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沙幫所在長街不遠,就是隴城最繁華的大街,有酒館茶肆、教坊勾欄等豪奢之地,有名人騷客、世家公子流連。


    飛將樓中,趙家的兩位公子,正與幾位好友喝酒。


    “豐祥,聽你之言,振武將軍確是能人,萬軍陣前一劍斬了荒人的三百多個供奉,但……”


    兩人共同的好友,有隴西郡第一才子之稱的馬懇,一邊給兩人倒酒,一邊問道:“咱這西北,一共才有幾個供奉?”


    旁邊有人出言:“傳聞多以訛傳訛,離咱們太遠,不如趙家大郎的仙緣真實。”


    馬懇也道:“入了趟山林,見了位隱士,看了場神道更迭,有了場機緣,不僅病根盡去,連武道都無須苦練,便有進境!這是什麽?這是正兒八經的仙緣啊!”


    趙豐吉趕緊阻止,可惜晚了。


    趙豐祥將酒杯放在桌上,起身道:“振武將軍之威,亦是我親眼所見,乃兵仙之流!你等不信便罷了!”接著作勢欲走。


    “急了。”馬懇也趕緊起身,“二郎,吾等並無惡意,在這給你賠個不是,不說這個了如何?”


    趙豐祥冷笑一聲,正待開口。


    突然!


    轟隆隆!


    大地震顫,遠方轟鳴,陣陣氣浪連綿而至!


    “發生什麽事了?發生什麽事了?”


    感到屋舍搖晃,眾人都是臉色大變,以為地震來襲,哪還敢待在屋裏,當即便急切著離開,有的幹脆開了窗戶,從二樓一躍而下!


    再看整條街上的一座座樓閣屋舍中,如此做法的人比比皆是!


    這也是西北的民風淳樸,人人好武,哪怕是世家公子也有膽子從二樓、三樓躍下,當然,受傷者不在少數。


    可等到了外麵,見屋舍固然搖晃,但逐漸平息,眾人不免疑惑。


    這時。


    嗚——


    破空聲響,龐然大物跨空而來,挾著洶湧疾風,帶著紅白雨點,唿嘯而至!


    嘩啦啦!


    待得雨點落下,處處皆有腥臭!


    “這什麽!這麽臭!”


    轟隆!


    眾人正在抱怨,聽得一聲巨響,那龐然大物跌落下來,將小半個飛將樓給壓塌了!


    一時間碎木飛濺,煙塵飛舞!


    許多人驚慌疑惑,不明所以。


    但也有膽子大的,緩緩靠近過去,隨後驚叫起來!


    “好大的一條狗!但狗頭,狗頭被打爆了!”


    “狗你個頭啊!這是熊……這是……這是黑水君啊!”


    “黑水君被人攻殺了!?”


    一陣唿喊過後,場麵更加混亂!


    “黑水君死了?”


    馬懇遠遠看著,表情凝重。


    “他是先天巔峰的大高手,會能死在這?”


    “若是黑水君身死,可不是小事!”趙豐祥說著,忽然心有所感,一抬頭,見著一道朦朦朧朧的身影淩空掠過。


    “這是!”


    他瞳孔一縮,感受到了神聖氣息!


    “城隍!?”趙豐吉也麵露詫異,“我曾在城隍廟中見過祂一次,難道是祂打殺了黑水君?”


    話音剛落,就又聽破空聲傳來!


    一道身影以快疾之速穿過長街,身形模糊,手中似乎還托著什麽東西!


    “你真以為跑得了?”


    一聲劃過,這人轉眼遠去,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隱隱猜到了什麽!


    “有人在追殺城隍?!”


    .


    .


    狂風唿嘯,乘風如仙!


    “你若再苦苦相逼,莫要怪本座不容情了!”


    城隍行正疾,卻甩不掉身後那人,便在奔走間掐動印訣!


    頓時,地脈震顫,有一縷縷神力升起,隻是周遭民戶眾多,被各家灶台吸納了不少,轉眼隻剩下七成,卻依舊掀起淡金色的雲霧浪潮,宛如一隻隻大手,轉眼籠罩陳淵。


    霧氣之內,有巍峨神廟、群鬼遊蕩,扭曲虛實,鬱鬱蔥蔥的通天巨木縈繞四方,遮天蔽日。


    轉眼之間似乎換了人間,將陳淵攝入到了幽冥之中,迷失在鬼蜮之內!


    神廟巍峨,古木蔥蘢!


    陳淵意識中一陣飄忽,仿佛三魂七魄都要被攝取出來,墜入冥土鬼蜮,流連其中!


    “神道幻心,拿捏人念,確實是四兩撥千斤的好手段,可惜你找錯了人!我的三魂七魄和道心意念,可不是那麽容易被迷惑的!”


    下一刻,胸中銅鏡月華一閃,三魂七魄顯化鏡中,揮手破開了層層迷幻!


    “啊!”


    城隍赫然受了神力反噬,從空中跌落下來。


    “這城隍力量不低,但戰技生疏至極,要將祂拿下來,或許都不用動用縈夢魂晶!”


    陳淵撕開霧氣,直衝過去!


    城隍見狀心頭一驚,而後亂了章法,返身一抓!


    嘩啦!


    霎時間,仿佛有千百萬人影在祂身後搖曳,齊齊伸手一抓!


    萬民之念!


    萬民之願!


    滾滾民願,本就是城隍的依仗,更是其根本,輕易不會拿出來與人攻殺,凡有損耗,都會影響根基!


    “步步緊逼,真以為我是軟柿子?打殺了一個黑水君,就覺得自己了不得?神道之威,遠在武道之上!”


    民願洶湧,千夫所指,乃是最為暴力、最為直接的攻殺之法,既損性命,也亂心念!


    眼看萬民之念就要臨身,陳淵輕輕巧巧的一甩長袖。


    嗡!


    代符閃爍!


    代陳淵受住了神道侵蝕!


    他從容脫身,一步來到了滿臉驚駭的城隍跟前!


    城隍因施展萬民之念,反被拖住了身手,眼睜睜的看著陳淵近身,隻能激發護身的神道之光化作護盾!


    陳淵一手抓出,陰陽死氣流轉變化,陰退陽進,又有爍符灼燒,令死氣化作雄渾陽剛,剛烈如火!灼燒神道之光!


    轟隆!


    烈氣燒開了屏障,陳淵的這一手便破開了神道屏障,抓在城隍的脖頸之上!


    雄渾的熱浪,撕裂了神道迷霧,露出了城隍的真麵目!


    這赫然是名嬌媚女子,約莫二十多歲,黑發如綢,垂落腰際,身上更有點點神光正在不斷顯現,正對陳淵怒目而視!


    “你的力量其實在黑水君之上,或許都有大宗師的程度了,但運用法門太粗糙了,一身實力發揮不出五成,真不知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他。”


    陳淵掌中一枚泛光的炁符落下來,印在女人脖頸之上!


    閉,從門,意為閉合、壅塞、禁絕!


    閉符,這是他趁著三日空隙,專為神道準備的炁符,能封閉神竅,隔絕香火!


    此界的神聖皆有肉身,斷了香火不得補充,閉了神竅,難釋神力,表麵就如肉身凡胎一般,隻剩下淺薄的血肉武道。


    這閉符一入其身,城隍身上的神光霧氣徹底消散,充盈體內的神力迅速衰減,輕盈的身子陡然沉重,十幾年不曾體會過的血肉苦悶,襲上心頭。


    女子當即慌亂,但隨即鎮定下來,怒視陳淵,道:“摧山君!你奪了鹿首山神的符篆尚嫌不夠!還要來搶奪隴城的城隍之位?”


    “你誤會了,我對城隍之位毫無興趣。”陳淵搖搖頭,沒也不否認身份,既然出手擒拿了城隍,那不管是否是陰差陽錯,距離真正暴露的時間,也就不遠了。


    一戰過後,聯係前後變化,以及那黑熊精的一二言論,陳淵大概猜出了今日之事的全貌。


    “低調謹慎了好幾天,連打殺黑衍神君這麽大的動靜,都用假身份瞞住了,沒想到去個地方幫派挑選物品,會陰差陽錯的暴露,真是時也命也。但這樣也好,不裝了,擒了這背後算計謀劃的城隍,其實道心舒暢!”


    既然暴露,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擒拿城隍,爭取時間!


    至少,在這城隍空缺的時間裏,神道想要動手,需要多費功夫。


    想著想著,他提起城隍。


    城隍掙紮了一下,見毫無作用,卻兀自不願低頭,冷笑道:“別看你連黑水君都殺了,但再厲害,也隻局限於先天!莫說與我家帝君相比,就算是比之四大宗師,也不是對手!待神庭來人,你逃無可逃,死路一條”


    陳淵停下步子。


    女人一挑眉:“怕了?你雖封了我的神力,但動手前我便傳了消息,說是尋到了你的蹤跡,你已暴露!”


    “西嶽帝君的境界,在四大宗師之上?”陳淵也不管其他,反而問著:“神道境界是如何劃分的?與武道如何對比?”


    女人傲然道:“帝君自然淩駕於大宗師!如今不再是人道紀元,而是神道為尊!”


    陳淵想到《修行見聞》中提到,超越大宗師後有飛升的可能,怎的帝君還要滯留,還要登什麽基?


    想到這,他索性問道:“加持了神位,就不能飛升了?”


    “你知道飛升之事?”女人一驚,但馬上冷冷道:“休想我告訴你!”


    陳淵眯起眼睛,看得女城隍心中發寒,隨即他搖了搖頭:“算了,迴去再問,這裏不是問話之地。”


    女城隍還待掙紮,被陳淵一掌拍在胸口,閉過氣去,而後迅速遠去。


    幾息之後,就有僧侶、道人小心翼翼的靠近,見著民願殘留,烈火痕跡,一個個麵色劇變。


    “城隍呢?難道……不可能!神道玄妙,縱然不低,也不可能被擒!”


    “城隍也許不會被擒,隻是敗走,但連城隍都拿不住那出手之人,說明這人修為之高,直逼四大宗師了!他隻要不主動踏入神域,隻在人道之城裏行走,又有誰能製得了他?”


    “城中各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咱們先去城隍廟拜見城隍,問問詳細情況吧。”


    .


    .


    “什麽?黑水君死了?”


    郡守府中,曾萬得了消息後,眉頭緊鎖。


    傳訊之人跟著又道:“不僅如此,那位城隍老爺也出手了,結果沒能製住人,反而被驚走了!”


    “城隍都被驚走?這雖然不是能力壓城隍,但也不算差了,比之那位最有希望成就大宗師的黃粱道首徒,也差不了多少了。”


    曾萬來迴踱步,有些拿不定主意。


    “失策了!能與一地城隍抗衡,至少是不懼城隍,就證明有資本抵擋神庭追捕,那便有了拉攏價值。隻是,連成和黃粱道交好,那黃粱道與摧山君有仇怨,這就有點難辦了……”


    想到最後,他歎了口氣。


    “反而不如他趙家爽利了,趙解的兩個兒子,都和摧山君親善。”


    殊不知,被他念叨著的趙解,在得知黑水君身死的消息後,也陷入了矛盾之中。


    “到底要不要去接觸?兄長迴去的時候再三囑咐我,要三思而行。”


    這時,有仆從過來稟報,說是兩位少爺有急事在外求見。


    “也好,讓他們進來,我有話和他們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喪氣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戰袍染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戰袍染血並收藏喪氣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