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雲戈和鄭蠻蠻帶著孩子來到了殿上,卻發現氣氛有些微妙。


    皇上早就在了,坐在皇後身邊,似乎正低聲和她說話。


    鄭蠻蠻隻抬頭看了一眼,發現皇後身段清瘦,完全看不出來懷孕。


    丈夫和她說話,她的眼神很平靜。


    但是楊雲戈和鄭蠻蠻相攜向前行禮的時候,她立刻站了起來,離開了有些失落似的盛元帝。


    她笑道:“快快免禮。木木迴來了,還帶迴來個小姑娘。”


    這些日子以來,她露出了第一次由衷的微笑。


    安安似乎感覺到她心情不好,倒不瘋腦,隻是瞪大眼睛看著她。


    孩子純淨的眼神讓燕皇後一怔。


    她笑道:“和木木真像。”


    冷不丁一隻小胖手撫上了她的臉。


    “皇後小心!”盛元帝嚇了一跳,就從座位上竄了起來。


    他的眼睛倒現在還是青的呢!


    鄭蠻蠻:“……”


    楊雲戈:“……”


    可那孩子隻是摸了摸皇後的臉,歪著頭,認真地嘟囔道:“嗷哇嗚,嗚哇哇……”


    皇後一愣。她怎麽覺得,這孩子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盛元帝發現安安沒有動手攻擊皇後,也是鬆口氣。但見皇後似乎想去抱她,連忙湊過去,道:“朕來抱。”


    說著又解釋似的,笑道:“朕的侄孫女,可喜歡朕了是不是?”


    正得意呢,胡子又被揪住了。


    “……”


    安安:“咯咯咯咯……”


    盛元帝見皇後似乎笑了笑,哪裏還有半分火氣,連忙道:“哎,皇後說的對,朕就不該留這胡子。嗯,以後皇後新添的小皇子小公主,要是也像安安這麽活潑,朕的胡子非得被揪光不可。”


    說著,他仿佛覺得很好笑那般,自己先笑了起來。


    皇後配合地一笑,可是眼中毫無波瀾。隻是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肚皮。


    安安好像嫌他吵,又在他嘴上猛拍了兩下。


    盛元帝的小聲戛然而止:“……”


    安安還很憤怒:“嗚哇哇!哇嗚嗚!”


    (翻譯:吵死了!別笑了!)


    對於女兒動不動就襲擊皇上,楊雲戈和鄭蠻蠻已經無奈了。


    鄭蠻蠻壯膽道:“皇上,小女頑劣,不如……”


    正說呢,安安突然拽著手上扣在小鐲子上的磨牙棒,滿臉諂笑地遞給皇後。


    皇後:“……”


    安安:“嗷嗚哇嗚!”


    楊雲戈奇道:“長姐,她請你吃呢。”


    燕皇後看著一臉諂媚的孩子,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請她吃磨牙棒?


    楊雲戈又道:“這可是她的寶貝,唯一到她手上沒被她拆了的東西。這迴大方了,拿出來請你吃了。”


    皇後終於笑了起來。


    盛元帝趁機一手抱著安安,一手拉著皇後迴到了座位上,並給楊雲戈和鄭蠻蠻賜座。


    鄭蠻蠻心裏一直揪著呢……


    反而是安安很自在,在盛元帝懷裏,還一個勁兒地想諂媚地討好皇後。


    皇後看著安安,眼神終於柔軟了許多。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安安的臉。


    盛元帝趁機把自己的玉佩解了下來,遞給安安,道:“安安,給你。你要給誰啊?”


    他指望安安拿去送給皇後。


    安安拿在手裏,狐疑地看了看,然後又諂媚地要遞給皇後。


    皇後幾不可見地皺眉。


    安安立刻就把玉佩給摔了!


    “!!!”


    鄭蠻蠻嚇得立刻就要跪下了,但是被楊雲戈按住了。


    楊雲戈戲虐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安靜等著看戲就是。


    皇後看了也嚇了一跳,連忙道:“皇上,孩子不懂事,這,這……”


    盛元帝呆呆地看著地上那玉佩,一時之間好像迴不過神來。


    安安在他膝蓋上扭啊扭,好像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他也下意識地抓著沒放手,安安突然有些尖銳的哭叫起來。


    皇後以為是他弄疼了孩子,連忙道:“皇上請開恩!”


    盛元帝猛的抬頭看著她。


    這麽生疏,這麽冷淡。


    難道他還會為難一個孩子?


    當初大婚的時候,送給她的玉佩,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取了下來,再也沒有帶過了。


    本想把他這塊,借著孩子玩笑似的送給她看看,哪怕讓她看上一眼,讓她懂得他的意思。


    他待她,這麽多年,也沒有變過。


    可怎麽就……


    他看著幾乎要跪下的皇後,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之中,充滿一種複雜的情緒。


    這時候,安安憤怒地咆哮起來!


    “嗷嗚哇嗚!嗷嗚嗚!”


    (翻譯:我要尿尿!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尿啦!”


    “嗷嗚嗚嗷嗚嗚!”


    (翻譯:我真的尿啦!)


    空氣裏一股難言的,微妙的氣味突然開始彌漫……


    盛元帝迴過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尿濕的龍袍,嘴角抽了抽。


    安安一臉紓解過後的舒爽,笑眯了眼。


    楊雲戈終於沒忍住,低聲笑了起來。


    皇後連忙趁著盛元帝發愣去把孩子搶了過來。


    安安終於親近了自己想親近的人,開心地摟著皇後的脖子親了又親。


    “皇上恕罪,請先去更衣。臣妾也先帶著孩子去收拾一下。”


    盛元帝看著她,眼眸深不見底,隻是笑了笑,道:“在龍椅上就撒尿,安安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燕皇後很得體地笑了笑,然後招手示意鄭蠻蠻,匆匆退下了。


    盛元帝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他抬起頭,看到一臉似笑非笑的楊雲戈,倒抽了一口氣。


    這時候,鄭蠻蠻陪著皇後和安安到了後殿更衣。


    自有嫻熟的宮人上來給孩子清理幹淨身子,換上幹淨的衣服。


    燕皇後看著孩子,一臉慈愛。


    可身為皇後,丈夫也被孩子尿濕了,不陪丈夫去更衣,卻在這裏陪著孩子,本身就說不過去。


    鄭蠻蠻覺得皇後好像在躲著盛元帝。


    她已經不年輕了,三十出頭的年紀。外界傳言她是怎樣的盛寵,皇上是怎樣的長情,可是鄭蠻蠻覺得她有些憔悴。


    “出去這麽長時間,辛苦你了。好在你和孩子都沒事。”孩子換好衣服以後,皇後抱了過來,眼中有淡淡的喜意。


    安安高興地抱著她的臉直親。


    燕皇後笑道:“這性子也像她父親。”


    “……”鄭蠻蠻有些不可思議地道,“可是安安很愛笑,也很親近人。”


    燕皇後抱著孩子笑道:“她父親小時候也愛笑。遇到親近的人,也要成天黏著。”


    遇到不太喜歡的人,管你是什麽身份,熊孩子從小都是看都不看一眼。


    仿佛要附和她似的,安安又咯咯地笑著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


    鄭蠻蠻卻是驚呆了,難道她的寶貝是個熊孩子的苗子?


    不對啊她姑娘多可愛啊!怎麽會像那個人見人厭的爹?估計當初楊雲戈的爹媽沒給他起個名字叫狗剩,至今一直後悔呢!


    孩子換了衣服,皇後並沒有急著出去,反而帶著鄭蠻蠻在內殿坐了下來,並囑咐宮女。


    “去對皇上說,本宮就在這兒和蠻蠻說說私房話。就不打擾皇上和元帥議事了。”


    這天都要黑了呢。再坐一會兒,鄭蠻蠻也差不多要走了。


    她也就坐了下來,和皇後有一出沒一出的說話。


    皇後道:“聽說你們把璞玉姑姑的弟子給抓了?”


    和那位傳奇女性私交最深的,反而是皇後。


    鄭蠻蠻撇撇嘴,道:“起初在海上遇到海盜襲擊,後來才知道她是璞玉姑姑的弟子。”


    皇後皺眉,道:“她為何主動襲擊大燕軍隊?”


    “蠻蠻不知。”


    這樣的話,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楊雲戈一向不是好惹的,脾氣上來了,就是連天都能掀了的人。


    他既然把人一路押送到京城,恐怕就不打算善了。


    “還有八部騎兵的人……聽說也被關押了?”


    “是……說是他們私通敵首。”


    皇後苦笑。


    八部騎兵私通敵首,那敵首自然就是璞玉的徒弟靈運。


    這些年輕人做事也太沒有分寸,跟了楊雲戈這麽多年竟然還沒有摸清楚他的脾氣。


    要知道,他尤其忌諱這些事的……


    “你若是能勸……”皇後斟酌道,“最好還是勸上一勸。他就是過不去心裏的那個坎兒,實在沒必要把事情鬧的這麽難看。”


    其實皇後也能想象楊雲戈會多生氣。身邊養著一群隨時會反水的屬下,任誰也不會高興的。


    可是……終究還是得先把這件事圓過去。


    “是。”鄭蠻蠻答應了。


    心裏卻在想,反正關於八部騎兵的事,之前就勸過了。楊雲戈不聽,她有什麽辦法?


    皇後也看出她心不在焉,歎了一聲,也知道她多次遭八部騎兵暗算,恐怕也沒什麽好感。


    便轉而和她說起孩子的事情來。


    鄭蠻蠻倒愈發思念遼南王府那幾個兒子,也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終於,盛元帝帶著楊雲戈進來了,她如釋重負地跟著楊雲戈走了。


    當大殿裏隻剩下這對天下第一夫妻時,竟是半晌無語。


    終於,皇後打起了精神,道:“皇上想在哪裏用膳?今晚想去翻哪宮的牌子?臣妾這就去安排。”


    “就在這兒吧。朕懶得走了。”盛元帝淡淡道。


    燕皇後的麵容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低聲道:“隻恐臣妾身子不適,最近又常常淺眠驚夢,打擾了皇上休息。”


    盛元帝不說話。


    皇後看了他一眼,慢慢道:“鎏翠殿如何?李婕妤還沒有承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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