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遺看著無霜這個樣子,又看看溫子洛,笑了笑收起紙筆離去。


    “出去一個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也不嫌髒?”溫子洛何曾見過無霜這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問她為什麽,拿出錦帕去擦她原本滿是泥土又被雨淋得泛起小點兒的臉。


    “小姐——”無霜看著溫子洛眼睛發紅,一把緊緊抱住溫子洛嬌小的身軀,沙啞了聲音道:“從柔城跟到漠北,從漠北跟到淮南,我還是把哥哥給跟丟了。為什麽他不肯見我,為什麽。我是無霜,他的妹妹呀。”


    溫子洛輕柔的拍著無霜的背,知她此時情緒失控,隻道:“許是認錯人了也不一定,畢竟你走丟的時候還那麽小,怎麽還會記得你哥哥的模樣。”


    “不會的。”無霜忽然一下鬆開溫子洛,雙眼布滿血絲,道:“我認錯誰也不會認錯哥哥的。雖然我已記不清哥哥的模樣,可隻要他出現,哪怕是一個背影我也知道那是哥哥,我也能認出他來。無霜怎麽可能會認不出哥哥呢。”


    溫子洛見無霜念著念著就哭了,知她心中難受,也不在說什麽,隻任由她拉著自己哭過夠。


    見無霜哭累了,溫子洛拍了拍無霜的肩膀,道:“迴去好好洗個澡換身幹淨衣裳,待會兒再來找我知道麽?我若是你哥哥,見到你這麽一副邋遢模樣,也是不敢認你做妹妹的。”


    “小姐,你現在也不忘打趣無霜。我沒事了,我隻是覺得……覺得有些傷心罷了。就像明明可以吃到魂牽夢縈的糖,結果那個糖原來是塊硬石。糖沒吃上,牙卻咬痛了,但痛總會過去。哥哥,他一定會來找我,一定會認我的。”


    無霜抹了抹眼淚,轉身離去,俠女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眼淚呢。


    溫子洛看著無霜蹌踉悲傷的背影,雖說她突然說是看到了無塵而消失整整一個月不見,現在又忽然出現,到底是有些地方說不過去。但以往堅強樂觀如無霜,又何曾如此失聲痛哭過。縱然是已把自己練的銅牆鐵壁刀槍不入,終究是逃不過一個情字。情之一字,包含太多太多,世間之人能看得清的又有幾個呢。


    “咳咳……”清風忍不住低咳幾聲,以前他還能強忍住不咳出聲,可是如今已是掩藏不住了。


    “喝點水。”溫子洛見狀端著茶盞遞到清風麵前。清風捂著胸膛一會兒,搖搖頭。


    “此病難道就當真沒有辦法醫治了麽?”溫子洛見清風漲得臉通紅,甚至連耳朵處也有些血滲出忍不住問道。這段時間清風每況愈下,如此下去,隻怕是看不到過不了這個冬天了。


    清風緩了一會兒,疲憊的笑道:“如果能治,我又何須來心心念念許久的江南等死。”


    “把舟月夜給我。”清風伸出手來接過舟月夜,看向溫子洛的秀發,示意她低下頭來。


    “既是我送你的頭釵,到底也該我給你帶上才是。”


    溫子洛抬起頭來,摸了摸鬢發上的舟月夜,卻見清風看著她笑得嘴角上揚。


    “這段時日我一直在想,你戴上這釵子會是怎樣,卻不想是如此的好看。我也曾想,及笄長大後的你會是什麽模樣,十七八歲時最美的你又會是什麽模樣,隻是可惜我等不到了。”清風咳出一大口血來,甚是疲憊道。


    溫子洛聽著清風這話,頓時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柔城山水明媚,美不勝收,遇到清風後,她的心似乎也在這南方的風中點點暖化。這不像誓要報仇,冷清冷心的她,卻又的確是她。


    “你的丫環無霜受了很重的內傷,雖然她極力掩飾著,但腳步虛浮,可能是休養了一段時間,卻還是沒有恢複完全。她的肩上也有傷,剛才你拍她肩膀時,我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洛兒,你這丫環的秘密多著呢。”清風迴想起見到無霜時的情景,而溫子洛顯然不知道無霜此時的身體情況。


    溫子洛微微一愣,隨即道:“無霜本就來自江湖,秘密自然多。”隻是無霜身上的傷又是怎麽迴事?想起無霜那張憔悴的臉,也許等會兒她會告訴她關於失蹤這一個月的答案。


    清風點點頭,有些話隻能是點到即止,還需的他人自己去參悟才是。


    “咳咳……”清風剛剛平複一會兒,心頭再次壓抑起來,一大口鮮血噗的一下噴出。


    身上血液滲出忽然變快,快的鮮血順著他的衣衫快速的低落道地板上,染紅一方。


    “清風!”溫子洛見清風此次發病如此嚴重,不由得有些慌亂,一把緊緊握住他的手。


    清風一口氣提不上來,躺在輪椅上,咬緊牙關暈倒過去。


    “清風!”溫子洛顫抖著用手去試清風的唿吸,然而清風竟然已經沒有了唿吸!


    “清風你醒醒,醒一醒!”溫子洛使勁搖晃著清風道,明明剛剛他還笑著對她說話,怎麽可能一下就去了,就離開她了。


    難道相逢一場,隻是為了讓她去見證他的離世。頭上舟月夜才剛剛戴上,而這個親手做了舟月夜,與她談天論地無關風月的男子卻突然離去,如此的措不及防。


    “清風,你醒來,醒來啊!你要堅持住,等我完成出使柔城的任務,就帶你迴京城,那裏有最好的太醫,一定可以醫好你的怪病。清風,你醒來,醒來啊。”


    “咳咳……”清風被溫子洛搖晃的身子不穩,險些從輪椅上摔下去。


    “你醒了,清風,你醒了!”溫子洛見清風閉著眼睛咳嗽,頓時欣喜若狂,原來他還活著!


    清風疲憊的睜開眼睛,看向溫子洛,隻見她竟紅了眼。


    “清風,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辦好事情就帶你迴京城治病,那裏有最好的太醫。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放棄啊,你不說說過不信天不信地隻信你自己麽?請一定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


    清風疲憊的眨眨眼睛,剛才他突然閉氣過去,渾濁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幕幕血腥嗜殺,最後竟是她的臉,她站滿鮮血的臉,他很想保護她卻是無能為力。


    “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清風無力問道。


    “二月,春暖花開的時候。”溫子洛迴道。


    “我……很想看看京城春暖花開時的……模樣呢,那時你就又大了一點兒。”大了好,可以開始有能力保護好自己。


    清風說著說著,昏睡過去。耳朵處流出的血順著脖頸一路往下,血染的紅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溫子洛將手伸到清風鼻下,感覺他還有唿吸,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清風的病情越發的不穩定,一次比一次嚴重。好幾次溫子洛都以為他不會再醒過來。


    時間如流沙,匆匆又是一個月過去,還有一個月便是春節。


    無霜向溫子洛細細說了那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哀傷了幾天,再次裝點上笑容,成日跟在溫子洛身後。身為俠女,哪裏有那麽多的憂愁要記呢。


    柔城又冷了些,溫子洛穿上厚厚的棉衣,提著手爐帶著一身風寒走入清風房中。


    溫子洛眉頭擰成一條線,這一個月她幾乎是要將柔城城內掘地三尺,卻還是一無所獲,難道上天真的不給她立功翻身的機會麽?聰慧又如何,世間總會有更聰明的人。


    獨孤玉澤從最開始的自信滿滿也漸漸對她失望起來,成日裏討論來討論去,終究還是那些一成不變的思路。無非查水查地查食物查日常所用品,隻差點將柔城的百姓一個一個分開搜查觀察。而這兩個月內,柔城的疫情又漸漸變為了另一種。


    但幸得他們成天喝著預防的藥,並沒有感染上,倒是有好幾個太醫還感染上了疫病。


    “眉頭再皺就要變成老太婆了。”清風坐在輪椅上,仰頭看著久違的冬陽,陽光下白皙的皮膚中那青黑的血管顯而易見,一身紅衣更是如火般燦爛,溫子洛想到了煙花——刹那芳華。


    “柔城疫情始終找不到眉目。”溫子洛說道。


    清風低頭沉思一會兒,忽然道:“許是在城裏呆久了所以想不到,何不如多到城外走走,興許就找打了答案。”清風話音一落,一陣寒風吹入,清風笑道:“今天雖有了陽光,可是風卻更大了。”


    溫子洛在城內找不到答案後,何嚐不想去城外走走看看。可是她又不得不防又會有刺客襲擊,而且上次她乘舟查看時,也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溫宜人,快快來接聖旨!”白然撩起衣袍,急忙跑進屋道。


    聖旨?


    溫子洛眉頭一蹙,隻見一青衣太監手拿明黃聖旨大步走進,道:“溫子洛溫宜人接旨。”


    溫子洛跪下接旨,而聖旨內無非是說若是在過春節前破不了柔城一案,獨孤謨乾便會賜她鴆酒一杯,以謝皇恩。


    溫子洛跪謝著接過聖旨,雙手緊握。獨孤謨乾居然會賜她鴆酒一杯,當真是喜怒無常,還是溫衡道明裏暗裏提醒過!


    白然看著溫子洛輕歎一聲,原本斑白的頭發在這兩個月裏心力交瘁也變得全白。白然將送聖旨的青衣太監迎了出去,又派人趕緊去通知獨孤玉澤等人趕緊想辦法,總不能在年底前解決不了此事而讓溫子洛真的飲下毒酒。


    清風倦倦的看著溫子洛手中的那抹明黃,嘴角掛出嘲諷的笑容。


    清風對溫子洛道:“可還記得我們初次相見時在哪裏?”


    清風一連說了兩遍溫子洛才聽清楚,他的聲音實在太小太小,身子實在太弱太弱。


    “現在立即帶我去那裏,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清風抬頭看向溫子洛頭上的舟月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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