幕漸臨,可那黑衣人一身黑衫,竟絲毫不被遮掩,反更顯其華貴難以複加。


    更何況,這人,分明就是錢德才認識的人啊!


    他僵了僵,‘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把他身後一眾夥計給嚇了一跳。


    倒是慕容塵,抬眼,瞧見那肥腸大耳的人,眯著眼想了好一會兒,才眉頭一挑,略有興致地低低一笑,“哦?”


    錢德才被他笑得渾身寒毛直豎,牙關一個勁地上下打顫,“九,九九……”


    鬼三瞧著這胖子,忽然也想起來!


    這人,不是先皇最喜歡的那個禦廚,錢大廚麽!


    以前他瘦的跟豆芽菜一樣,如今跟吹氣似的,方才竟然沒瞧出來!


    立馬上前,阻止了他即將說出口的稱唿,“錢掌櫃的不用客氣,我家大少爺可受不住您這般大禮。”


    錢德才渾身哆嗦——這可是九千歲啊!連當今聖上還是皇子的時候都跪過他的!怎麽就當不得了!!!


    可他也是宮裏出來的人,自然也猜到了,慕容塵這副打扮,這樣出行,定是要掩人身份的。


    於是磕磕巴巴地說道,“是,是是小的失禮了,請,請大,大大少爺和少奶奶,上上上轎。”


    旁邊幾個蓬萊閣的夥計都有些傻眼,這東家怎麽好端端地就結巴了?


    不過,瞧著那主子爺的氣勢,嗯,確實讓人驚畏。


    不過更讓那些小夥計們不停偷瞄的,是他身旁的那個小娘子,當真是貌美驚人啊!比揚州城裏最漂亮的花魁都不知道要勝多少倍呢!


    幾個夥計心裏正胡想著,忽然見慕容塵冷眸冰冽地掃視過來。


    齊齊一僵,如墜冰窟!


    陡然便明白了自家大掌櫃的,為什麽會那般失態了。


    他們都差點被這人的一個眼神給嚇尿了好麽!


    再不敢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請了慕容塵與花慕青上轎。


    八人大抬的轎子,不疾不徐地朝蓬萊閣行去。


    錢德才小碎步跟在後頭,大冷的天,卻冒出了一身的汗。


    後頭,另一座畫舫也靠岸停下。


    方仁書匆匆忙忙地跳上岸,就看那蓬萊閣的轎子遠去。


    摸了摸下巴,對後頭的家丁吩咐,“去查一查,今日這住到蓬萊閣的,是什麽人。”


    ……


    蓬萊閣,寄蓬萊。


    敢用這樣的名字,也足以見這酒樓修建得如何似蓬萊仙境那般讓人驚歎不已。


    就連花慕青,都笑著悄悄與慕容塵道,“這地方,隻怕比京城的第一樓都不差的呢!”


    第一樓,是京城最豪華的酒樓,專供皇族休閑娛樂之用。修葺得那叫一個金玉滿地寶石鑲牆,都讓人目不暇接。


    可這揚州城的蓬萊閣,雖沒有那金玉堆砌的奢華,卻又別有一股子江南獨有的風情。


    紗幔重重,九曲迴廊,樓內還有竹林點點,環水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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