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柳拭眉來說,失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天大的事麵前,她也會冷靜下來,平靜地去接受。保持充足的睡眠養好精神,才是麵對風浪最好的狀態。


    僅有的幾次睡不好,也都是皇甫令堯出事的時候。


    而這一次,為了皇甫厲。


    她本來已經迷迷糊糊要睡著了的,陷入了夢境之中,突然醒過來。


    夢中——


    柳拭眉迴到了還在校園裏的那個年代。


    她不像一般學生,比任何同學都要忙碌。


    每天超量的學習任務,另外還有兼職要做,給自己掙生活費。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說的就是她了。


    因為沒時間,她又不是很喜歡交際的人,故而總會挑選一些人少的地方學習。


    泡圖書館、泡實驗室。


    時間長了,發現有一個人跟自己時間點重合的男生,幾乎每天都能定時、定點看見他。


    忙碌的習慣,她不喜歡主動去認識別人,對方顯然也是。


    長達一兩個學期的時間裏,他們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後來有一天,柳拭眉抱著厚厚的書本找了個常用的位置,準備開啟一天的“大腦戰爭”。


    沒注意腳下,一腳踩中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腳底下一滑,摔了一大跤,把後腦勺給撞到了。


    一雙手把她給了起來,隨著一道溫和的聲音:“抱歉。”


    柳拭眉看了一眼。


    原來是他弄掉了一個檸檬,恰好滾到了她的腳邊,被她一踩,檸檬扁了,汁水飛濺。


    但她也付出了撞到了腦袋的代價。


    不愧都是醫學生,這男生張口便是:“我好像看見你撞到頭了,先去拍個片吧。萬一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哪怕隻是個腦震蕩,我也應該負責任。”


    柳拭眉還真的去了。


    因為她感覺有些眩暈,確實是腦震蕩的可能。


    這一來,兩人就認識了。


    他叫莊閑,是柳拭眉上一屆的學長,產科鳳毛麟角的男生。


    自己的解釋是:“也不知道爹媽是怎麽給他取的名字,我感覺我每天都在裝忙,並沒有裝閑。”


    比起柳拭眉長久以來對此人的認知,還以為是一個高冷的男孩子。


    長得挺帥,可能是那種喜歡耍酷的中二少年。


    可結識以後,發現完全不是這麽一迴事兒!


    他在實驗室和圖書館的點,基本是和柳拭眉重合的。


    但柳拭眉在做其他事的時間裏,他基本都在玩——


    籃球、足球、羽毛球、兵乒球……


    本性也並不高冷,隻不過相對慢熱,熟悉了之後跟個逗比似的,性格也是陽光開朗。


    不用懷疑——他就是男神級別的校草!


    一來二去,柳拭眉與莊閑倒是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


    女生們嫉妒柳拭眉與莊閑走得近,但別人並不知道,哪怕多了個男——閨蜜,並沒有對她的生活多什麽影響。


    除了偶爾約著一起吃個飯,研究個醫學案例什麽的,其他時候,柳拭眉依舊故我。


    真真真的,就是一個朋友。


    後來,她上了研究生,突然就沒有莊閑的音訊了。


    天地如逆旅,知交半零落,乃人生常態。


    柳拭眉忙了一段時間才後知後覺發現,莊閑沒有再出現過,主動聯係他,手機號已經注銷,他租屋也已經人去樓空。


    直到柳拭眉猝死在了實驗室裏之前,她的人生裏出現過的這一道筆劃,完全成為了過往。


    可她怎麽也想不到……


    莊閑來到了大蜀,成了皇甫厲!


    柳拭眉激動,當然不是因為“舊愛”,她那種鋼鐵直女、對愛情很遲鈍的人,手裏的藥劑遠比男人香。


    但與莊閑的舊日情分,總是有的。


    尤其是,在一個自己擁有絕世秘密的地方,突然有了一個老朋友出現,可以分享過往的那種……


    她能不激動嗎?


    難怪,原先見皇甫厲,她就總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但因為眼前的事情太緊繃了,她沒想太多。


    然後就是熟悉感來了。


    緊接著,他給了她一個檸檬,讓她很快想起來,他們倆因為一個檸檬結交的事。


    試探出了結果,知道這個人真的是莊閑,柳拭眉特別想問他:


    當年為什麽不告而別?難道是因為那時候他出了事,來了大蜀?


    是他比她先來的麽?


    然後,就是想要問問他,來了大蜀後,他都經曆了一些什麽?怎麽會跟皇甫權關係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緊接著,她必須地問:他的立場是什麽?是站皇甫權那邊的,還是……有其他謀算?


    太多疑問了,柳拭眉夢到了上輩子的事後猛然醒來,就怎麽也睡不著了。


    外麵又是風雨大作,暴雨傾盆。


    睡不著的時候,空蕩蕩的床榻、嘩啦啦的雨水聲音,更讓她越發想念她家狗子。


    唉,如果她家二哈在的話,她要不要跟他坦白自己的來曆呢?


    可以想見,醋廠出品的二哈,不管知不知道她的來曆、知不知道她與莊閑的故交關係,都一定會踢、翻、醋、缸、的!


    到時候,她又得花費九牛二虎之力,好好地去哄他啦。


    她右手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心裏詢問:“令堯,你現在究竟在何處?是否安全?”


    魏遜應該……應該不會對皇甫令堯下毒手吧?


    不好說!


    一夜混沌,東方既白。


    傾盆大雨將血腥氣給洗了個幹幹淨淨,昨日死了一千多人的禁宮,一夜過去,又恢複了原來的幹淨。


    走在宮道上,唯一能看出來的,便是花木從中留下的、昨天打鬥過的痕跡。


    柳拭眉準點到了皇甫權的寢宮內,為他治病。


    在等待拔針的時間裏,她將其他人給遣退,對上皇甫權的眼神,直截了當地道:“令堯可能是被人擄走了。”


    很平淡。


    皇甫權看著她好半晌,才忽然出聲:“他被人擄走了,你還能這樣鎮定?”


    柳拭眉不迴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臣媳將事情告知聖上,是詢問聖上,此事當如何安排?”


    皇甫權眯起眼眸,也不接她的話茬,繼續自己的問題:“在你們掌握了主動權的時候,他竟然失蹤了,你莫不是懷疑是朕所為吧?”


    柳拭眉又道:“臣媳以為,聖上可以用病況不宜勞心勞力為由,暫時保留太子霖,堵上眾臣議儲音浪。”


    皇甫權又道:“這個節骨眼,令堯竟然失蹤了?想來,他也是被動的。莫不是,魏遜對他下手了吧?”


    雞同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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