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慕青沒迴答,卻是緊緊皺起了眉——原來那畫上,竟是那天在金禧樓,與杜少淩見麵的場景。


    龐泰是何意?


    試探自己?那為何又說要娶她?


    她咬唇,單手指尖在軟枕上輕輕滑過,指尖帶起一點線頭摩擦,微微刺耳。


    春荷很少見過花慕青這般冷峻冰霜的神情,氣勢凜人。


    有些膽顫心驚地在旁邊瞧著。


    便聽花慕青忽而問道,“千歲殿下近日在何處?可有空來見我一趟?”


    春荷一愣,旋即道,“小姐還不知曉?主公去江南了。”


    “什麽?”花慕青還真不知曉。


    春荷一看花慕青的神情就知道她果然是不知道,忙道,“主公昨晚給小姐疏通經脈後,當夜就直接出發了。奴婢原以為主公告之小姐了,原來小姐還不知曉。”


    花慕青蹙了蹙眉,“那他何日迴返?”


    春荷想了想,說道,“約莫需要三五日。這一次隻是去江南先行小辦,歲末時,應是需要去一次數月長辦。”


    花慕青皺著眉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慕容塵不在,那龐泰的心思,她自己又實在有些琢磨不透。


    到底這些隱藏在京城這繁花如織的盛景下,一個個伺機而動覬覦窺探的人,心思城府,算計陰謀,比她想得還要可怕的多。


    沒有慕容塵,她竟這般寸步難行。


    心下漸沉,轉過臉去,瞧車簾外,白日裏車馬嘶鳴的京城大街。


    太平盛世,安居樂業。如此……不好麽?


    ……


    第二日。


    花慕青居然又接到了一張帖子。


    竟然是來自胡國公府的。


    花峰將花慕青叫到書房,親自將那白麵的帖子遞給她,無奈說道,“胡國公府雖如今戴罪之身,可到底聖上賢德,也並未株連九族,還特許他家辦理喪事。”


    “可……胡國公府不是已經問罪了麽?”花慕青的意思是——胡國公府全家昨日都被斬了,還有什麽人能特意辦喪事,甚至還給各大臣家裏遞帖子?


    花峰歎氣,“他家那大兒子,之前是黃守侍郎的秦紹林,因為涉罪不深,聖上隻讓流放苦寒之地。並特許恩典,準他辦了喪事,再行發配。”


    花慕青當即心中冷笑——杜少淩慣會做這種收攏人心,以示賢德良善的手段。


    殊不知,這人私底下的一顆心,簡直爛汙糟透殘忍無情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她接過喪事請帖,又看花峰,“父親的意思是……”


    花峰點頭,“到底他們家是戴罪之身,為父親自過去也是多有不便。再怎麽說,你跟那胡國公夫人也有過一段交情。不如就以此為由,替為父去給那亡人上一柱香吧。”


    花慕青的眼底掠過一絲譏誚嘲諷。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胡國公府一夕之間家破人亡,這些曾經巴不得與之結交的人,都一個個恨不得退避三舍!有多遠躲多遠!


    可麵上卻是恭順有加,“是,那女兒明日,便去給護國公夫人……不是,給秦夫人,上一炷香。”


    花峰滿意地點點頭,見花慕青要退下,忽又道,“對了……”


    花慕青看他,“父親還有事吩咐?”


    花峰遲疑了片刻,說道,“開國侯府的小侯爺,如今被關在天牢,鬧得不可開交。大理寺審判時,也口口聲聲說你害他。”


    花慕青心下一挑眉,麵上卻做出驚訝的模樣來。


    花峰見到,心下稍安,又道,“不過你莫要擔心,為父已經壓了下來。他親手殺了四丫頭,人證物證皆在。不過這事,恐怕會鬧到禦前。到時若是聖上傳你去問話,你莫要害怕。”


    花慕青‘震駭’地瞪大眼。


    花峰又溫和了幾分語氣,“不過為父會盡量不讓你去禦前,這事畢竟涉及女兒家名聲。為父也會盡力從中斡旋。”


    花慕青心中冷笑——還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謀算。


    花峰心裏定是想讓花慕青提前與杜少淩再見一次,好讓杜少淩知道這是他花家的女兒!


    嗬。


    暗暗搖頭,口中卻惶恐地說道,“多謝父親,全勞父親費心。”


    花峰笑著點點頭,擺擺手。


    花慕青退下,剛走出書房門,就看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等在門外的六姨娘柳如水。


    四目接觸,柳如水溫婉柔順地屈膝行禮,態度溫柔。


    花慕青一笑,喚了聲“六姨娘”。


    隨後,各自分開。


    走出院門外,花慕青迴頭,便見柳如水關上了房門,裏頭傳來花峰的笑聲。


    才瘋了老婆,死了女兒兒子。


    這人,卻沒有辦喪事,沒有悲痛,沒有憤怒,沒有憔悴。


    甚至還迅速攏了新歡。


    花慕青……你怎會有這麽一個可悲的父親呢?


    ……


    翌日。


    胡國公府喪事。


    花慕青乘坐一頂普通到看不出身份的小轎子到胡國公府,便看到曾經繁華威嚴的府門上,白幡四掛,蕭索冷寒。


    府門前,搭著一個十分簡陋的靈棚。


    而周圍,沒有一個前來上香悼念的賓客。


    花慕青坐在轎中,不由冷笑,隻是越笑,心裏頭就越發寒意森森。


    她敲了敲轎壁,蘇錦當即在外頭喊道,“停轎。”


    轎子停下。


    蘇錦掀開轎簾。


    花慕青扶著她的手走下來。


    滿臉胡茬形容憔悴的秦紹林,在看到花慕青時,登時怔住。


    他自然還記得自己之前對花慕青的冒犯,以及事後還總心心念念要找她報複的事。


    這偌大的京城裏,曾經與胡國公府結交的人多少。


    如今,竟然隻有這麽一個與胡國公府結交並不深的少女,敢隻身前來。


    可笑,可悲!


    他定定地看著那少女徑直來到靈棚前,吩咐身旁的丫鬟送上葬金,又輕聲如水地低低道,“大公子?請給小女一束香。”


    不僅悼念,甚至還要主動上香?!


    他這兩日給京城裏多少達官之家送了請柬,那些曾經在胡國公府巴結阿諛的人,一個個巴不得撇清幹係。


    如今,花慕青不僅出現,還要主動給亡人上香!


    他眼睛一紅,有些哆嗦地,拿起一束香,遞給花慕青。


    花慕青朝他點點頭,抬腳,最後一次走進胡國公府的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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