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著腿窩兒在貴妃塌上,鳳寧兮陰沉著一張小臉兒,嘴裏跟吃了槍藥似的,一疊連聲的怒著,“好她個鳳景兮,那孩子還沒長大呢,不過剛下生,誰知道日後會怎樣?這就傲上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那孩子護的跟個眼珠子似的,仿佛我瞧一眼就能剜了肉去……”


    “還有爹爹和祖母,鳳景兮都管貝姨娘叫‘娘’了,她們就跟沒聽見一樣,我提出不對來,人家還百般不願意……就罰了點月俸,連禁足都沒有!!”


    “……怎麽著,我就頂了祖母兩句,就是天大的罪過,祖母就要罰我禁足三年,還得是娘你拿銀子往出‘贖’我,鳳景兮呢??她都光天化日之下嫡庶不分了,祖母怎麽就跟沒聽見一樣?嗬嗬,真真兒的偏心眼到身子外頭了!!”


    “還有那鳳景兮,娘,你知道她說什麽嗎?她竟然仗著個月科兒裏的小娃娃威脅我……什麽叫我以後還得靠著他?什麽叫他會替我好好孝順娘?嗬嗬,簡直……”鳳寧兮用手錘著貴妃塌的雕花塌頭,將其錘的‘空空’直響,‘氣’的臉頰都泛紅了!!


    原主的性格一慣都是安靜靦腆的,鳳寧兮則更加沉穩冷靜,平素說話都不怎麽大聲兒,更別說這般眼睛瞪的滾圓,聲如雷鳴的怒不可遏了!!


    這衝進來,機關槍似的一通發散,真真把個安怡和安嬤嬤嚇的夠嗆!!


    “寧兒,你這是怎麽了?在雪香裏吃了委屈?她們把你怎麽了??”安怡被女兒罕見,吃了火藥一樣的語氣嚇的一怔,半晌兒才反應過來,急忙起身,一把將偎在她身邊兒的女兒拉過來,上下仔細‘翻檢’著,“你可是吃了虧了?什麽叫把你轟出來了?有沒有哪裏受傷?”


    鳳寧兮所說的,什麽生了孩子?鳳景兮管貝姨娘叫‘娘’,這在安怡看來,都不如自己女兒被‘轟’出來,還憤怒成這般模樣來的重要!!


    幾乎出於母性本能的,她就以為女兒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是挨了打!!要不然,她乖乖巧巧,平素大聲說話都不曾的女兒,怎麽會直接炸毛了??


    “三姑娘,雪香裏怎麽了?四姑娘仗著那孩子給您臉色看了?老太太和四老爺,根本沒管?”一旁,安嬤嬤的關注點明顯跟安怡有所不同。


    到不是她不關心鳳寧兮,隻是,安嬤嬤年紀雖然不小了,但自問眼神還行,無論是從神態,還是從動作來瞧,自家姑娘身上絕對沒傷!!


    瞧那嫣紅的臉頰,憤怒的小眼神兒,以及爬上塌時那利落而矯健的動作,安嬤嬤覺得自家姑娘……八成就是純給氣的!


    “娘,我沒事兒,我去雪香裏的時候帶著桂圓呢,有她在誰能跟我動手啊……”鳳寧兮嘟著唇,揮了揮手,側過頭,仿佛根本沒看見安怡突然間變的頗為心虛的眼神似的。


    桂圓——就是暗濟。


    她是越南川派進來的,安怡為女兒安全著想,勉強留下,安排其到陶然軒去,但……不得不說,暗濟這身份確實挺尷尬,安怡又不能明說這是‘老情人兒’不放心,特意送過來的,便隻對女兒說,‘桂圓’是安家給安排的!


    是安百年不放心孫女兒的安危,這才找了個有些拳腳的貼身丫鬟跟著,並叮囑女兒千萬別讓‘桂圓’離了身兒!


    鳳寧兮答應的妥妥兒,半點都沒懷疑的模樣,隻是,安怡到底還是心虛,每每在女兒‘無意’間提到‘桂圓’這名字時,臉色神態間,都會多少有點異樣。


    安怡瞬間無聲了,鳳寧兮‘根本沒察覺’,眸間依然帶著無邊的‘怒火’,唇角卻微微浮起個幾不可察的弧度,她把頭轉向安嬤嬤,咬牙切齒的說道:“嬤嬤,你不知道……今兒我去了雪香裏,正趕上貝姨娘生產……老太太口口聲聲貝姨娘摔倒了是有內情,那一句一字的,全是在敲打我……”


    “……鳳景兮還聲聲斥責我,半點不把我當姐姐看,稱貝姨娘為‘母’,根本沒把娘放在眼裏……還有,遲寶兒,就是貝姨娘那孩子,才多大點兒子,可笑鳳景兮就把他當成什麽寶貝蛋似的依靠,你都沒瞧見她那囂張的模樣,好像我和娘從此就落到她們母女手裏,在不得翻身一樣……”


    鳳寧兮‘氣憤不已’的挑著火,而坐在她身旁,安怡的目光中,卻滿滿俱是無奈。


    “這,這……她們怎麽能這樣兒呢?這麽些年來,夫人沒對不起她們的地方啊,一朝得了子,就這般……老太太和四老爺竟然也……狼心狗肺,狼心狗肺啊!!”安嬤嬤拍著大腿,眼眶都紅了。


    起身,衝著雪香裏的方向,她恨聲的泣罵著,“殺了千萬的,無情無義的東西啊,你們憑什麽這麽作踐我們姑娘,憑什麽啊……”


    眼淚順著布滿皺紋的臉滑下,安嬤嬤聲音都嘶啞了,卻偏偏,依然不敢高聲。


    隻恐怕讓哪個牆頭草兒聽了去,一狀告到鳳老太太麵前,讓自家夫人更難做。


    到底,自家夫人在西北候府的‘威嚴’……全是拿銀子堆出來的,除了安家安排進來的人之外,其餘的那些個下人,貌似對自家夫人不錯,府裏有點什麽風吹草動,都巴巴兒的來傳遞消息……可實際上呢,什麽恭敬孝忠,全是為了銀子!


    如今貝姨娘生了男孩兒,四房的風一下就歪了,自家夫人的處境,不說一落千丈吧,怕府裏那些個被銀子哄住的牆頭草兒們,就要‘隨’過去了!!


    裏外通消息,四麵兒拿銀子,那些牆頭草兒,可不會為了‘不忠’兩字,而放棄到手的利益。


    “嬤嬤,你快別這樣了,如今這局麵……咱們不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嗎?”一旁,安怡總算‘上下齊手’,把鳳寧兮裏外仔細檢查過,確實她沒受一丁點兒的傷,這才放心下來,抬頭瞧向安嬤嬤,她唇邊露出無奈的笑,低聲安撫著。


    不像安嬤嬤,還對西北候府……或者說對她的未來抱有希望,安怡是早就認命了的,或者說,她對鳳家,以及貝姨娘的本性看的更清楚,更透徹些!!


    無論她做什麽?怎麽掏心掏肺,人家都不會領情,那她又何苦巴巴湊上去,送銀送物,陪著笑臉兒呢!


    “可……就看如今這情形,貝姨娘那邊兒小人得勢,一朝猖狂就敢不把您和姑娘放在眼裏,老太太和四老爺不管不問,夫人……您,您和姑娘以後可怎麽辦啊?”安嬤嬤老眼通紅,嘴唇微微顫抖著,隻覺得舌根處都是苦澀。


    知道貝姨娘生子後會變的張揚,自家夫人處境越發艱難,和明眼兒看見這一切……姑娘滿含怒憤,受盡委屈的讓人轟迴來……


    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好嗎?


    鳳景兮:你家姑娘哪兒受委屈了?我都快讓她懟死了好嗎?


    鳳老太太:我表示讚同。


    “我有銀子,有正室的身份,就那麽活著唄,又能怎麽辦?”安怡輕笑一聲,“到底我是嫡母,西北候府還要臉皮,大麵兒上,總不會吃了我的!”


    “至於寧兒……”她歎著,眸光中微微閃爍過一絲水光,卻又馬上強壓下去,深深吸了口氣,她道:“反正,就鳳家那態度,為了壓著我爹那邊兒,供他們銀子……老太太絕不會把寧兒高嫁……”


    “有西北候府這大牌子撐著,我在多多給寧兒備嫁妝……”她這般說著,目含溫柔的瞧向鳳寧兮,聲音帶著些許欣慰,“你的性子亦不同往常那麽軟綿,竟然強硬起來,到讓我放心不少!”


    言下之意,鳳寧兮如果出嫁之後……不管麵對什麽情況,亦隻能靠自己,娘家什麽的……不過是戳在那兒好看,實則根本指望不上。


    “怎麽竟……好端端的候府夫人,千金貴女,憑甚啊?”隻不過,安怡想的開,安嬤嬤卻哭的滿臉是淚,“狼心狗肺,不是人啊……”她邊哭邊罵著。


    她們家夫人,她們家姑娘,安家捧到掌心兒裏的人,鳳家憑什麽這麽對待!!


    安嬤嬤心肝肺都疼的快抽抽到一塊兒了!!


    老淚縱橫的!


    “這日子……過的真憋屈!!”一直窩兒在安怡懷裏,被她‘上下齊手’的鳳寧兮,仿佛突然憋不住似的喊了一聲,“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有時候,我真恨不得離了這裏,在不做西北候府的女兒……”


    “巴巴的瞧不上我,我為甚還要留在這兒!”好像鬧別扭似的,她一扭兒身投進安怡懷裏,大聲道:“娘,不如你和離算了!!帶著我,我們一起迴外祖家,外祖父和外祖母不會不歡迎我們的!!”


    她這般說著,身子窩在安怡懷裏,頭卻微微側著,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安怡,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沒錯,今兒她在怡然閣又作又鬧,發脾氣錘塌子的,所求所為,不過是試探安怡對和離之事的態度罷了!!


    要知道,做為典型的古代女性,安怡除了在和越南川偷偷見麵兒的事上之外,這些年來,可是從沒出過什麽作風問題的!雖然鳳寧兮早就確定,無論是對西北候府,還是對鳳浮,安怡基本都沒什麽感情,甚至還隱隱厭惡,但是……


    她願不願意和離,或者說,她願意為和離付出多大代價,這還有待確定!!


    先試探試探她的意思,然後在……


    鳳寧兮咬了咬唇,眸光閃爍著。


    “和離?哈哈,你這孩子,想的都是什麽啊?”安怡一怔,麵上露出詫異之色,卻並沒有為此而訓斥女兒,而是啞然失笑起來。


    很好,看來安怡對和離並沒有反感之意,亦不覺得說出此言論的女兒‘大逆不道’,就是能接受了?


    鳳寧兮低垂著臉,暗自琢磨著。


    “我都這把年紀了……”額,這把年紀——擔心未來,“你也這般大,眼見能嫁人了,我這當娘的還說什麽和離,沒得讓人笑話……”讓人笑話——怕拖累她,“在說了,西北候府家大業大,自開國以來,就沒出過媳婦和離這等醜事兒,我要敢提出來,他們不得氣瘋魔了?”氣瘋魔了——找安家麻煩,“且,最重要的是,我的兒……我要是真和離了,我這輩子,怕都見不著你了!”


    “你是西北候府的孩子,是姓鳳的,哪能跟我離開呢!”安怡歎著,摸了摸女兒的頭。


    歸根結底,除了娘家就是孩子……安怡不願和離,也隻是因為這兩點罷了。若能解決……鳳寧兮抬頭瞧了瞧她的臉色……她娘應該不會不願意。


    “得得得,娘,我不過白說了一句,哪就得著您這麽多話!”她嘟著唇,仿佛真的隻是一時氣憤失言,還頗為懊惱的道:“我知道您沒法子,這氣我是白受,隻不過,人家雪香裏那邊兒普天同慶,眾人追捧,咱們娘倆就得冷冷清清,好像喪家之犬一樣窩兒在怡然閣裏……”


    “我不管,我可不想那麽狼狽!”她一把抓住安怡的手,罕見的撒嬌道:“娘,咱們尋個時候,去外祖家唄,我想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了……”


    “你這孩子,嘴上怎麽沒個把門兒的,什麽喪家之犬?”安怡都被她的形容詞給氣笑了,伸手戳著女兒的額角,她嗔怪著,“哪有你這麽說話的!!把咱們母女倆當成什麽了!!”


    “我這不就是順嘴一說嘛!”鳳寧兮訕笑著,依然不放棄的猴著安怡,“娘,我想去外祖家嘛……”好歹要把和離的事兒稟告一聲,最起碼,跟安百年通個氣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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