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戈休息之後,神清氣爽。


    諸將在他麵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不再像原來一樣,陰測測的難以捉摸。


    趙彌就在心裏嘀咕,道:還說不是紅顏禍水,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被一個女子牽動情緒?


    麵對諸將對於戰局的分歧,他也難得又耐心,一直坐在首座上,認認真真地聽著。


    陸朗道:“大漠的天氣太過莫測,若是再進入大漠深處,恐怕討不得好。”


    趙彌也道:“西狄雖隻剩下殘兵敗將,可臨死反撲也是駭人。加上天時地利,恐怕……”


    穆炎王子卻道:“可他們被我們打入大漠深處,倒是禍及大漠深處那些與世無爭的小國。我等留下的尾巴,難道不該掃幹淨?”


    趙彌斜睨了他一眼,道:“王子,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延誤了戰機,才讓他們逃了去?”


    一個楊雲戈已經如此勇猛。如是穆炎王子和陸朗的隊伍可以早一步趕到,呈包操之勢,就不會有今日的麻煩!


    趙彌的意思很明顯,你自己捅出來的簍子,你為什麽自己不去補?還拉著我們大燕子民作甚?


    難道我們真就該給你當槍使不成?


    穆炎王子頓時臉紅脖子粗,道:“本王隻是不料他們提前動了手!”


    他們是按照原定計劃出兵的,並非有意拖延。


    隻不料安福也是個鬼精的,竟然提前動了手。


    趙彌冷笑了一聲,道:“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大漠,軍備什麽的,都難以供應。大漠條件又十分艱苦,再這麽打下去,我們又有什麽好處?”


    陸朗是員仁將。雖不像趙彌這麽尖銳,但是亦不想為了爭功,而拿士兵的性命開玩笑。


    他對楊雲戈道:“元帥,我等最初準備的軍備糧草,本就沒有進入大漠的計劃。便是如今發折子迴京城,恐怕也是……遠水不解近渴。”


    穆炎王子立刻道:“渤海國不是近的麽?”


    陸朗很客觀地分析道:“王子,渤海國雖說富庶,可到底也是小國。此地三軍,若是全靠渤海國供養,恐怕會入不敷出。”


    穆炎王子麵皮漲得通紅。他也知道光靠渤海國供養,怕真是供不起。


    可是失去了這次機會,渤海國不知何時還有掃蕩西域的時候!


    他身為王儲,自然為百姓計在千秋。


    可他如今畢竟還不是王,若是一味掏空百姓,怕是,朝中也會有激烈反對之聲!


    他恨了一聲,陰沉了臉。


    楊雲戈瞥了他一眼,終於慢慢開口了:“依本帥看,也不是不能一戰。”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趙彌急道:“元帥!”


    女人都找迴來了,你說你還出什麽頭!


    陸朗也道:“元帥,末將覺得不妥!”


    楊雲戈笑了笑,神色冷漠睥睨:“絞殺餘孽,橫掃西域,何須拖著三軍進入大漠?”


    聞言,眾皆沉默了。


    是啊,楊雲戈以少勝多已經是常事了。西狄已剩下殘兵敗將,又何必傾巢出動。


    “此次深入大漠,才知道大漠之富庶。隻是苦於無法通商。金銀玉器遍地都是,卻是有錢也花不出去。而我天朝,最不缺的絲綢,瓷器和米糧等物,在大漠之中卻是稀罕之物。”


    楊雲戈說完,掃了掃在座各位的神色。


    其中陸朗似有些意動。趙彌和萬青咽了咽口水。


    穆炎王子的神色是又震驚,又有些激動的。


    是的,渤海國背靠大燕,麵朝西域,早就打上了那黃沙之下巨額財富的主意。


    隻沒想到如今由楊雲戈這個武夫先提了出來。


    也好,雖然利益要打一些折扣。可渤海作為中間的樞紐,總是忽略不過去的。何況他們就是同盟的關係。


    他立刻道:“元帥,您的意思是……”


    “早期有西羌為患。如今西狄橫行。若是可以趁這個機會,蕩平西域,開拓通商,便是惠及子孫萬代之事情。”


    楊雲戈往趙彌補麵上掃了一眼,笑道:“也是絕世之功。”


    趙彌十分意動。隻還是有些猶豫。


    半晌,他道:“可我們的軍備……”


    說白了,他還是舍不得這剛剛到手還沒捂熱的功勞。雖說那絕世功勳確實叫人垂涎,可若是不成呢?


    那便連現在手上握著的,也要丟了去了。


    楊雲戈從善如流,道:“本帥剛剛說過了。深入大漠,並不需要出動三軍。”


    “元帥,您的意思是……”陸朗也有些迷惑。


    楊雲戈道:“陸將軍,王將軍,萬將軍。你們三位,可以有兩人,先押送俘虜上京。”


    這,這是要讓出功勞來的意思……


    趙彌麵上有些激動,毫不猶豫地道:“末將願往!”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萬青看了看陸朗,沒說話。


    陸朗的眉宇之間有些陰沉。他顯然也很糾結。


    萬青曾經是陸老將軍的部下,對這個孩子也是十分上心的。


    他知道陸朗在猶豫。拿下現有的功勳,已經足夠為家族添光彩。可若是能再往前走一步,那便是能真正光宗耀祖的絕世功勳,便是封侯也夠了。


    但那條路充滿了危險和未知。他作為陸家獨子,膝下又還無子嗣,自然猶豫。


    楊雲戈看向陸朗,道:“陸將軍?”


    過了半晌,陸朗深吸了一口氣,道:“末將,願留下來,隨元帥,深入大漠!”


    楊雲戈露出了一絲笑容。王寧追擊敵寇未歸。陸朗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以他的意思,把陸朗和王寧留下,自然是十分符合心意的。


    這兩人年輕驍勇,比一心占便宜又死板的趙彌,年紀偏長的萬青,確實要靠譜的多。


    “既然如此,那便由萬將軍和趙將軍押解俘虜進京。即可去清點行李和俘虜。”


    “是。”趙彌麵上滿是掩蓋不住的喜意。


    “穆炎王子……”


    穆炎王子立刻道:“我願率領渤海士兵,隨元帥深入大漠。”


    楊雲戈為不可見地頷首。


    他又道:“去清點吧。陸將軍也去,順便把軍備物資清點上來交給我。”


    “是。”


    “末將聽令。”


    穆炎王子也知道,自己該拿出誠意來了,便道:“西域聯軍,也一並清點,軍備共用。”


    楊雲戈點了點頭。


    於是他無恥地成了整個軍營最閑的人。別人還都忙的高高興興!


    聽說打算繼續深入大漠,鄭蠻蠻倒是笑了笑。


    楊雲戈會做這個決定,一點兒也不奇怪。


    她身邊已經沒有人服侍了。所以她現在是全職擔當起了伺候楊雲戈的衣食住行。反而和楊雲戈的小侍兵楊子,走得很近。


    在大門口和他說了一會兒話,遠遠地就看見楊雲戈迴來了。


    她眼前一亮,踩著黃沙就追了上去,結果腳下一陷,就滾到了地上。


    吃了一嘴的沙,就被人提了起來。


    楊雲戈黑著臉拍了拍她臉上的沙子,道:“傻的你!”


    鄭蠻蠻傻笑不說話,目中波光瀲灩,在黃沙中的日頭下格外好看。


    “不怕曬?”楊雲戈推著她進了帳篷。


    鄭蠻蠻扭過身子道:“說來也奇怪,從前是很怕曬的,現在卻是好多了。怎麽曬都不脫皮。”


    應該是她的身子已經調節過來了。畢竟吃了那麽多好東西……


    楊雲戈又去給她拍身上的沙子。動作雖然生澀卻自然。


    拍到裙子上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結果他仰起臉衝她笑了笑。


    鄭蠻蠻愣愣的。


    其實剛見到他的時候,雖然思念得解。但她是有些害怕的。


    他身上血氣太重了。不管怎麽洗,都感覺有一股殺戮之氣。


    抱著她的時候,尤其是他要她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


    他那麽強勢,那麽銳利。


    雖然隻要哄一哄,他就變得溫柔很多。可她終究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可是現在……這個橫行大漠,人人聞風喪膽的楊雲戈,正在給她拍裙角。


    楊雲戈拍好,站了起來,有些費解地看了她一會兒,道:“扭扭捏捏的幹什麽?”


    鄭蠻蠻愣了愣。


    楊雲戈摸了摸她的臉,笑道:“喲,還臉紅。”


    頓時鄭蠻蠻就從那種夢幻般的粉紅泡泡中解脫出來,有些無奈地拍掉他的手,道:“想吃什麽?”


    楊雲戈想了想,道:“你能給我弄什麽吃的?”


    一副,“大爺我給你機會,你要怎麽伺候我”的死德性。


    鄭蠻蠻白了他一眼,道:“肉,除了肉還是肉。”


    而且還是肉幹。


    楊雲戈也有些悻悻的。


    鄭蠻蠻也擔心自己會吃出狐臭,道:“真的收購不到蔬菜?”


    “不易保存。”楊雲戈簡短地道。


    鄭蠻蠻拉著他先坐下了,道:“我去給你拿好吃的。”


    能是什麽好吃的?


    肉湯。肉片炒肉片。另外幾個大饅頭。


    不過有口湯喝,也不錯。


    楊雲戈吃的麵無表情。


    鄭蠻蠻咕嚕咕嚕的喝湯。


    “明日應該會去采集軍備”,他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以跟著去。”


    也怪可憐的。就讓她到城裏去吃頓的好的再迴來吧。


    可是楊雲戈想了想,又覺得,這才第一天,就覺得她可憐。


    那以後在大漠裏拖著走,不是那麽容易隨便進城了,她又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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