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從懷縣案件中迴味過來,相視一笑。看著一桌的佳肴,真正想吃的人卻沒有幾個,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溫衡道招唿著幾位皇子用膳後,席間一片寂靜。


    羅氏雖然分了如姨娘後宅的權,臉上卻沒有多高興,急急用了餐便說害怕溫蘇醒來找不到她,向老夫人說明了情況離席。三姨娘四姨娘等人,本也上不得台麵,站著也是尷尬,帶著溫歡溫笑跟著羅氏離去。


    溫衡道一聽,知曉溫蘇的病情,心中也是疼痛。溫衡道與弟弟溫衡旭從小感情深厚,如今溫蘇是弟弟的遺腹子,溫家唯一嫡出的孩子,心中自然也是看緊的。


    獨孤瑞笑道:“過不了幾日國子監又要招新生,溫丞相若是將溫小公子送去那裏上學自然是極好的,隻是溫小公子身體如此之差,隻怕到時候他是吃不消的。”


    溫子洛看向獨孤瑞,心中劃過嘲諷。獨孤瑞為了穩住他的太子之位,費盡心思想要拉攏溫衡道,然而性格暴戾,不善於說話,往往是弄巧成拙!今日會在這裏溫聲細語,也不過是看重溫衡道的丞相之位。


    溫蘇向來是溫衡道的一塊心病,雖是喜愛,卻也最是厭煩外人說起溫蘇的事情。溫蘇如今十歲,身子不僅非常弱,心智也比著同歲的孩子要小上許多。因此,溫衡道常常非常自責,沒有照顧好弟弟唯一的孩子。


    隻聽溫衡道說道:“蘇兒雖是體弱,然而學習刻骨意誌堅韌,加上其母一直不舍,所以倒也從沒有想過讓他去國子監上學,不過都是請夫子教著。”


    獨孤瑞欲要再說,不知為何看了獨孤西謨一眼,遂閉上了嘴,想來是獨孤西謨暗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溫子洛無心再理會這其中的暗湧,卻始終覺得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努力調和氣息,讓自己鎮靜下來。獨孤西謨是她恨的人,而她現在還沒有實力與之抗衡。剛才分析案情,初露鋒芒,現在應該收斂才是。她仍舊害怕麵對獨孤西謨,害怕自己會忍不住一劍殺了他。


    如今她能夠坦然的麵對溫子妍、如姨娘,能與她們周旋,一點點打敗她們。可是為什麽,麵對獨孤西謨的時候,她的心仍舊是痛的無法自拔!他明明是她恨的人!她不應該痛的,而是應該想著如何慢慢報複!


    溫子洛努力平複心情,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盛了半碗紅豆相思圓月粥,遞給老夫人道:“這紅豆粥喝了平心靜氣,老夫人剛吃完主食,喝點這個也是極好的。”


    老夫人心中本就喜歡溫子洛,又見她剛才不慌不忙的分析案情,心中更是高興,見溫子洛手上戴著一雙金手鐲,笑道:“這手鐲倒是別致漂亮。”


    溫子洛笑道:“這手鐲是我迴來時如姨娘送的,自然漂亮。”


    如姨娘一聽,壓住今日心中所有的怒火,笑道:“這手鐲是我特地命人打的今年最流行的花樣,說是最受年輕人的喜歡,你看,果不其然。”


    獨孤玉澤緩緩打開折扇,笑道:“說道禮物我倒想了起來,太後不僅封二小姐為宜人,還禦賜了一副玉如意,隻是我來的匆忙,那送玉如意的太監現在還在路上。”


    溫子洛道:“如此便要七皇子迴去,替我向太後道謝了。”


    獨孤瑞一聽,心道這獨孤玉澤替太後傳懿旨就是為了討好溫衡道,立即笑道:“本太子來得匆忙,也未來得及給二小姐準備禮物賀喜。前段日子,孤得了一顆夜明珠,待會兒便叫人給二小姐送來。”


    獨孤瑞說完,眾人皆是猛吸一口氣。卻不是因為那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溫子洛心中越發暗笑獨孤瑞的無知。夜明珠自然是比那一副玉如意好上很多,隻是這玉如意乃是太後欽賜,其他人想要送禮慶賀溫子洛被封為宜人,也隻得是送比那副玉如意價值低的禮物。獨孤瑞這樣堂而皇之的緊跟著太後送夜明珠,這不是藐視太後又是什麽!


    眾人紛紛看向溫子洛,這下又要看她如何說了,若是她收了太子的禮,無異於也是再打太後的臉,但若不收,又怕是得罪了太子。


    溫子洛想了想,笑道:“早就聽說太子為人豪爽,一擲千金,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那夜明珠價值連城,世間罕有,聽聞獨孤開過皇帝曾想要一顆,派人尋覓了二十餘載才得一顆。還有那軒轅王朝的先祖皇帝,曾為了一顆夜明珠,用了十五座城池與秦國交換。如此貴重至極的禮物太子如今贈與洛兒,當真是讓洛兒受寵若驚。”


    溫子洛輕笑說道,既沒有說收下也沒有說不收下,而獨孤瑞卻已是變了臉色。


    獨孤瑞向來是自私至極,剛才會說送夜明珠給溫子洛也不過是圖一時嘴快,現在聽著溫子洛這麽一說,自然更是舍不得了。隻是他乃是堂堂太子,說出話的又怎麽好反口。抬眼向獨孤西謨看去,獨孤西謨仍舊是冷著一張臉,看不出一絲情緒。


    溫子洛見狀,又道:“隻是這夜明珠珍貴異常,洛兒又曾聽說過明珠當有貴人配才好,普天之下除了當今聖上,便隻有太子您了。太子將這夜明珠贈與洛兒,著實是讓明珠蒙塵。還望太子另贈他物才是。”


    獨孤瑞一聽,麵上閃過一陣喜色,隨即咳嗽一聲,道:“既然如此,本太子也不強人所難。洛兒以後若是想要什麽,盡管向本太子開口便是。”


    “如此,便多謝太子了。”溫子洛行禮道。


    獨孤汐見溫子洛如此懂得進退,心中高興,越看著孩子越發覺得親切。肺部突然疼痛起來,輕咳幾聲,纖薄的身子微微打顫。


    溫衡道急忙扶著獨孤汐道:“可是哪裏又不舒服了?”


    獨孤汐微微搖頭,如今飯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看向老夫人道:“媳婦兒身子不適,也是時候該迴院子裏去了。還望老夫人保重身子。”


    老夫人看著獨孤汐,隻道:“這話說的,倒像生離死別一般。也罷,你迴去吧,叫太醫多調理調理身子。”


    獨孤汐微微一笑,那絕世的笑容像極了轉眼即逝的曇花。獨孤汐又向獨孤瑞等人說了幾句,扶著碧珠離去。


    溫衡道心中牽掛獨孤汐,見她走遠,與眾人說了幾句便立即跟去。


    如姨娘看得眼紅,溫衡道對獨孤汐無微不至的嗬護寵溺,麵對獨孤汐所有的失態全都落在她眼中。這麽多年,他何時才能發現她的存在!


    眾人見溫衡道離去,也漸漸意興闌珊。


    太子與老夫人寒暄幾句,便說奏折太多,尋了個借口離去。獨孤西謨看了溫子洛一眼,似乎有什麽想說,終究仍是一言不吭的跟著獨孤瑞離去。


    溫子妍看著獨孤西謨離去,心中竟有些不舍,可他竟然至始至終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溫子妍不由得覺得心裏堵得慌,隻是這獨孤西謨出身到底是低了些,又不得皇上喜愛。想到這裏,溫子妍心中暗歎幾聲。


    獨孤玉澤笑著和老夫人如姨娘等人告辭,餘光卻向安靜坐著的溫子洛看去,隻覺得這十三歲的女娃並不像外表那麽安靜,動作言語又著實不像在廟裏長大的,實在有趣。


    溫子洛忽然抬頭向獨孤玉澤看去,獨孤玉澤立即收迴視線,隻覺得那如寒潭一般的眼睛雖不及獨孤西謨冷得幽邃,卻仿佛是能夠看懂人心一般!領著宮人,急急離去。


    老夫人看著這滿桌並沒有怎麽動過的菜肴,道:“都走了才好,這下就安靜了。”


    心中其實並不怎麽滿意三位皇子的到來,他們安了什麽樣的心思,她怎麽可能看不明白。老丞相在世時,她也曾伴他左右,看著朝中局勢。隻是老丞相死後,她也淡了心,不過問朝事也不管理後宅。


    若說七皇子是替太後傳懿旨而來說得過去,太子攜六皇子前來,理由也的確是太過牽強。如此心急,隻怕這太子之位是坐不長久的了。


    隻是可惜了這好好地家宴就這樣結束了。雖說老夫人不喜獨孤汐,可是難得有家宴人都來齊了,她也是非常高興的。


    如姨娘笑道:“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這吃飯吃了大半天,老夫人也該累了,妍兒還不送老夫人迴房。”


    老夫人輕哼一聲,如姨娘被分了權,隻怕心中是不好受的,也難得她還笑得出。又見溫子妍穿得花枝招展,華裳珠翠,想起溫子洛衣服的事情,臉色一沉,道:“現在隻怕有些人是有的忙的了,如今二夫人和你一起管理後宅,如姨娘待會兒也該將賬簿拿去給二夫人看看。洛兒,送我迴去。”


    如姨娘、溫子妍臉色均是一僵。老夫人這樣說,分明是在指如姨娘平日裏做的帳有問題。如姨娘心中冷笑,若是憑著賬簿就能查出什麽端倪,她也不是李沁如了!


    溫子洛一路小心的扶著老夫人迴怡天院,低頭不語。


    老夫人道:“如今你被封為宜人,好歹也是被皇家認可了的,身份自然不必一般的閨閣小姐,以後更是要謹言慎行,你可明白?”


    溫子洛扶著老夫人坐下,摸向手上的金手鐲,眉頭輕蹙道:“孫女明白。”


    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卻見溫子洛神色不對,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道:“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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