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求見,禦書房內坐著的,又是相府嫡女。


    皇甫權蹙了蹙眉,道:“傳。”


    一起來的不止是杜恆,杜釧和杜錫都來了。


    當然,皇甫權也心清目明,知曉這肯定是杜若早在求見自己之前,就做好了安排。


    但這種事,也怨不得杜若。


    人都想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局麵,無可厚非。


    皇甫權本來也沒想對杜家下手,對於杜若這點小動作,還是能容忍的。


    三人進來後拜見皇帝,又向大皇子妃問安。


    杜若先是以皇家兒媳的身份,接受了父兄的拜見,再站起來以女兒的身份施了一禮:“父親、二位兄長!”


    三人自不能受她的禮,杜恆趕緊相扶。


    以杜若的身份,不好為皇甫賀求情。


    但杜恆就不一樣了,一開口便是:“臣鬥膽前來求見聖上,自然是為了太……大皇子的事。”


    說著,又跪了下去。


    父親跪了,杜釧與杜錫自然也跟著跪下。


    杜恆說道:“聖上明鑒,大皇子有罪、甚至罪孽深重是事實,但他是受奸人所害。大皇子要被繩之以法,那害他的賊人,又如何能逍遙法外!”


    他不直接為皇甫賀求情,卻是要求處置謀害了皇甫賀之人。


    那就是苗玲瓏無疑了!


    說白了,也是在側麵求情:這件事是皇甫賀有錯,但也情有可原不是嗎?


    倘若不是娶了個有問題的側妃,又怎麽會落到如此結局?


    而這個側妃,是安國公嫡女!


    安國公,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嗎?


    杜若也道:“稟聖上,殿下離開帝京去蜀河之前,臣媳已經發覺有問題了。在他離去之後,將整個東宮翻了個底朝天,查出來不少證物,指向側妃苗玲瓏所為!”


    “苗側妃自從嫁入東宮之後,未得夫婿歡心。美人計不成,便對殿下用藥下毒。”


    “……”


    她撐著身子,將先前查到的一係列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最後:“此事,敦愚王妃可以作證!東宮這些毒物,也是經過敦愚王妃辨認過的。”


    “並且,當時清洗東宮之時,臣媳曾稟報過蕭妃娘娘。蕭妃娘娘與眾多宮人,亦都是知曉的!”


    本是東宮的事,但鳳印在蕭妃手中,要對東宮進行大清洗,代表著要打殺不少人,自然少不得要在蕭妃那邊走個過場。


    這也是當時杜若就思量過、準備好的人證,目的就是為了等皇甫賀迴來,將苗玲瓏直接弄了!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等皇甫賀迴來,他竟然變成了那個樣子。反倒是苗玲瓏,至今尚未得見。


    事到如今,那些證據才能拿出來派上用場。


    既然有證據,當然是要上呈的。


    杜恆趁熱打鐵,道:“臣鬥膽認為,苗家有叛國之心,才會縱容苗氏女對儲君下毒。以控製儲君,來促使大蜀與南吳之亂!”


    這件事,皇甫權心裏自然也是有數的。


    但他不能明說。


    此時杜恆提出來,他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道:“杜相說苗家有叛國之心,可是要拿出切實的證據來。不然,若是冤枉了苗家,朕豈非是個昏君?”


    場麵話,說得漂亮。


    自己侍奉的帝王是個什麽樣的人,在場的幾人沒有任何一個比杜恆更了解。


    但杜恆自然不會愚蠢到去戳穿皇甫權的虛偽,他謹慎地道:“臣會傾力搜集苗家叛國的證據,不為其他,隻盼著大皇子妃與她腹中皇孫安好!”


    沒提皇甫賀,因為,那件事不能提!


    如果說了,就是要挾皇帝了,杜恆說話極有分寸。


    文臣話術精妙,可見一斑。


    他身為老父親,盼著自己的女兒與外孫安好,在情在理,誰也說不得他不對。


    皇甫權能不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嗎?


    當然懂的!


    大皇子妃、與她肚子裏的孩子,如何能安好?


    寡婦、遺腹子,自然是不能好的!


    “現今是五月份,朕允你們兩個月時間查出個所以然來。”


    “首先,捉拿前太子側妃苗氏。若抗旨不從,殺無赦!”


    “大皇子那邊,朕會命人盡力為其診病。但……他所犯下的錯,自不能不當一迴事。”


    “念在大皇子是受人所害,著將大皇子貶為庶人,查清楚苗家叛國一事之前,斷不可離開帝京!”


    “倘若並非苗家叛國所致,便是大皇子自己的問題,朕會賞他一個幹脆!”


    “如此,杜相可有異議?”


    兩個月時間,要抓獲苗玲瓏。


    這還不算難事,畢竟要的不是活人,死人也可以!


    他們也都知道,苗玲瓏在敦愚王手裏。


    但,搜集出來苗家叛國證據,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至於皇甫賀,被貶為庶人。


    倘使沒有查清楚苗家的案子,還是會追究他,會處死!


    杜恆能有什麽異議?


    如此已經是寬限兩個月!


    杜若安排父兄進宮的目的,也算是達成。


    一行人退出了禦書房,走在宮道上。


    “多謝父親與二位兄長專門進宮,為殿下說情。”杜若乘著轎子,雖然隔著簾子,其他人見不到她的眉目。


    但是,無形的悲傷似乎擁有實質,從轎子裏傳出來。


    其實她也清楚,很多女兒進宮後,遇上了可能會滅族的災禍,娘家是不會管的。


    但她的娘家還是來了,讓她心裏十分感動。


    大哥為人嚴肅,妹妹一般都跟二哥相對要親昵一些。


    杜錫雖然年歲比杜若要大很多,說話卻也比杜釧親近很多:“大皇子妃莫要想太多,能活著就有希望。雖說我們走這一趟,並沒有得到更好的解決,但有兩個月的時間……”


    他頓了頓,道:“別說苗家真有叛國之心,聖上也是心知肚明的。就算他們沒有,製造也能製造出來!”


    這話倒是不假。


    杜若並不怕這件事做不好,曲映蓉薨逝後,曲家也沒有靠得上的人。


    她隻能靠自己的娘家,或者……


    厚著臉皮去找皇甫令堯幫忙!


    而現在,她的父兄的態度還是很明顯的:他們願意幫她渡過這個難關,讓她心裏安定了一些。


    但她還是不放心:“我所擔心的並非這件事。而是……殿下的狀況不好,我怕他自己撐不過去!”


    “祁老有沒有說,殿下什麽時候能夠清醒?”杜恆問道。


    杜若搖頭,道:“祁老的意思是,他也不能確定。”


    杜恆蹙眉,思忖片刻,才道:“倘若殿下能夠清醒,咱們就再與聖上求情,允他出宮調養。如今是貶為庶人了,隻要他不離開帝京,應該是可行的!”


    “嗯。”杜若衷心地道:“謝謝父親,二位兄長。”


    其實,皇甫賀被貶為庶人,她也不是什麽皇子妃了!


    她已經無力幫杜家鞏固權勢,倘若在曲家、苗家,說不定就已經成為一枚棄子。


    如同柳拭眉,嫁不成太子、嫁了個傻二王爺,柳賦昀轉頭就棄了她!


    杜恆與兩個兒子都沒有放棄杜若的想法,這已經是非常好。


    “無論如何,你肚子裏還有個皇孫!”杜恆說道:“隻要為父堅定不移地護著你,就算大皇子被貶為了庶人,皇甫家也不會當真將你們棄之不顧的。”


    這點確實是事實。


    換句話說,隻要皇甫家不棄,皇甫賀與杜若夫妻倆,連同他們將來的孩子,也還是皇甫家的人。


    榮華是享受不到了,但日子也不至於太差。


    “我隻擔心,殿下過不去。”杜若又重申了這一點。


    他們如今做的努力,都是為了讓皇甫賀活著。


    但如果他自己活不下去了,那他們的努力也就全然白費!


    杜錫安撫道:“你也不用想那麽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且好生養著個胎,皇孫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本!”


    這番話是人間真實!


    杜若後半輩子的富貴,是指望不上了。


    但隻要她生下皇孫,哪怕是生下皇甫家的女兒,這個孩子也能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明白。”杜若語意疲倦,道:“我很注意自己的身子,一日三餐不敢落下,一日兩頓藥也不敢不喝。”


    她很明白要把自己的身子養好才有未來可言,但心情陰鬱,這一點是努力也改變不了的了。


    與父兄告別之後,杜若本該迴東宮。


    但轉了個折,她又道:“去天牢。”


    如玉一聽,臉色一變,道:“皇子妃,可不能去啊!”


    誰都知道皇甫賀現在的狀況,杜若是最心疼他的那個人,若是瞧見皇甫賀可怕的樣子,難道不會傷心過度嗎?


    杜若苦笑,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轎子中,她用手支著額頭,道:“那一日他是什麽模樣,我已經瞧見了。我想,他現在肯定比那時候還要糟糕一些。我有心理準備,不用擔心。”


    頓了頓,過了一會兒,她才補了一句:“倘若他的生機果真沒了,見一麵……就少一麵了!”


    如玉眼圈又紅了!


    杜若很清醒,清醒得可怕!


    她不會盲目地去做夢,去設想皇甫賀一定會好起來。


    她已經做了……


    最壞的準備!


    如玉沒有辦法,便去問前方的護衛。


    說是護衛,其實是皇甫權目前安排看住杜若的人手而已。


    他們不敢做主,但領隊的禁軍副統領不是個傻子,他深知天家的事猶如風雲,變幻莫測。


    清晨還是晴天,下晌可能就暴雨傾盆了。


    故而,副統領也沒得罪杜若,而是幫忙去禦書房請示。


    得到了批準,杜若得以進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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