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快亮了,藍溪兒才一掀開帳子,就看見母親坐在屋子中央,她連忙下床,問道:“娘,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甘夫人好象沒聽見一般,隻呆呆地坐那裏出神。三十多歲的年齡,容顏略微有些蒼態,但保養得當,妝容細致,五官依然相當秀美,不細看,也看不出有了一點年紀,可見當年,也是美人。經過一晚的歌舞聆陪,臉上的脂粉已經有些花了,顯出些殘敗來,她的神色很凝重,同時,也很憔悴不堪。


    “娘……”藍溪兒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啊……”甘夫人這才如夢初醒地望著女兒,隻一會兒,神態黯然下來,低聲道:“坐吧……”


    藍溪兒怯怯地坐下,望著母親,想問不敢開口居。


    “羅太守要調職了……”甘夫人幽聲道:“就這幾天的事,娘實在沒有把握,能不能,弄到你落籍從良的牒文。”


    藍溪兒臉色已經變了,甘夫人看女兒一眼,故作輕鬆道:“還沒到最後,還有時間。”


    “他……他一走,”藍溪兒忍不住紅了眼圈:“我們不是又要從頭開始?可是,我隻能等一年多了……赭”


    甘夫人歎了口氣,說:“聽說新來的太守姓秦,來頭很不小……見過大世麵,又年輕,還沒三十,娘沒有把握……”


    藍溪兒定定地望著母親,感覺絕望帶著涼氣,從腳底竄起。把握,何所謂把握啊,娘的把握,也不過是賣笑討歡心,羅太守已近五十,當然還對母親有興趣,這新來的秦太守,還沒三十,眼睛裏哪有閑功夫看母親?就算母親精明,奈何近得了他的身呢?


    “昨夜,本想跟羅太守求你的事,可是看他心情不好,不敢貿然提起,後來他又醉了……”甘夫人歎口氣:“應該還有幾天,那怎麽也得努把力才行……”看著藍溪兒默然片刻,忽然揚起頭朝裏喊道:“紫來,你還不起床——”


    帳子一撩,紫來下了床來,站起身,瞪眼望著母親。剛聽了個頭,就知道母親心情不爽,本想裝睡躲過去,誰知才開始裝,母親就叫起來了,這一來,又有了說辭,不就是要數落自己懶嗎?紫來在鼻子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你身上那根懶骨頭怎麽就醒不了呢?!”果然,甘夫人板起臉,語氣很不高興:“要你好好學琴、學歌,都不肯,那就學舞吧,你以前不是很喜歡跳舞嗎?這又不知跟誰較勁,就是不學!你看看你這樣子,耷頭耷腦,象個什麽?!甘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甘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望著紫來,咬牙切齒道:“活該洗一輩子衣服!”


    紫來斜了母親一眼,甕聲甕氣道:“我不會洗一輩子衣服的……”


    “你……”甘夫人惱道:“手高眼底,懶得跟你說……”


    紫來深吸一口氣,盯著母親的眼睛,凜然道:“總有一天,我會出人投地的!”


    甘夫人瞪了她一眼:“還不趕快去做事,非等得花靈到袁媽媽那裏去告狀?!”


    紫來一擺手,反而坐下來,不急不慢地拖長了聲音:“讓她告好了……我還就不急……”


    “去吧。”看母親拉長了臉,藍溪兒趕緊推了推妹妹。


    “我決定等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完了,沒得衣服穿了,才去……”紫來撇撇嘴:“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醜習慣,有事沒事就換衣服,一天多少套啊,顯擺自己衣服多啊……真是煩人……”


    甘夫人想發火,還是忍住了,沒好氣地說:“等你做了頭牌,一樣衣服多得穿不完,隻要你願意,想一天換多少套都行!”


    “心理不平衡,拿衣服撒什麽氣啊。”紫來說:“我沒她那麽變態。”


    “少說兩句吧。”藍溪兒見母親臉色已經開始發青,趕緊對妹妹使了個眼色。


    紫來悻悻地站起身來:“我這就去樓裏了……”


    甘夫人一直斜眼瞪著,直到紫來出去,才狠聲道:“真是不長進!”


    藍溪兒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娘,其實,紫來,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能有什麽想法?!”甘夫人不屑道:“世上的事,她知道多少?!自以為是!”


    藍溪兒怯弱地望了母親一眼,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紫來從後院拿了藤桶出來,轉到前院,接下來,就該開始她一天的工作,首先就是要上三樓和閣樓收下昨天姑娘們的髒衣服來。她不急,緩緩幾步,斜斜地靠在柱子上,望著這個自己暫時棲身的家,良久無言。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養成了這個習慣,在每天開工之前,都要仔細地,把這個院子好好打量一番,並且每次看,都好象初次端詳,細細地,不錯過一分一毫。每一天,每一次,她都在心裏對自己說,我多希望,永遠地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再迴來,永遠,都不要再看見這裏!因此,她每一次,都帶著最後告別的幻想,來迴顧這院子。


    清晨的醉春樓,沒有人影在攛動,甚至也沒有人,沒有醉酒嬉鬧和絲帛綿唱的聲音,安靜得就象所有的一切都在沉睡,雕梁畫棟啊,做工細致的門啊、微啟的窗啊、暗紅色的木樓梯啊,小院子裏的花草啊,一動不動,隻有輕淺的、低緩的幽風,從容不迫地悠悠而過。


    這是一個可容納上百人的小院子,呈四方形的三層木樓,暗紅色的深漆年年新刷,鮮豔的雕花欄杆,雅致中透著些許的妖豔。木樓中央環著一個寬敞的天井,可容下十多桌露天的酒席。天井邊圍栽著密密匝匝的七裏香,矮一點的是牡丹,高一頭的木槿開出了大朵的紫色的花,已經長到了二樓。


    紫來望著木槿那晦暗的紫色的花,忍不住鄙棄地皺了皺眉頭。她記得以前府邸裏的紫藤,那花色淺淡清新,輕盈而迷離,哪會象這醉春樓裏的木槿,新蕾都非得開出這麽破敗的顏色來,真是讓人討厭!


    真是什麽地方配什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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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來,想起袁媽媽的話,說這醉春樓做為白洲城裏唯一的官妓場所,當初是皇上欽點人員設計的,那一堆人中,既有久負盛名的文人,也有著名的工匠,還有外夷的商人,所以這綜合了所有審美的醉春樓,呈現出別具一格的風範,居然就這樣建成了經典。.


    經典?!紫來又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來。要說這小樓的設計和布置,還真是無可挑剔,精致又渾厚,古樸又帶著異域風情,乍一下進來,還真不象妓院這種齷齪的地方,更象風雅的場所。可是,這樣的偽飾又有什麽用呢?風月場所就是風月場所,就象一個女人打扮得再保守莊重,最後的本質,還是出來賣身的一樣,倒不如直接吆喝著接客來得大氣些。


    自古文人多酸氣,明明想要偏偏忸怩做態,黏黏糊糊不幹脆。想必栽些什麽花,都讓當時那些吃飽了飯沒事幹的男人費透了腦筋,最後,竟然選出了這樣一種搭配!紫來歎一聲,其實,他們何嚐選得不確切呢?!殘敗啊,殘敗,花不開不見,一綻蕊既現破敗之象,這世上,還有什麽花比木槿更適合栽在醉春樓呢?


    她眯縫起眼,往樓上望去。倒人字形的樓梯延伸過去,隻有最上麵的小閣樓最為醒目,一看,就知道,那是醉春樓的頂點所在。是的,隻有那間閣樓能有一段寬大的樓梯直接通往院子的地麵,顯得那麽大氣而且尊貴,它的特別之處,並不僅僅在於門楣頂端那三個鬥大的鎦金大匾,上書“醉春樓”,而在於居住它的人,是樓裏的花魁,無論是匾額還是人,那都是這院子的金字招牌。


    往下是第三層,居中住的是四個頭牌,邊上是一些比較出色的官妓。再下一層,就是泛泛之輩了,也隻配袁媽媽天天罵罵咧咧的。最底下的一樓,一般不住人,就是演奏、品茗和說話的小雅室,還有酒席的包間。


    紫來的眼睛掃過第三層,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了,每天無數趟,早上收了衣服去洗,然後就是來迴地跑腿,侍侯這些算點角色的人物。她們大都沒把她放眼裏,隻叫喚著:


    “阿來,去給我端碗糖水來……”


    “阿來,出去買點瓜子……”


    “阿來,過來給我錘錘腿……”


    “阿來,這個不要了,給你……”


    紫來從來都不看她們,隻領了吩咐,匆匆去辦,麻利著,卻也是無言地。誰也不知道她心裏的屈辱,就象烙印,那麽重,那麽痛。


    如果說,她還有快樂的時光,那麽,她一天之中最快樂的時間,就是去溪邊去洗衣服。雖然對花靈衣服換得勤是頗有微詞,但她其實從來,都不會嫌棄衣服多,因為衣服越多,她能在溪邊合理又合法呆的時間就越長。輕紗的衣服飄蕩在水中,隨水流蕩漾,看著那清冽的水從指尖滑過,感覺真是愜意。吹著林間的清風,鼻子裏隻有純淨的空氣,再也沒有醉春樓裏脂粉和酒肆混合的味道,把雙腳赤裸地站在水底的石頭上,涼涼沁沁的,就好象全身從外到裏都幹淨了。


    隻有在這個時候,她,甘紫來,才可以真正忘記自己是個卑微的官妓。


    “吱……”輕輕地一下,似乎是樓上的門頁響了一下。


    紫來吃了一驚,驟然間收迴飄飛的思緒,一邊凝神望去,一邊憤憤地想到,可別又象昨天,被花靈捉住了發呆的現場,隻聽見她一聲尖叫:“阿來你又躲懶!”袁媽媽不知從哪個角落應聲而出,擒住紫來劈頭就打,可把紫來惱得,直望著花靈恨得牙癢癢。


    今天還好,半開的門,是小閣樓。紫來看見了花魁櫚月溫柔的笑臉,衝她輕輕地一招手。她歡喜地笑著,飛速而輕巧地上了閣樓,低聲道:“早啊,櫚月姐……”


    櫚月側身一讓,紫來進了屋,先就收拾起架子上的衣服來,櫚月輕輕地拖住了她的手:“是還早呢,先不急,坐一會……”


    紫來依言坐下,櫚月又推過來一個點心碟子:“吃點東西,我猜,你肚子裏,現在,是空空如也……”


    嗬嗬,紫來一笑,放鬆下來:“櫚月姐講話,永遠都是這麽溫柔耐聽。”


    櫚月微微一笑,坐下來,忽然低聲問道:“紫來,你為什麽不願意做頭牌呢?”在這個樓裏,櫚月是唯一一個不把紫來喚成“阿來”,而是直接叫她名字的人。不過紫來把她當成最親近的人,卻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更多的,是櫚月的與人為善和溫順有禮。當然,櫚月對紫來,也是特別的好。


    “我呀,哪有那個資本啊……”紫來嘻嘻一笑,敷衍過去。


    櫚月沉吟片刻,輕輕地抬起手來,探向紫來的臉,紫來下意識地想躲,卻最終,還是沒能扭過櫚月溫柔的固執,櫚月的纖纖細指,柔柔地捋開了紫來兩額細碎的發絲,順勢將兩頰淩亂的幾縷也一並掛到耳後,勾起了她的下巴,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細聲道:“你有一張很美的臉,而你自己分明也知道,所以,你總是要把它,小心地藏在淩亂的發絲後麵,不輕易抬頭看人,也從不化妝……因為你害怕別人發現,害怕因此而不能再離開醉春樓,是麽?”


    “其實我以前,也從來沒有留心過你呢,”櫚月輕歎一聲:“就是去年冬天,那次,袁媽媽罵你,除了衣服洗得好,什麽都做不象,連頭都梳不好,總是亂蓬蓬跟個雞窩似的……我才開始注意你……”


    “為什麽,你可以把衣服洗得那麽幹淨,卻不能把自己收拾利索呢?你不覺得很可疑麽?”櫚月玩味一笑,卻讓紫來膽戰心驚。櫚月之所以能當上花魁,除了溫柔善良,總還有別的過人之處,能看破自己,這心思也就很值得推敲了。紫來心裏開始活絡地轉開來,麵上卻裝成很納悶無知的樣子,取了塊點心來吃,含糊道:“我當然想把自己收拾得好看一點,可我沒時間……”嗬嗬一聲傻笑,說:“全院子的人都知道,我有根懶骨頭……有時間收拾,不如多睡會……”


    櫚月輕輕地揭開茶蓋,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街角,她們常差你去跑腿買炒貨的那家小店,老板那個獨生的結巴兒子,是不是很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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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這個都被櫚月知道了?她是怎麽知道的?她到底想幹什麽?非逼我做她徒弟來接班?.


    紫來緊張得屏住了唿吸,隻聽見自己的心髒劇烈的跳動的聲音。


    “你在他那裏,是暗暗下了些功夫的,是不是?”櫚月悠聲道:“你想幹什麽呢?讓我猜猜看,能否猜對……”


    紫來不響,隻顧悶頭吃著點心,舌間,如同嚼蠟。


    櫚月臉上依然掛著笑意,低聲道:“你想就做個洗衣服的丫頭,讓他們家贖了去,然後,嫁給那個結巴兒子……”


    紫來腦袋裏“嗡”的一響,心都掉到了地上!真的被櫚月猜中了,莫非她不是猜的,是真的看出來了?!


    櫚月見紫來的腦袋不由自主地勾了下去,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來,說:“你不覺得可惜嗎?他配不上你的,差太遠了……”


    高人啊,紫來在心底歎一聲,抬起頭來,正好迎上櫚月的眼光。櫚月的眼睛裏是始終一貫的柔和,每每都讓紫來覺得可以親近。她想起小時候在知府,管家總是跟她們嘮叨,相由心生,總說一個人如果長相端正,就一定品行端正。而櫚月的相貌,唇一字形,眼大而正,鼻梁高直,怎麽看,都是端莊的,還好似有幾分福相,可惜,偏偏就是個官妓。


    紫來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櫚月姐,我相信你是個好人,我跟你說實話,我確實是有這個打算。”


    櫚月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變得嚴肅起來:“你確定,那是你想要的生活麽?”


    “不全是……”紫來幽聲道:“可也,好過其他很多……”


    “你指的什麽?”櫚月追問一句。


    紫來抬起頭來,看著櫚月,認真地說:“我想過迴我原來的生活……可是就我目前的狀況,是做不到的,那就隻能,退而求其次……雖然是嫁個結巴,可是好歹也是做正室,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鋪麵,慢慢地做,還可以把日子過得豐厚一點,能養得起我娘,請得起丫環……那老倆口,也是老實人……總之,結果對於我來說,已經算不錯了……”


    櫚月眨了眨眼睛,幽幽道:“這樓裏的姑娘,說起出身,隻怕都是非富即貴……誰又不曾想過,要過迴原來的生活呢?”


    “談何容易啊——”櫚月拖長了聲音道:“你這想法,倒也切合實際……”


    紫來輕輕地笑了笑。既然你要問,那我就說,不過說不說全,可就不見得了。


    櫚月沉吟著,忽然別過頭來,目光炯炯地望著紫來,低而重地說:“不過我覺得,你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紫來心裏又開始打鼓,卻依然鎮定著說:“我不是說過了,最想要的,還是過迴原來的生活。這樣的一步棋,也是湊合。”


    “你瞞不了我的,”櫚月吃吃地笑了起來:“紫來,你不會甘心守著一個小鋪麵,你是有大誌向的……”


    紫來默默地垂下眼簾,不作聲了。這個時候,可能隻有沉默,才是最好的辦法。


    屋子裏很安靜,櫚月也沒有繼續再往下說,而是靜靜地,品著茶。


    “我要洗衣服去了呢……”紫來忽然站起身。


    櫚月猛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紫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櫚月姐,晚了花靈又會要告狀了呢……”紫來隻求速速脫身:“呆會袁媽媽又要揍我了……”


    “有我呢,不會的,”櫚月淡然道:“你坐下。”


    紫來磨嘰著,還是不得不坐下。


    櫚月起身,打開櫃子,拿出一個小布包,輕輕地從桌子那頭推過來,說:“送給你的。”


    “我不能,收你的東西呢。”紫來慌忙推過去。


    “打開看看吧,你會喜歡的……如果你喜歡,就收下,”櫚月輕聲道:“等你同意收下了,我就求你一件事……”


    “談不上求呢,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就是了……”紫來說:“也不能收你的東西啊。”


    “你不收,我就不會安心。”櫚月歎道。


    紫來想了想,遲疑道:“櫚月姐,你知道的,我是真不想做頭牌……”


    櫚月笑了起來:“放心,絕不是叫你做頭牌,隻是要你跑跑腿,然後保個密什麽的……”


    紫來猛一下舒了口氣:“你嚇死我了呢!”當即湊過來:“要我怎麽做呢?”


    櫚月還是不入正題,隻將布包又推過來,說:“你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紫來嗬嗬一笑,接過布包。


    “你都沒看。”櫚月嗔怪道。


    紫來本想說,接了不過是想讓你安心,可是一看到櫚月殷切的眼神,不由得心軟了,順手將布包一解,準備繼續敷衍,可是,就在布包打開的一瞬間,她忽地呆住了!


    一條淡紫色的裙子,蟬翼般輕盈的質感,隱隱的花色,深淺不一,卻美麗異常。紫來驚歎著,小心地托起裙子,又輕又軟又滑,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些隱花,竟是自己熟悉的紫藤花,而每一朵的蕊心,都釘著兩三顆紫色的珍珠,因為顏色配得很協調,一時之間卻以發現,可是一旦發現,卻也隻剩下歎為觀止四個字了。


    “天啊……”紫來的眼睛裏,隻有一片被紫色暈染的光彩了。這條裙子,就象一個久遠的夢境,瞬間便把她陷了進去。那熟悉的紫色,召喚著她,撩動著她不安分的心思。


    “這是天蠶絲織的料子,通過絲綢之路送出去,在波斯國由工匠做成,再帶迴來,世上,隻此一件……”櫚月說:“那波斯商人送給我的時候,我也驚歎還有什麽能比它更堪配得上巧奪天工……”


    紫來愛不釋手地撫摩著裙子,說:“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受不起呢……”


    “早就想給你了,一直舍不得……”櫚月笑了笑,自嘲道:“試過一次,穿上了不知為何就有些心虛,總覺得這裙子不該是我的……要說該是誰的?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總覺得很配你……”她看著紫來,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低下頭去,說:“可惜,你天資聰慧,美貌如花,卻甘於藏拙,不肯做花魁,也不肯當頭牌,雖然,以你的條件,很容易做到……”


    “人各有誌,不能強求。”櫚月幽聲道:“什麽,都是不能強求的,就象我,最後,不也是,不得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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