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卻從那頭尖聲斥道,“什麽東西!也敢到貴妃娘娘跟前打擾!”


    分明是剛剛已經將這邊的事情聽了個一清二楚,這時候竟然還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孫雪兒一見白露,當即笑著走了過去,“哎呀,這不是白露麽?怎麽,又來給娘娘摘花啊?你瞧啊,今天最好的幾朵花,已經被這慕青給摘了呢!”


    白露當即就沉了臉,十分不悅地看向花慕青,“你是哪裏來的不懂規矩的?竟然連貴妃娘娘喜歡的花,也敢擅自采摘?!”


    花慕青抿唇低頭,眼裏掠過陰寒冷意。


    梁貴人在旁邊打圓場,“慕寶林也是剛剛進宮,有好些不懂,貴妃娘娘必然不會因為這幾朵小花就責怪你的,不如就算了吧?”


    白露卻絲毫不肯相讓!


    毫無顧忌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花慕青,冷笑,“我還以為是個什麽東西這麽膽大妄為,不過就是個寶林麽!長得就是一副狐媚子像,也敢跟我家娘娘爭寵?!哼!”


    作為一個宮女,敢這麽跟主子說話,憑的已經不是她那蠢笨的心性,而是多半靠這後宮眾人阿諛奉承來的!


    白露作為花想容跟前還算得臉的二等宮女,隻怕被人捧上了天,還真把自己當個金貴無比的主子了!


    什麽人都敢如此不給臉麵!出聲叱罵!


    花慕青垂眸,眼淚一顆顆地落了下來,像極了被人羞辱卻無力反抗的嬌弱女子模樣。


    她緊緊地捏著帕子,肩膀顫抖。


    良久,沒出一聲。


    當真是可憐極了。


    梁貴人隻是歎氣,搖了搖頭,也不理張才人,徑自走了。


    張才人和孫雪兒卻站在白露身旁,一起虎視眈眈地看著花慕青。


    卻沒注意到,花慕青低下的眼角,分明就瞧著禦花園那邊樹林假山遮蔽後麵。


    雖不見人影,她卻聽到了至少二十人以上的唿吸聲。


    宮裏能有這麽大陣仗出行的,隻有杜少淩和皇後。


    皇後……自然早不在了。


    那麽,就隻有那個自以為是的狗雜種了。


    她輕輕地揪著帕子,咬唇,終於哽咽地說道,“我,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你沒有那個意思?那你進宮來幹嘛?我瞧著你就是個不安分的!”


    白露毫不客氣地嗬斥,“今日你就在這花枝跟前,一直跪著吧!叫大家都知道,貴妃娘娘的東西,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碰得的!”


    一個宮女,竟然敢隨便處罰一個位分低的小主?


    這花想容如今在宮裏的勢力,也確實讓花慕青重新估算了一番。


    她揪著帕子,沒有動彈。


    孫雪兒已經在一旁極其高興地說道,“妹妹,你還不跪下?白露的話,可就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呢!你難不成,剛進宮,就想把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全都冒犯了麽?”


    這大帽子戴的。


    花慕青惶恐地睜著如朝露的淚眸看向麵前的三人。


    那場景,分明她就是那無辜又可憐的小鹿,而對麵的三個女子,就是那兇神惡煞的猛虎。


    她再次低下頭,終於屈膝,緩緩地跪了下去。身後的秀喜和春荷也跟著一起跪下。


    假山後頭,杜少淩的一張臉,已經陰沉到鐵青。


    孫雪兒滿臉歡喜,張良才卻在一旁對白露笑道,“隻是罰跪會不會太簡單了些?既是要警醒後宮,也該處罰得厲害些才好吧?”


    孫雪兒一愣,旋即附和,“是啊!依我看,掌摑五十才好!”


    花慕青肩膀一抖,像是被嚇到了。


    白露卻不滿地看向兩人,“別把我當傻子!我這罰她也是因為她動了貴妃娘娘的花兒,是她自己該受的!你們想算計她,自己想法子去,不要拿我做出頭椽子!”


    兩人麵上一陣被戳破的尷尬,連忙又是賠笑又是解釋。


    白露自是眼高地不理她們,摘了花,又瞪了花慕青一眼,“好好跪著!不許起來!”


    就抬著下巴,急匆匆地摘下幾朵花快步走了。


    孫雪兒與張才人對視一眼,掩唇一笑,也是慢悠悠自在地,閑庭散步地聊著天離開了。


    花慕青就這樣跪在秋日午後寒風漸起的禦花園裏。


    來往的宮人,無一不側目,臉上神色各異。


    秀喜實在看不下去,便湊上前,低聲道,“小姐,我去請千歲殿下?”


    花慕青低著頭,不知什麽神色,略略點了下頭。


    秀喜這才左右一看,迅速起身,快步跑了。


    這時,原本還算來往較多宮人的禦花園,突然安靜了下來。


    宮人不見,隻有禦花園的樹頂上,幾隻鳥兒清脆鳴叫。


    越發顯得這偌大的禦花園,空曠而幽靜。


    花慕青似是沒察覺這突然的變化,隻是低著頭。


    然後就聽身後,那曾經熟悉千遍萬遍的腳步聲,緩緩靠近。


    她輕吸一口氣,封住內力。


    然後肩膀像是不堪重負地顫抖起來,終於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小姐!”春荷連忙要上前扶住她。


    卻被身後一雙手搶先,扶住了花慕青的雙肩。


    春荷迴頭一看,正是杜少淩。


    當即隱約猜到了花慕青的意思,立刻低下頭去。


    而那邊,花慕青也隻是短暫的不支片刻,立即又清醒過來。


    意識到自己被人扶住,一轉臉,發現麵前出現的竟是自己從前見過的人。


    不由大驚。


    剛要將口中詢問的話說出口,卻發現杜少淩穿的是常服,並無身份特征。


    且還是孤身一人出現在這禦花園裏。


    當即心思電光火石,另一個更加絕妙的主意,湧上心頭。


    她立刻慌亂地往後一躲,掙開杜少淩的手,驚慌而忙亂地抬頭看他,似乎極其不可置信,“公子……緣何會在這裏?!”


    像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小臉都白了。


    也不等杜少淩迴答,隻是又自言自語了一句,“莫不是我又做夢了?”


    又?


    杜少淩心頭一動,竟然蹲了下來,看跌坐在地上的花慕青,低笑,“小姐夢到過……在下?”朕的自稱,差點脫口而出。


    花慕青那欺霜賽雪的小臉蛋上,頓時抹開一片紅暈。


    她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站起來,看了眼扶著她的春荷,這才好像終於明白過來——不是夢境!


    頓時臉漲得更紅了!


    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反而臉上紅得都快滴血了。


    無措了好一會,才終於突然福身行禮,低聲道,“妾身……悠然宮慕寶林,見過,見過這位大人。”


    說這話的時候,花慕青臉上原本見到杜少淩時,裝出來的那抹驚喜與無措,又變成了深深的無助與難過。


    她低著頭。


    杜少淩看著她那可憐的模樣,再一想到她從進宮就連翻遭遇的這些——也是明白她心裏不願的原因。


    這樣一個善良的小丫頭,進了宮,就算有九千歲的名頭罩著,也還是受盡欺辱。


    若是將來再沒了自己的寵愛,隻怕連一條命,都要被那些女人給折騰沒了。


    於是笑得越發溫柔,站起來低頭看她,“你怎地知道我是臣子?不是旁人?”


    這話說得暗示意味已經很明了了。


    可花慕青卻茫然地又看了他一眼,“公子不是大臣……那您難道是……王爺?!”


    說著,又像是被嚇到了!


    連忙後退兩步,再次要行禮,“妾身見過王爺!”


    杜少淩又是無奈又是笑——簡直笨死了,這丫頭!


    不過想起,她選秀時並未見過自己,後來又是直接入宮,不識得自己也是應該。


    便笑著搖搖頭。罷了罷了,若是知道自己是皇上,隻怕會將她嚇得更加厲害。


    還是慢慢來吧。


    便上前,扶著她的雙臂,將她扶起來,一邊柔聲道,“不必如此大禮,你我隻當從前那般尋常就好。”


    花慕青一聽這話,眼眶就是一紅。


    可很快又反應過來,往後一掙,再次連連後退兩步,眼看都要退到那花叢裏去了。


    隻是垂著眼,再不敢看杜少淩,柔柔低低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憐楚,輕輕道,“多謝王爺如此寬待。慕青從前不知王爺身份,多有冒犯,還請王爺恕罪。”


    杜少淩含笑看她,“無妨,本,本王不與你計較。”


    花慕青抿抿唇,“多謝王爺。”


    沒有接話的意思,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兩人原本見麵,甚至都是可以聊些心事談天說地的,如今相對,花慕青竟如此地生疏自己。


    杜少淩心裏頭明了她是為何這般——進了宮,就是皇上的女人。


    自然要對旁的男子疏離淡漠。


    可她那神情,分明對自己又是情意已動,隻能拚命地克製。


    這種從花慕青身上感受來的複雜又‘深情’的情緒,竟然深深地打動了杜少淩。


    連他的心,都微微悸觸了幾分。


    他用從前都沒有過的溫和笑意眼神看向花慕青,再次笑問:“你……這是什麽時候進宮的?”


    花慕青揪了揪帕子,片刻後,說道,“前兩日。”


    “嗯。”


    杜少淩點點頭,“可是受了什麽委屈?我方才見你怎地……我可幫你與皇兄說說。”


    卻仿佛顧及她女子心緒,未曾言明她跪在這裏的事情。


    花慕青卻差點又哭了出來,然而隻是搖搖頭,並沒有趁勢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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