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看似尋常,其實是骸道人安排的血煉之地,泥土深處有鮮血勾勒的陣圖,侵染甚深,難以根除!”


    不用陳淵逼問,花寄奴就一五一十的將知道的事,都抖露出來。


    看她這麽配合,搞得陳淵都不好說什麽重話,於是兩人便心平氣和的問答,仿佛老友相見。


    “這骸道人能將這麽一大片溪林,都拿來作為祭煉之所,怕是耗費了不少人力。”


    “骸道人與吾等不同,資格甚老,在荒人中極有威信,荒人在西北的主事人,有時都會就軍政大事請教他。”


    陳淵沉思片刻,又問:“這麽大片的地方,他準備要坑多少人?又是哪裏的人?”


    “自然是西北聯軍!”花寄奴見陳淵表情嚴肅,就進一步解釋道:“他的原話是‘能引多少,就是多少,但要趕在月圓之夜,盡數引導過來’。”


    “月圓之夜?”陳淵估算了一下時間,“那不就是五天後?這麽短的時間,根本聚集不了多少人,難道他的目標,放在距離最近的金城上?就逮著一個地方使勁薅?”


    花寄奴遲疑了一下,但見陳淵一抬左手,趕緊就道:“荒人經營西北也有些年了,拉攏了不少寧人內應,這次為了配合骸道人血煉,就動用了不少內應,主要就是編寫求援信,再讓內應居中配合,令各城派出人馬過來,先前攻打金城,其實就是計劃一環,想引來援兵的,沒想到……”


    她偷偷看了陳淵一眼。


    陳淵卻道:“既然金城之圍已解,求援信還能有用?”


    他想到了曾柔娘,既然隴城都派人來了,其他幾座城池,理應也知道了金城的情況。


    “西北的事,一團亂麻,”花寄奴又貼心的介紹起來,“所謂的西北聯軍,名義上是聯盟,其實各自為政,都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同城的政務和軍務,有些都互不統屬,各有心思,勾心鬥角,利用這些,又有內應使勁,拉出個三五萬人的聯軍過來,根本不算難事!”


    “想一次祭煉三五萬人?好大的胃口!他骸道人不怕折損陰德,厲鬼惡魂反噬?”陳淵聽到這,不免意外,這架勢放到洞虛界都稱得上是魔頭了,真讓他辦成了,侵染了萬人血魂,這片地方得化作血煞惡穴,說不定都能滋生先天魔魂!


    莫名的,他想到了想要用活人煉丹的鹿首山神,忍不住道:“這的人,怎麽都喜歡煉活人?”


    花寄奴訕訕一笑,道:“我與骸道人關係一般,對此也有微詞。此人很是神秘,來曆眾說紛紜,有說他是前朝將領複生的,有些說是將領的屍身修煉成精的,也有說他本是一具無名老屍,在一處煞氣中發生了屍變,成就了屍王!”


    陳淵眼皮子直跳,這既視感太強了。


    他獲得這具身體時,就差點屍變,靠著九轉屍解篇才擺脫了困境。


    但正因如此,陳淵很清楚,天生地養的屍王是何等強橫!


    “屍王一旦成型,起步就是煉己築基大圓滿!隻不過受本能驅使,心念如野獸!但那個骸道人明顯是思維清晰的,這就意味著,此人若是屍王,那至少已有一甲子、甚至百年道行!才能心智如常,謀劃計算!那便有可能是先天層次的煉精修士,甚至是大宗師等階的化氣修士!再配上神念道術…………”


    他馬上意識到了其中兇險,於是問道:“你可知他的功法傳承?這血煉之事,過去可曾做過?”


    花寄奴迴憶片刻後,搖頭道:“我與他算是同僚,但不相熟,並不知曉他的師承,但此人出手很有章法,應該是有傳承的。至於血煉之事,聽說他沒事就會去祭一村以修行!”


    真是兇殘!


    陳淵想到了鹿首山外的無人村落,明白了幾分,然後沉思起來——


    “這屍修之法的玄妙,都在身體上,隻要能得其身,便能一窺究竟,但敵人的實力至少是煉精起步,現有手段未必能應對,偏偏時間又很緊迫,五日之後,圓月血煉,若讓他做成了,怕是修為境界還要再上台階!”


    以骸道人行徑,於公於私,陳淵都要做上一場,大不了就跑路就是。


    隻是以他現在的手段、底牌,勝算不大。


    “玄身、神道之力、禍虯飛劍,這些個手段,對付尋常的供奉勉強也夠,但麵對百年屍王,就不夠看了,得再做些準備,還得是幾日間就能速成的……”


    想到這,陳淵看了一眼花寄奴:“你身為荒人供奉,把隱秘都說給我聽了,不怕他們事後追究?”


    花寄奴被看的心裏一緊,趕緊道:“等西北聯軍落入陷阱,這些都要泄露,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打緊?而且我是供奉,不是兵卒,他們管不了我太多,大不了換一家便是,再說了,他們怎麽知道是我告知的?你又不會透露!”


    “你倒看得開。”陳淵沒想到這個頭小小的女修,頗有雇傭兵意識,對方這麽配合,他也要留點餘地,“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得讓你在這昏睡些時日。”


    花寄奴卻急道:“別光讓我昏迷,多少弄點傷口,事後也好蒙混過關。”頓了頓,她又補充解釋,“荒人的待遇極好,若有可能,我還是不想換個東家的。”


    點點頭,陳淵捏了捏拳頭。


    “好,都依你。”


    幾息之後,將不省人事的花寄奴找個草叢放下,又布置了遮擋之物後,陳淵拍了拍手,目光掃過四周。


    “這女修給的情報不少,但都是一家之言,雖然不像假話,但還是得驗證一番。”


    話落,他還是以飛劍承載神道之念,釋放出去。


    這一次,因有提示,所以格外注重溪林各處的生死變化、靈氣消長,結果一番探查後,陳淵眼神凝重,發現情況比花寄奴說的還要糟糕!


    “整個溪林是個先天之陣!因有幾處靈脈、地脈被人給鑿開了,切斷了地脈、靈氣的循環,我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難怪一來到這,就感覺靈氣充沛,偏偏重重兇相!原來是被人動了手腳!大陣雖損,隻要稍加修補,就能盡複舊觀,再配合血煉之陣,後果不堪設想!”


    處心積慮的將一處天然大陣暫時搗毀,就是為了隱藏,那位骸道人的城府心思,讓陳淵暗自心驚!


    “不過,既然被我發現了,那就不可能盡如你意了!”


    一念至此,陳淵當即行動,將神道之力分化幾道,隨飛劍落到林中各處,留存於細微之地,暗中潛伏。


    他在洞虛界時,雖不是陣法大家,但也學過不少,再加上在煉氣、煉丹上造詣甚高,對神念的掌控可謂細致入微,這時窺見了大陣虛實,便以精細手法,埋下引子,隻等關鍵時刻作為伏兵。


    待得一番布置之後,又讓他發現了一處天生靈穴,裏麵積攢了不少死氣精華!


    循著飛劍感應,尋得了那處靈穴,陳淵檢查片刻,就明白過來。


    “那骸道人斬斷天然大陣,又布下血煉根基,就好像截斷江流、堵塞河道,就會形成堰塞湖,積攢血煉死氣,等他恢複陣勢,這些積蓄的死氣,就要順流而下,匯聚其陣……”


    沉吟片刻,他就有了主意。


    “與其便宜了他,讓他血煉成功,更進一步,不如讓我截胡!正好,我也需要在五日內多做準備!”


    看了一眼腰間飛劍和錦囊,陳淵有了大致的計劃。


    “還是那句話,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撤退路線先備好,然後加強自身。陰屬性的天材地寶一時找不到,玄身無法二轉,就在其他方麵下功夫。”


    瞥了一眼左臂,他思緒清晰。


    “神力駕馭術法限製多,能虐菜,不能敵強,但可以多煉幾個‘炁符’,再找幾個護身法術,以神力加持,固化在身上。我也不怕消耗,二百年的神力積累,用出來的才叫積蓄,留著,最後被人當成戰利品,那叫資敵。”


    念頭落下,他從錦囊中拿出紙筆,將此處情形寫了個清楚,係在飛劍上,駕馭著飛劍,循著記憶中的路徑,瞬息離去。


    “此番打探的消息,還是得及時告知他們,然後我便要閉關了,畢竟時不我待。”


    .


    .


    “不可能!消息肯定有誤!”


    看著手上皺巴巴的信紙,陳綿大搖其頭。


    “按這上麵的說法,溪林據點是個什麽勞什子的血煉之陣,為的是將咱們都給坑殺了,那得多少人?少說兩三萬啊!就算是先天武者,不,就算是四大宗師全力出手,殺個幾天幾夜,也殺不了這麽多人!根本不可能的事!還煞有介事的寫出來,可笑!”


    旁邊,曾柔娘蹙眉思索了一陣,問過來報信的張雀:“你說這信是振武將軍送來的,他人呢?”


    張雀硬著頭皮道:“並未見著。”


    “這就是了,”陳綿心中大定,“人都沒來,又沒佐證,就一張紙,怎能當真?誰給他送的信?目的何在?依我看,他說不定都被人抓了,泄露了軍情,而這封信,才是陷阱!”


    荒人據點的情報,是陳綿掌握兵馬的關鍵,是他建立軍中威望的抓手,不容有失,又怎麽會因為一封來曆不明的情報,就退縮?


    見到曾柔娘還在沉思,陳綿擔心節外生枝,就道:“溪林的地形,咱們都探查明白了,一馬平川,哪有坑殺之說?那裏是還是山林,發揮不出荒人騎兵的威力,正是咱們聯軍發揮優勢的地方!現在其他幾城的兵馬,也都快到了,哪能說取消就取消?”


    曾柔娘深吸一口氣,道:“陳將軍說的在理,但振武將軍親自探查,足見誠意,這個情報不能完全束之高閣,得找人去核實一下。”


    “也好。”陳綿再急,這時候也隻能點頭,但迴去之後,卻坐立不安。


    不過,次日,看到了最新的軍情後,陳綿知道機會來了,誰都擋不住!


    “荒人正在調動兵馬!他們在朝溪林的據點移動!”


    議事廳內,陳綿將軍情拍在會議桌上,麵對曾柔娘、趙豐祥等西北各城的將領,慷慨陳詞:“他們很可能察覺到了我等的目的,所以派出兵馬去支援據點!這說明什麽?”


    各位,他神色振奮。


    “這個據點很重要!荒人不會輕易放棄,這是個圍點打援的機會啊!此時不出兵,還待何時?等荒人穩固了據點,領軍順水,來攻伐咱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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