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懷孕到了後期,哪怕她極力控製飲食,也架不住身子膨脹起來,像吹氣球似的。


    她的臉,也圓潤了很多。


    但,依舊掩蓋不住她的美貌!


    帝京中人對柳大小姐的評價——高嶺之花,並非浪得虛名。


    而孕期中的她,多了母性光輝,整個人看上去慵懶而又溫柔。


    皇甫曄想起來十五那一日,柳拭眉過來給何妃看診,從她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來,她不但長得美,心靈也美。


    並且,皮相的美已經掩蓋不住她的骨相。


    聰明又漂亮的女人,帝京世家中她不是獨一無二的,但敦愚王妃不但溫柔,她還霸氣!


    溫柔和霸氣,本應該不是一路的。


    偏生,在她柳拭眉身上,結合得極好!


    “你過來,是找你二皇兄的,還是找我的?”柳拭眉一看就知道,皇甫曄不太習慣帝京的生活。


    少小離家,迴來之後,一切已經與自己在的時候不一樣了。


    就好比一個離家十年迴來後,發現鄰居都換人住了、隔壁家的小孩都長大了麵容發生了變化,老人都已經華發甚至已經沒了……


    那首詩怎麽怎麽吟的來著?


    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陌生感,叫人潛意識不安。


    所以,她盡可能的把聲音放輕柔,以免嚇著了這個北疆來客。


    皇甫曄避開與她對視,盡量不把視線放她身上,答道:“我過來,是要給二皇嫂送謝禮的。”


    在北疆麵對千軍萬馬,也抵不過在女人麵前讓他緊張。


    也不單單是柳拭眉,麵對其他女人,他也是如此。


    說到來意,他稍微輕鬆了一些,又道:“多謝二皇嫂願意去給母妃看診,這幾日她服了你開的藥,已經好多了。”


    在他的緊迫盯人下,何妃一日三碗藥頓頓不落。


    並且,他極力去尋止咳的食物,什麽枇杷膏、蛇膽川貝的。


    為了讓何妃開胃消食,他還親自去睢寧宮的小廚房,盯著下頭的人做菜。


    何妃的病雖然還沒有好,但好轉很明顯。


    因此,他才提著厚禮過來敦愚王府致謝。


    “不算我的功勞。何妃娘娘的病,太醫們都能治、且能治愈。”柳拭眉唇角勾著微笑,手裏捏著銀湯匙,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弄碗裏的碎銀耳。


    懷孕使她疲憊,顯得十分慵懶。


    皇甫曄自然明白:“是,太醫們都能治好。但他們不能讓母妃吃藥,就是治不好!”


    太醫的身份,勸不動宮妃。


    而何妃又一直都把自己邊緣化,沒太多人會注意到她那邊的事,故而這件事就這麽瞞下來。


    柳拭眉笑了笑,道:“治好何妃的人,其實應該說,是你。為人母,她舍不得你,求生意識自然就強了。”


    說來說去,皇甫權把皇甫曄召迴來,可算是幹了件大好事,間接救了何妃一命。


    如果說何妃傻,也不至於。


    何妃的病其實不在身上,而在心裏。


    說簡單一些,是抑鬱症。


    一個身處異國他鄉、沒有親人朋友在身邊,始終關在深宮裏不交際的女人,唯一生了這麽一個兒子,還被送去邊疆。


    萬一弄不好,他可能會命喪北疆、再也迴不來的!


    何妃會因此而抑鬱,有輕生念頭,一點兒也不稀奇。


    從她為何讓自己生病死去,想死的人還照顧兩國和平,可見她內心還算善良,並且知道要顧全大局。


    所以,讓何妃好起來的,並不是大夫,而是她的兒子!


    當然,她的抑鬱症隻是得到了緩解,如果沒能調整好,以後萬一皇甫曄出了什麽事,她還是會崩潰的。


    柳拭眉對皇甫曄說道:“你如今迴來了,多陪陪娘娘,讓她走出宮門。偶爾,也看看外界,參與一些……”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會叫人心胸開闊的活動,令她敞開心扉、笑看風雲。她的病,才能徹底好起來。”


    對上皇甫曄驚訝的眼神,她笑問:“小六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二皇嫂是想說,心病還須心藥醫?”皇甫曄一點就通。


    柳拭眉不想把“你娘心裏有病”說得太明白。


    但見他懂了,也不多言,轉而道:“這世道,凡事都有兩麵性。有正,就有反;有光明,必然有黑暗;有善良,自然也會有兇惡。”


    銀質湯匙碰撞白玉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柳拭眉悠閑地道:“換句話說,沒有黑暗的襯托,如何顯得光明的珍貴?”


    複又抬頭,朝皇甫曄看去,道:“這些道理,我想你是懂的。那麽,如何將這些種子種進何妃娘娘的心田裏,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皇甫曄沒有了來時的沉重,抱拳對她行禮:“多謝二皇嫂指點迷津。”


    相依為命的母親,有一些比較危險的心態,他自然是發現了。


    隻是苦於自己懂得如何排兵布陣,卻完全不知道如何排解女人的憂慮。


    他勉強說幾句,何妃雖然麵上不反駁,但他也看得出來,她聽不進去!


    柳拭眉給他講的這些,雖然也是寬泛的理論,但卻給他指點了方向。


    他知道要怎麽做了!


    直接做,不必說!


    柳拭眉點了點頭,受了他的禮,但笑不語。


    皇甫曄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道:“我從北疆,帶迴來一些北齊特有的雪參,二皇嫂懷著孩子,補品多備一些總不是壞事。另外,去年冬我獵了一隻極為漂亮的紅狐,得了一張完整的皮子做了一個圍脖。”


    本來,帶迴來是想孝敬母親的。


    但承了柳拭眉的情,他認為自己應當把罕見的東西送給這位嫂子。


    畢竟,以柳拭眉的身份,奇珍異寶什麽的並不難得。


    但那樣漂亮的紅狐,真的極為少見!


    頓了頓,皮膚帶著偏黑古銅色的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麽熱的天,送人圍脖似乎不妥。不過,我實在沒有別的什麽稀罕物,請二皇嫂笑納了吧?”


    柳拭眉沒有拒絕,笑道:“我不與你客氣,你也不用太見外。”


    皇甫曄看著她的笑顏,覺得她應該還有話說。


    果然,柳拭眉又道:“你是我家令堯的弟弟,雖說不是一個娘生的。但你們的處境各有各的苦。我的原則很簡單,無仇無怨的,大家就是一家人。”


    說著,她又笑了一聲,這一次笑得耐人尋味:“有恩報恩,有仇自然就是報仇了。”


    皇甫曄愣住。


    眼前言笑晏晏的孕期女子,眸光卻是涼薄。


    她在對他發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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