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穿行,宛如真身降臨,陳淵的意識落到了那玉簡之中。


    這和他翻看書冊不同,隻是一念穿梭,那玉簡中記載的內容,便盡數顯現,為他所知,並迅速總結出了自福德之境跨入清靜之境的整個過程。


    【第一步,吸納他界天道,或蘊養一方天道,凝聚洞天種子,直到種子成熟。】


    這一步,陳淵並不陌生,過去不僅聽過,還見過被剝奪了天道後的殘缺洞天,也就是他當前所在的勾陳界,不僅如此,他同樣也見過福德仙所蘊養的小世界,亦為鼎元小界,那小界固然是剝離了一部分勾陳地域,但獨自發展千百年,亦有其玄妙。


    但他過去所知曉的,難免雜亂、粗糙,遠不如這本功法真解說的清楚、詳細,其上不僅列出了吸納他界天道之法,還講述了蘊養小界凝聚天道的法門。


    比起勞心勞力的蘊養小世界,吞噬天道無疑速度更快,隻是也有缺陷。須知,不同洞天世界的特性法則不同,與福德之境的仙魔之間存在著相生相克的情況,也就是相性。


    相性若是貼近,可能吸納一兩個洞天天道便可令洞天種子成熟,可若是相性偏差較遠,那情況就複雜多了,有些洞天的天道,可能十之七八都會被浪費,無疑要吞噬更多天道。


    但天道意誌終究玄妙難言,過多吞噬也存在著反噬的可能,個中優缺之處,需要取舍。


    “所以說,那蘊靈仙許久之前便吞了勾陳天道,可最後又跑到新生塵緣界中爭奪,莫非是因為他之前吞噬的洞天天道都相性不合?所以效率低下?”


    但想著想著,陳淵自己就搖搖頭。


    “更有可能是他進行到了第二步。”


    福德要跨越境界,直達清靜,接下來的步驟,才是關鍵——


    【第二步,則是在洞天種子成熟之後,尋一處無主洞天種下,異化其天地,最終化他為我,化外為內,如同煉化本命法寶一般,將整個洞天都煉化成自身意誌的延伸,是為洞天之主!】


    對於這一步,陳淵同樣也不陌生。


    雖說他並沒有真的將一個洞天世界煉化為自己的感知延伸,可通過天道法相,卻也有著相似的權柄。


    因為缺失了洞虛之境的蘊養,所以吞噬天道也好、蘊養天道也罷,最終成熟的洞天種子,卻不會自己進一步升華,而是要栽種下去,落入一個洞天,然後慢慢擴張,也就是煉化,直至侵染整個洞天,將之化作福德仙的私有之物,成就洞天之主。


    “在旁人看來,我就處於這個境界,而蘊靈仙之所以加入塵緣界的爭奪,很可能就是洞天種子徹底成熟後,盯上了新生的塵緣界。畢竟,比起那些早就留下了其他人烙印的古老界域,新生界域宛如白紙一張,更方便洞天種子的侵蝕。”


    一念至此,陳淵隱約抓住了某個脈絡,但還有些模糊。他倒也不急著深究,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下一個步驟。


    【第三步,以身化日,元神化作道日,照耀所屬洞天,將洞天之內的法則抽取出來,最終凝練為日中符,而後手掌法則,不再受洞天約束,更不染萬千因果,跳出五行之外,命格獨立於天,清靜自在,無災無垢!】


    可以說,這一步才是真正讓福德仙升華的關鍵,是真正超脫了福德之境,跨越洞虛之境,真正成就清靜的一步!


    “抽取洞天法則之後,反而不再受製於洞天?不染因果,跳出五行,命格獨立,清靜無垢……”


    聽到此處,陳淵心中一動,覺得其中有些古怪,隨即心頭一動,覺得那元神道日之說,竟有幾分類似於自己的天道法相,隻是隨即他搖了搖頭。


    “這抽取法則哪有那麽簡單的,若真個如此輕易,豈不是早就清靜滿地走了?功法上麵也說了,提取法則兇險萬分,不是一個不小心將整個洞天抽得分崩離析,遭受重創不說,還會動搖根基,從此止步福德巔峰,除此之外,若是心誌不堅,還有可能意誌為天道法則吞噬,真正化入一界,再無自我!據說,有許多洞天過去也曾有福德仙煉化,最後又歸於無主,就是這個緣故……”


    想到這,再聯想自身的天道法相,陳淵不由道:“我的天道法相隻是取巧,將天道之力融入其中,不求參悟,自然比不上那些抽取了天道法則的。更何況,這一步的關鍵,是元神化日,照耀洞天,收攏法則後凝聚天道之符!”


    一步凝洞天之種,二步栽於洞天,三步法則化日。


    想著想著,他又品味起後麵的一番注解來——


    【清靜之道,清靜無垢,自在無為,本質乃是成就圓滿位格、跳出五行之外,自成一體,所謂道日法則,實乃洞虛機要之一。奈何洞虛難成,便隻能在清靜之道中尋得一點。】


    “按此說法,這掌握道日法則,其實是洞虛之境的要點?這倒也對,我如今半步洞虛,雖無法更進一步,卻也察覺到了此境界的要旨,是洞查天道、掌握虛實之變化,不正是理解和參悟洞天法則,然後加以掌控麽?隻是,若這跨過一個境界,依舊還能掌握洞虛境的能耐,那這洞虛之境還有什麽必須要達成的意義?裏麵有何缺陷?”


    帶著這般念頭,陳淵神念一湧,繼續向後閱覽。


    【此三步,乃今時今日成就清靜之道的法門,故而有缺,卻是獨路,否則困於福德,萬世難有寸進。然,凡事有利有弊,洞虛之境並非隻是掌握天道法則,更可觸及宇宙之秘,塑造琉璃元神,才能不受……的影響,是以越過這個境界,不僅無法窺見時光與星空之秘,無法凝聚月中篆,更是元神不穩,有可能滋生諸多妄念,令清靜不清靜。】


    月中篆?宇宙之秘?時光與星空?


    陳淵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其中關鍵。


    “所以說,洞虛之境還能凝聚一種月中篆?日中符,月中篆,這個月大概是就福德之月了,而且聽這意思,與時光、星空有關?即便跨過洞虛,成就清靜,也無法凝聚月中篆,所以會受到某種力量的影響?是什麽力量?為何用缺字,而不明言?是有所破損,還是難以言及?”


    他正疑惑,但注意力馬上就被接下來的內容所吸引——


    【不掌時光之妙,便是成就清靜之仙,亦不完整,難免存有遺憾,但也有那有著得天獨厚天資之人,因天賦或機緣,得以截取一二時空之妙,卻也有辦法能彌補一二,老夫有一套法訣,名喚“截光陰法”,可截取過往曆史之力,凝為符篆,號為光陰符篆,若殘缺清靜之人得之,輔以大神通,或可再現古之清靜一二偉力。】


    “哦?”


    陳淵看到這裏,當即來了興趣,若說這光陰之力,他自然不缺,胸中銅鏡之內便存儲著許多,更有諸多遨遊時光長河、長卷的經曆,還有能幹涉過去曆史的神通之法,本身便在很多過往的片段中留下了印記。


    “這套法門倒是有趣,結合清靜仙的大神通,能再現古之清靜的一二偉力?是說經曆了完整洞虛之境、晉級清靜的仙人?這是增幅神通不成?不知我那天道法相,能否運用?”


    一念至此,他頓生好奇,竟忍不住循著這套法門,自銅鏡中引出一點時光之力,當場凝練起來。


    時光璀璨,隨著其人念頭交纏變化,隱隱要構成某個符篆,但隨即就有一股虛弱感傳來,讓陳淵眼前一黑,元神意誌竟有一種要脫體而去,匯入那符篆之內!


    他心中一動,正待停手,忽有一點靈光閃爍,於是再次驅動鏡中時光月華湧出,並且順勢起手一抬,一指點在空處。


    “長河點墨!”


    霎時間,一點漣漪自他指尖湧出,銅鏡中的月華洶湧而出,元神之內法力唿嘯,玄身之上,氣血沸騰!


    月華、法力與氣血,轉眼都匯入那字符,連帶神通漣漪,激蕩了一片長河後,又自陳淵的記憶中攝取許多過往碎片,融入那符篆之內!


    叮!


    一聲輕響,然後萬籟俱寂。


    那靜室之外,整個旗山宗內,都有古怪之事產生,有人來迴行走,竟隻在一地打轉,有人奔走來去,卻忽然日落星沉,有人伸手一摸滿臉胡須,有人心念震顫,僵立在原地……


    左右變化不過一瞬,待陳淵迴過神來,看著懸浮眼前那枚璀璨晶瑩的符篆,又感受到了空蕩蕩的元神、玄身,以及銅鏡中消失了三分之一的月華,不由咋舌。


    “好家夥,後勁這麽大!?”


    他眉頭緊鎖,全身上下宛如黑洞一般,自虛空中攝取靈氣,迅速恢複體內虧空。


    “我與人動手都不曾消耗到這般地步,結果凝練一枚符篆卻到了如此地步!而且看光陰鏡的情況,短時間內最多凝練三枚,便要將積累的時光之力盡數消耗幹淨了!所以這東西不能多煉,隻是不知,此物到底值不值得如此投入……”


    抬起手將符篆抓在掌中,那符篆立刻如冰雪般融化,匯入陳淵體內,竟是瞬間與心月相合,接著便安靜無聲,竟令陳淵生出一股要脫離塵世、遠離喧囂、遺世獨立的感覺。


    不過,意念一轉,他這股感覺就被驅散,而後察覺到異樣。


    “我這身周似是多了一層‘膜’,雖不是隔絕內外,卻隱隱有時光流轉,看來這光陰符篆,果然有點門道,隻可惜太費時間……”


    這般想著,陳淵站起身來,忽然心覺有異,轉頭朝窗外一看,卻見一隻通體漆黑如墨的仙鶴飛了進來。


    “這是趁我沉浸於凝聚符篆,靠近過來的?否則我與這一片的勾陳天道相連,不至於毫無察覺,嗯?”


    突然,那墨鶴一碎,淩空化作一列字來!


    “紫霄之中藏惡客,或將舊事作契書。”


    陳淵凝神一看,臉色微微變化,最後屈指一彈,將那淩空之字打散,隨即掐指一算,眉頭緊鎖。


    “這是有人提醒我,紫霄宮之人欲對我不利,要用以前的事作為威脅,強迫我立下道契?可我已與古柯等人立下約定,並無不妥。又或者,有人要從中挑撥?還是說……”


    思索片刻,陳淵便斬斷雜念。


    “也罷,即便有什麽隱患,也得等後續之事發生再說。隻不過,這提醒我的,又是何人?方才那墨鶴之中的氣息,似與南天庭兩神來襲時,在遠處觀戰的一人相似……”


    “消息既已送出,以他的天資心智理應會有所察覺。”


    宣氣別院中,罄老長舒一口氣,壓下體內略有紊亂的周天之氣。


    “我宗與無相之間,終究是有因果製約的,不能說的太過露骨、直接,如今這兩句已近乎越界,隻盼此子能借之察覺,若有幫助,自然就是善緣了。”


    旗山宗,靜室之內。


    “無論報信之人有何目的,算算時間與此時之事,都該是與仙魔之會有關,隻需前往,局麵自明。”


    此念一落,陳淵一揮袖,房門自啟。


    門外,滿臉長須、模樣大改的林翔卷登時一個激靈,迎了上來。


    陳淵奇道:“你怎麽變成了這般模樣?”


    林翔卷苦笑道:“這七日也不知怎麽了,宗中忽然錯亂,有許多異狀,好像時光扭曲一般,弟子這還算好,還有幾人困於一處,無從掙脫,那才叫慘,好在這會已經恢複過來。”說著,還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陳淵的表情,按著他的想法,能造成這等混亂的,除了麵前這位,不作二人想!


    “時光錯亂扭曲?”陳淵一聽,當即心有明悟,隨即又反應過來:“已經過去七日了?”他在靜室之中凝練光陰符篆,感覺不過半日光景,外麵竟已七日。


    不過,此事陳淵自然不會對林翔卷解釋,所以錯愕過後,當即想到與紫霄宮的約定,就道:“竟然已過了與紫霄宮道友的約定時限,也不知他們是否先走了。”


    “沒有,沒有。”林翔卷趕緊迴稟:“三日前他們就差人送信,說是等太上長老您出關了,再來拜訪。”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傳信吧。”


    陳淵點頭笑道:“已到了出發之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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