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如同墨跡散開。


    暗紅的鮮血,開始侵染充斥著耀眼白芒的雷池。


    這宛若光潔鏡麵的聖地,頭一次染上了白色之外的顏色。


    那是呂飛羽的血肉和神魂之中,帶著融入雷霆的道蘊,保護其不被侵蝕。


    但轉眼之後,暗紅消弭,白芒重現。


    雷池之水,漸漸侵吞了呂飛羽吐出的鮮血。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體內所具的雷霆道蘊,越來越弱。


    “嗬嗬嗬嗬嗬”


    冷然的啞笑,帶著一絲自嘲和無奈,在呂飛羽身上傳了出來。


    “本座,竟然敗了!”


    “竟然會敗在這種地方!”


    昏暗的天空下,一群錦衣華服的少年在族內長老的帶領下,來到了雷池前。


    “這裏,就是我呂家聖地,雷池!”


    那紫衣華服,頭戴古冠的長老,懷著無比的崇敬和緬懷,對眾少年道:“這裏是我呂家先祖,純陽天尊最後合道之地,亦是其諸多遺澤當中,最為珍貴的一處福地!”


    這長老,是族內傳功堂的高手,負責教導子弟,栽培人才。


    眼前這些少年,個個血脈純正,身份貴重,乃是族內嫡係的傳人們。


    釋疑解惑,是他的職責,故此耐心向眾少年講述道:“它是先祖蓄養雷霆本源之所,亦是其留下意誌,將其凝聚塑形的地方。”


    “得賴先祖厚賜,我們可以借助此池,領悟雷霆的力量,甚至從中參悟劫道本源,旁通諸天雷法!”


    “先祖成就至尊,證道永生,其成就震古爍今,無人能比。”


    “我們根本不需要其他道途和修煉之法,隻要按部就班,沿著他開拓出來的道路向前走,就已經足夠!”


    “你們永遠都要記得,無論修煉到了什麽境界,擁有了何等程度的力量,始終都還是雷法至強。”


    “先祖道統,諸天無敵!”


    在長老講述的時候,站在後排,一名俊逸清瘦的少年,卻是若有所思,看著那滿池充斥耀目雷芒,呈現熾白的雷霆之水。


    他的眼瞳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因為他能感受到,那池水之中,似乎蘊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


    這種力量,如淵如獄,深不可測,更似有一股特殊的誘惑,在吸引著他。


    仿佛聞到了醇香酒味的酒鬼一般,少年麵上露出迷醉的神情,不由自主脫開隊伍,朝雷池走去。


    “喂,呂飛羽,你你幹什麽!”


    長老講了一大通修煉技巧,又趁機輸入精忠報族的思想,結果猛然看到,那少年竟然趁他不注意,向雷池走去。


    長老麵露驚怒道:“我不是說過嗎?那雷池危險,你們都還隻是凡人修士,連碰一下,都要灰飛煙滅!”


    雷池之水,深達百丈,但其內卻仿佛蘊含著無盡時空,幾乎每深入一丈,雷霆本源的威能,就要強上一倍!


    道境一重修士,都隻能在一丈上下遊弋,道境二重,才能深入至四五丈間。


    以此類推,等閑的道境中期高手,都隻能深入到雷池十餘丈。


    在其中,相當於隨時被堪比六重天劫的雷霆不斷轟擊,淬煉身軀和神魂,是個相當巨大的考驗。


    呂家先祖,純陽天尊的意誌,就是附著在池壁之中,保護池壁不被其侵蝕,否則的話,這諸天宇宙之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寶材,能夠承載這等力量。


    不過有兩種存在例外,都是繼承了純陽天尊所遺福澤之人。


    其一,是修煉都天玄雷禦法之人,能夠通過掌控其中的雷霆本源,得以超越自身修為極限,更加深入池水。


    其二,卻是擁有純陽天尊證道之後,所遺血脈的子孫後代。


    這是比嫡係還要更加嫡係,號稱聖裔的存在。


    不過血脈之力,並非人人都可繼承,百萬年來,不斷稀釋,早已淡薄無比。


    罕有的聖裔者,就算在嫡係之中,也是萬裏挑一。


    長老自然不會去賭,那呂飛羽就是所謂的聖裔者。


    然而,這雷池禁地,壓抑神識,即便是他站在池畔,也隻能如同凡人一般飛身前撲,想要拉住呂飛羽。


    結果呂飛羽卻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長老和少年們,全都看呆了。


    “天才!真正的天才!”


    “這就是聖裔者,我呂家真正的嫡係!”


    “真是老天開眼,先祖顯靈了!百萬年來,我呂家竟然又再一次出了聖裔血脈如此濃厚之人!”


    “難怪我總覺得,此子氣象不凡,便是連雷池之中的本源之力,他都能感應到!他那時候,才隻有結丹境界啊!”


    均天南域,古代戰場中,無限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敵人的屍體。


    這是一場大戰過後的場景,這些屍體,都是來自於違逆呂家意誌,不服統治的一個散修坊市。


    有散修大能自認修成半步長生,已經足以獨自掌控一方局勢,於是便想要擺脫呂家,但卻被呂家的大能們輕易製住,麾下大軍,也成為了呂家子弟上陣殺敵,汲取戰鬥經驗的對象。


    呂飛羽麵無表情地站在荒地上,以他為中心,是一個徑長百餘丈的幹淨圓圈。


    在他強大的雷法之下,這些叛逆坊市的修士們,沒有一個能夠突破圓圈,攻入可以觸及呂飛羽的核心之內,他掌中不斷祭運雷芒,揮出雷擊,這些敵人,便如同草芥倒伏,全部當場斃命。


    這時候,距離他受到先祖意誌感召,跳入雷池,祭煉雷法,已經足有百年過去了。


    短短百年時間,他的修為突飛猛進,一下便從結丹,晉升到了可堪獨當一麵的六重後期。


    而今,他所刻苦參修的都天玄雷禦法,更是展現出了淩駕諸天神通之上的無限威能。


    在這支大軍中,不乏中期高手,甚至還頗有一些,是道境六重的修士,更有三位,是比他更為高明的道境六重巔峰。


    這些人,都是那位散修大能臥薪嚐膽,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底蘊。


    沒有人預料到,他們竟然全部都折在呂家手中,而且呂家其他精銳並不曾動手,從始至終,都隻有呂飛羽一人出戰。


    “竟然,如此的弱小!”


    呂飛羽原地站立不動,聽著耳畔傳來諸多族內高手,長老們的傳音,卻是充耳不聞。


    他剛才擊殺那些敵人,如同割草,早已經興不起任何的波瀾。


    “我需要更強的挑戰,或許那大能,才是我的對手!”


    想到這裏,他拔地而起,朝著域外虛空的戰場飛了過去。


    那裏,三位大能正在對峙。


    “嗯?”


    突然,其中一名身穿灰衣的半步長生大能麵露驚疑。


    他正是反抗坊市的坊主,虛一道人,剛剛通過部屬臨死之前的傳訊,得知了下方戰場的變故。


    他的麵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額頭也不由得冒出一絲冷汗。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竟然就全部都被殺了?”


    但很快,他麵上的神情,又轉為震驚和憤怒。


    “豎子欺人太甚,竟然敢送上門來!”


    原來,他親眼看到,呂飛羽飛出虛空,親自找他來了。


    呂家的兩名大能也吃了一驚:“飛羽,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退去!”


    虛一道人雖然被呂家大能死死壓製,但他畢竟是草莽之中久經戰陣,辛苦修持而成的頂尖高手,一旦成就半步長生,實力非同小可。


    呂飛羽貿然加入戰鬥,極容易成為他的突破點,兩位呂家大能,反而要投鼠忌器。


    然而,下一刻,一道恐怖的雷霆之矛而出。


    堪比天威的恐怖氣息,席卷四方天地。


    天崩地裂,鬥轉星移。


    一切都在這雷霆之矛中照映白芒。


    甚至就連呂家的兩位大能,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這無限的光芒。


    “啊!”


    虛一道人帶著慘然的大叫,麵上充滿震驚之色,急速飛退。


    隻是一瞬間,他的胸膛,就被雷霆之矛轟出了一個可怕的血洞,絲絲電芒迸射而出,阻止著傷口的愈合。


    呂飛羽目中帶著讚許的光芒:“竟然能夠接得下來,果然不愧是大能高手!”


    “也許,你有資格,當我的對手!”


    恐怖的氣息,又再一次在他身上湧現出來。


    沒有人能看得清他出手,隻見一陣難以言喻的酥麻癢痛間,虛一道人眼前的世界,變成了全無色彩的灰暗。


    在這一刻,他仿佛連神魂都為之麻痹,全身法力渙散,身軀崩潰。


    “這這是天劫!”


    他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驚叫起來。


    無暇思慮間,第三道雷霆之矛再次。


    虛一道人僅僅隻是堅持了三息,就連最後的慘叫都沒有發出,整個人轟然炸開,湮滅在一片虛無之中。


    “呂飛羽,你的都天玄雷禦法,已然入門!”兩大呂家高手,震愕得不能自已。


    但沒有人發現的是,呂飛羽如此輕易擊殺了對手,反而重新恢複漠然。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暗。


    “這就是先祖的力量”


    “如此強大如此的可怕!”


    “這世間,難道真的是雷法至強,無人能敵嗎?”


    “那麽,無法重拾先祖榮光,修得都天玄雷禦法大成的我們,又算什麽?”


    “本座沉天君,誠邀賢弟加入九天。”


    孤峰上,呂飛羽背手而立,傲然站在白螟麵前,緩緩道出了自己隱藏已久的隱秘身份。


    自從他初出茅廬,便一舉殲滅百萬大軍,甚至親手殺死虛一道人以來,呂家上下,已然把他當作了新生一代的最強高手。


    呂家代代相傳,掌控九天的權柄,也從上代沉天君之手,移交給了他。


    而呂飛羽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聯絡白家,邀請自己認可的白螟加入。


    “呂飛羽,你竟然成了當代九天?好,既然如此,我白某便奉陪到底,與你一道,建立仙盟興盛之世!”


    白螟與呂飛羽相識已久,相互賞識對方,自然而然,成為了盟友。


    但白螟還是有些擔心:“不過我可不像你,有正統的傳承,上代九天們,恐怕不會輕易承認我的地位?”


    呂飛羽淡然一笑:“他們早已腐朽,塚中枯骨而已,何足為慮?”


    白螟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那可不好說,畢竟都是擁有深厚底蘊的巨擘大能啊”


    呂飛羽道:“你不必試探,給本座百年時間,百年之內,所有德不配位者,都將乖乖把手中名位獻出!”


    白螟問道:“若是他們不讓如何?”


    呂飛羽默然一陣,道:“那就休怪本座無情了!”


    白螟凜然。


    百年之間,呂飛羽果然四處追殺,上代九天,紛紛斃命。


    諸天暗流湧動,為著他的橫空出世而震動起來,u看書 ww.uukash但卻無人能製。


    不經意間,便是偉業鑄成,而僅剩下攔在前頭的,隻有仙盟長老會。


    呂飛羽終於也殺累了,於是隱下暗處的身份,沉寂數萬年。


    在這數萬年間,他不斷以隱秘身份遊曆諸天,見識許多人物,經曆許多事情。


    以他的實力,幾乎是橫掃諸天,無人能敵,在世間留下種種神秘強者的傳說。


    然而,沒有人知道的是,一個全新的困惑,升起在了他的心中。


    “本座為何始終難證不朽?難道真如長老所言,我們呂家修士,之所以能夠如此強橫,全都是依賴先祖遺澤?”


    “一旦沒有了先祖的庇護,我們其實隻是平庸之輩,根本無法立足於世?”


    他看似驚才絕豔,能夠四處挑戰,無人匹敵,完全是依賴一手呂家秘傳的都天玄雷禦法。


    但在這時,他已經通過遊曆諸天,見識到了許多非凡的優秀人物。


    他們的人生,雖然比不上他順利,但卻多了幾分自在高飛,任我遨遊的意味。


    呂飛羽越強,便能越發深刻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一個陰影所籠罩。


    那陰影,是如此的強大而又恐怖,簡直令人窒息,無法透過起來。


    然而偏偏,他始終無法打破這個陰影,隻能在它的推動下,茫然地前行。


    這個陰影,正是他的力量之源,也是他的失敗之源,先祖的力量!


    “我,始終無法證道不朽!”


    “我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優秀!”


    “我敗了”


    “我好不甘心!”


    恐怖的陰影,驀然化作無邊的黑暗,吞噬了呂飛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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